上午9点。
市中心一家叫做‘名门居’的餐厅,阿年在等管止深和张望。
“先生,这边请。”
这是二楼,楼梯口一位女服务员伸手做请姿……
见管止深来了,阿年站起身。
他身后还跟着一个年龄不大的女孩子。
二人落座。
位子是张望临时订的,管止深平时习惯坐在‘名门居’里这个位置用餐,视野较好。
他介绍:“我的妹妹,管放。”
“无语……”
刚做介绍,他手机上就来了一个电话。
他站起身,修长干净的手指捏着手机,单手插在裤袋走到了不远处的落地窗前,站定伫立,早已按了接听键,却到很远他才把手机放在耳边,说话。
管放对阿年笑:“小嫂子,你好!”
阿年:“无语……”
不等她窘迫后纠正称呼,管放巴拉巴拉嘴巴不停的说:“我哥说小嫂子你读大四,学中文的,南方长大,人很懂事,小嫂子,你中文系的说话应该不是《武林外传》里吕秀才那样,总是“子曾经曰过”的吧?”
阿年满头黑线。
管止深接完电话回来,脸色明显不太好。
让放放下楼,去给他买包烟。
楼上只有两个人了。
阿年从旁边座位的双肩挎包里拿出协议,放在桌子上。
管止深忍俊不禁,倒是不傻,示意她继续……
“别人拿我不识数,我不能回头拿我男朋友不识数。”阿年拿起双肩挎包,废话没有多说。
站了起来对他说:“再见。”
离开座位阿年就走了……
管止深一个人坐在明亮的餐厅二楼,点了支烟,抽了一口,薄一点点吹出轻薄的片状烟雾,起伏升高,幻灭在他的瞳仁里。
在他遥远而明媚的记忆里,他清晰记得,阿年走在青石板路上的样子,黄昏灿烂的颜色从天边倾斜铺陈而下,千尺万尺,尽数落在青石板路的尽头,光影照射的,是阿年放学回家的那条路。
公交车绕了小半个中市,才到了阿年奶奶和二叔住的小宾馆。
在车上,阿年几次打给默川,他都关机。
以前从没这种情况,他习惯了24小时开机。
从宾馆左侧的门往里走,阿年正在通话,让二叔带奶奶下楼,她侧眸瞥见右侧门出去一个人,眼熟的背影,有几分像张望。
“阿年,你跟二叔说实话,你是不是打算不买四合院了,下午去北京拿回祖宗牌位?”手机那边阿年二叔问。
阿年怔住,二叔怎么知道?
“是的。”阿年回答。
那边,阿年二叔对阿年奶奶说:“妈……看阿年做的这是什么事儿啊?铁了心不让我哥出来?我哥在里头天天盼,最后真得栽在亲闺女手里?”
“二叔你说什么呢?”阿年刚开口,就听那边大喊一声:“妈……”
接着,就没了动静……
“二叔?”
阿年叫了一声,宾馆的电梯门此时开了。
老太太手里攥的药瓶掉在地上,嘴里还往出流液体,阿年二叔朝外面喊:“叫车!老太太喝药了,快帮忙叫救护车……”
宾馆前台的姑娘魂儿都吓丢了,摸过座机拨。
阿年的脑袋嗡地一声,跑过去……
老太太躺在儿子怀里,攥着儿子的手哭着摇头:“你哥在里头出不来,妈也不活了……”
阿年被吓得发抖,跪在地上和二叔一起往起抱奶奶。
可是,当不到一分钟,救护车和一辆在A大门口出现过的宾利,同时出现在宾馆外,阿年的眼泪在眼圈儿里流不出来了。
这根本不是刚打叫来的。
司机打开宾利的车后座门,一脸严肃的管止深走了下来,他的修长手指扣着西装其中一颗纽扣走了进来,张望要对他说什么,他摆手制止,目光沉沉的注视着阿年。
张望噤声……
老太太死活不让医生碰,嘴唇发紫,年轻时就是个能撒泼的女人,医生拿着地上的药瓶说:“喝的是有机磷类农药,毒害性较大,再不救恐怕……”
阿年抹了一下眼泪,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己二叔,阿年二叔含泪对阿年喊:“二叔求你了!你想不想让你奶奶活没关系,你别让你奶奶因为你死啊!”
说着阿年二叔就“扑通”一声跪下了。
宾馆的门关了,服务员被经理赶去了外面。
阿年很懵,屡不清楚这都是怎么回事,管止深来的这样快,未免对她的行踪了如指掌的过分了!
阿年把目光瞪向了管止深,眼泪在眼睛里打转。
管止深不表露任何心疼,一双手轻轻的捏住她瘦弱的肩,目光看向了别处,附在她耳边轻声说:“你爸那笔钱,在一个给他生了刚满3岁儿子的女人手里,你爸防的是走到今天这个地步账户会被冻结,在你奶奶心里,你爸出不出得来要顺天命。老太太偏向你二叔,拿了1300万买这四合院,不管怎么算,老太太都觉得这1300万重新姓时了,且是她二儿子的了。”
这些,他不讲阿年也知道。
管止深把姓时的人了解的太透太透了,透的叫人不安,他钻了时家某个人心的空子,奶奶和二叔也钻进了他双手奉上的空子。
盯着她湿湿的眼眶,管止深像老师给懵懂的学生讲题一样,一步一步:“签字,让你奶奶上救护车,或者给你奶奶送葬,千万别认为你奶奶是在吓你,为了你二叔过得好,为了四合院姓时,你奶奶舍得出一条命,还有……别忘了,买回四合院是你爷爷在世一辈子都没完成的心愿。”
管止深转头,对阿年二叔开口:“1300万,无需再多加一分。”
张望拿着协议和笔,站在一旁劝:“阿年,命不等人,你奶奶和你二叔逼你,管先生左右不了。”
阿年二叔一听管止深说只要1300万,也不要了老脸,不停给阿年磕头:“阿年哪!你奶奶就要不行了,二叔在这儿给你磕头了!二叔给你磕头了!”
阿年忍不住低头哭,她觉得自己像一条有生命的湿毛巾,被人攥着两头拧,已经没了水分,仍没停止被拧,浑身的每一个地方都在绞痛,粗粗细细的血脉,全部被拧断了一样……
奶奶的脸色发青,浑身抽搐,为难的医生看着这局面,额头急的出了一层冷汗,张望把签字的笔强硬的塞到了阿年的手里,阿年的手发抖,视线模糊的看着协议,是早上她还给管止深那份吧?
她迟迟不肯签字,手里的笔掉在地上,张望捡起来重新塞在了她手里。
阿年想象着,奶奶若是死了,自己会寝食难安夜不能寐?下不去手签字,这是在坚持什么?她也在想,奶奶是吓人的吧?二叔再怎么没心,也不至于就这么看着老母亲死吧?医生护士有准备的来了,是否说明奶奶其实不愿意死?
张望似乎看破阿年心思,出言打击:“医生来的快,跟你奶奶是否一心以死相逼,是两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