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年看他,难道已经不生气了么,似乎也不是。
他带她走回那条小巷子里,阿年问他,不出去逛逛了吗,明天可就要走了,再来,已不知何时。
管止深摇头。不出去了,他心中所有的喜欢和爱,其实,都在这条小巷子里装着。
走到外婆家门口,对面房子的窗前有人叫管止深:“上来,喝杯茶吧。”
“无语……”管止深。
阿年看了看那人,又看了看管止深。
这是新搬来的邻居吗?阿年不认得,许久不回来一次,邻居阿年认得的实在是不多。奇怪的是,为什么邻居认识管止深。
他让阿年先回去,他去喝茶。
阿年不乐意。
那人开口:“带她一起过来,没事。”
对面这家的楼梯和装修好讲究,内部的一切,巷子里的任何一家想必都无法相比,那邀请管止深来喝茶的人说:“这装修风格看着舒适对不对。有六年了,七年了?五年?忘了……”
管止深莞尔,双手插进裤袋,迈开长腿,他往楼上走,视线看这房子的每一处,情绪……难掩怀念。
两个男人,进去了喝茶的房间,阿年一起,坐下,喝了一杯茶,阿年就觉得无聊了,对管止深说:“我先回去,你们聊?”阿年对那人笑了笑,以为真的是邻居,便没有过分客气。
管止深看阿年,“在房子里转转,我们聊几句。”
“无语……”阿年。
“哦。”点头,识相的出去。
关上了门,阿年不知,回家?留在这里等他?
放眼望去,这栋老房子里的装修,奢华,讲究。阿年好奇这是什么人住的,一直是那个认识管止深的男人住的?
六七年前,这里的确装修过,但阿年的印象已不深刻。
唯一的一点记忆,就是觉得这边装修,她在那边学习,好吵。
刚才站在窗口那里的人,和管止深究竟什么关系?阿年平时对事不敏感,但是,对于管止深认识这小镇上的人,她就觉得好巧,巧的她有点敏感了……
既然允许她在房子里转,她就转吧……
阿年站在二层,这房子还有一个三层,她走上去。
三层算是一个小阁楼。
里面有几个大箱子,是一般超市都有卖的那种半透明大整理箱,里面装的是一些日常会用到的东西。
旁边地上,还有几个大的旅行箱,阿年不经意的看到了旅行箱牌子,和方默川的是一样的,以前阿年帮方默川整理去北京的箱子,因为难过,所以手指一直在抠那个牌子的标志,然后,似乎外婆家那个管止深的旅行箱,也是这个牌子,这个牌子的旅行箱……这么受欢迎?
墙角一个小纸箱子,没有封口,里面乱七八糟的一堆注射用针,还没有拆封,上面落了一层灰尘。抬头,上面的架子上,整齐的药,阿年看得见没有灰尘的侧面,都是进口药,上面一个中文字都没有。
阿年不好用手去碰,仔细的看了一眼,上面写着有效日期和产地,是一些澳大利亚进口的……烧伤药。
堆积了,许多治疗烧伤用药。
手指,蓦地已发抖,阿年站在那里,久久动不了步子。
楼下安静的房间里,茶香四溢。
窗子开着,伴随着细雨味道的风吹进屋子里,管止深双手十指交叉,熟悉的地方,熟悉的雨中味道,他很想抽一支烟,却不忍打破这熟悉的清新。
没有任何声音的屏幕中,是阿年的身影,从阁楼出来,秀气的眉微微拧起,走在二楼,思虑了什么……
离开这个房子时,阿年问他:“不用跟主人说一声再见?”
“他有事先离开了。”他答。
阿年笑的不自然:“管止深,这房子的主人不愧是你的朋友,装修风格都是跟你的房子差不多的,仔细看,你觉不觉得,这和我们在中市所住的那个房子,好多地方,相似……”
“无语……”管止深。
回了外婆家。
阿年去了外婆的房间,问外婆:“外婆,你记得吗,我们对面的房子里,以前住着什么人,今天碰到了一个屋主,我不认识。”
“以前住着的……”外婆想了半天,说:“不总出来,出来也不跟人打招呼,平时,没大见得过,听说是个病人,来这边儿养伤的,打算,住上个两三年。”
“我也没印象。”阿年嘀咕。
阿年舅妈在一旁擦着桌子,转头,接上话说:“好像是就住了一年,那年冬天,救护车在巷子外停着,挺急的,人离开了就再也没回来过,房子是空着的,见过几次来人看房子,没见人住过。”
晚饭的时候,阿年一直在盯着管止深看,甚至都忘了要吃饭,筷子上的白米饭粒,掉在了桌子上……
“这孩子,专心吃饭!”外婆说。
阿年回过神儿,“哦。”
低头,飞快吃饭。
在外婆和舅妈舅舅眼中,阿年俨然成了大花痴……
管止深给阿年夹菜。
阿年的筷子,按住菜和白米饭,一起再飞快的扫荡。
吃完了晚饭,阿年没跟任何人说话,回了房间,没有缠着管止深了。外面,外婆跟管止深说了许多话,语重心长,总意就是让管止深担待阿年,照顾阿年,家家的孩子都是老人心中的宝贝,一定不能吵架,不能动手。
管止深了解外婆的担心,保证。
“阿年不杀人,放火,我就不会有一声责怪。”
阿年出来时,恰好就听到了这么一句,看外婆和管止深的样子,大概,是外婆在叮嘱他什么。
管止深回去处理公司事务,阿年陪外婆聊天。
因为要面对再一次的离开,所以,有很多的话要说,外婆和舅妈舅舅,无时无刻的担心着阿年,阿年宽慰长辈的心,坐在外婆的榻上,掰着手指头数着管止深的好,发现,数着数着,十根手指头,不够用了。
外婆看着阿年笑:“把脚趾头也算上!”
晚上九点多,管止深关上手提,出来看阿年睡了没有,只是看一眼,没有要打扰阿年休息。碰上了舅妈,舅妈说,已经在外婆那屋子里睡着了,聊着聊着就睁不开眼睛了,就在那屋睡吧,榻够大。
管止深点头。
回中市的这个早上,得吃了早饭再走,阿年去超市给舅妈买白砂糖,路上,阿年下定决心,打了放放的手机,放放接了,已经快要上课。
放放接了,问阿年,小嫂子,你和我哥回来了吗?
“下午才到,放放,你记不记得……你哥转院住到上海的医院治疗,是什么时间的事情?”阿年问。
放放想不起来月份,但知道是哪一年。
阿年听了是哪一年,心悸,不知道此刻这是什么感觉,窥探到了什么秘密。放放说的年份,跟这里那个人搬走的年份是同一年。阿年更想确定的是,管止深,几月份去上海进行治疗的。
放放说,打给家人问一下。
阿年叮嘱,不要说是我问的……
放放说,懂得。
几分钟之后,阿年买完了白砂糖,往家的方向走,放放打了过来,说,我问了我妈,我哥是那年冬天12月末,因烧伤的伤口感染,才去的上海治疗。
阿年听了,又问放放,那你知道,你哥去上海之前在哪个医院治疗吗?
如果管止深是住在医院,就对不上号了。
放放摇头,说不知道,在上海医院见到大哥之前,都没人带她去看过烧伤的大哥,她那会儿也还很小。
最近两年,偶尔听家里人说起,感觉大哥应该不是在医院一直治疗,烧伤之后,初期治疗了,后来大哥去了别的地方养伤治疗,离开中市。
如果不是意外伤口感染,是要三年之后彻底恢复了才回中市的。
阿年不懂,为什么不在医院住着治疗,要到别处?
放放说,去年过年的时候,曾听父亲和母亲在餐桌上说起,大哥是为了躲避媒体,管家在中市声名显赫,大楼起火之后的三四个月,中市的新闻就没消停过,管家死了一个女儿,儿子也很惨,一直想要知道,我哥是活不成了还是毁容了,记者每天在楼下堵得很烦人,爷爷后来决定,不做任何回应,叫人给孙子找一个好的地方养伤,不被人打扰,等完全恢复了,再回中市。
集团的事情,在养伤的地方也可以处理。
阿年听了,点头,也不知道这些是真是假,阿年再三告诉放放,不要告诉你哥……放放对小嫂子做了保证!
早餐完毕,时间原因,阿年和管止深要立刻离开,外婆送到了门口,阿年回头,看到外婆在擦眼泪,阿年眼睛也红了。
舅舅和舅妈送到了小镇口,看着车远走,管止深带阿年再一次离开了这小镇。
去机场的路上,管止深专注开车,不言不语。阿年却在呜呜哭……开着车窗子哭的很大声,纸巾已是满车飞,一大半的原因,是离开家太难过了,一小半的原因,不太好说出来。
阿年想引起管止深的注意,婚纱照的事情希望他不要生气了,等他不生气了,她有话要问他。阿年心中疑惑很多,比如,管止深对这里的路况太熟悉了,若非是在这里生活过,不看导航,怎么会对路况如此熟悉?他对小镇一样也很熟悉,小镇麻将的玩法他厉害,估计不是因为他记忆力好,是他压根就会玩!
管止深喜欢君子兰,阿年记得,曾经在对面那房子门口,也见过君子兰这种花。
许多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