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突然着起了大火,公司大厦有火灾自动报警系统,但那个时候燃烧的烟雾,火焰,热量,都达到了很严重的程度。公司里那个时间没几个人,听见警报第一时间跑了出去,我得先找到我姐和孩子……我外甥四岁,正是满地乱跑淘气的时候,我姐一定应付不来,我打我姐的手机,可是我姐手机关机。”
阿年从迷迷糊糊,到听了之后睡意全无。
她在管止深怀里动了动,背对着管止深,管止深额头轻抵着阿年的背:“我以为,我姐和孩子也许是跑出去了,我下楼打给默川,默川也在打我的号码,接通了之后默川说他在楼下找,我到了外面,和默川一样没有找到人。那么我姐和孩子一定在大楼里……很高,我不知道具体在哪一层。”
“姑姑担心我们的安全,不让我们进,消防车来了,可我必须进去,危难时刻我信不着任何一个人会不顾一切救我姐和孩子。默川不顾我姑姑的阻拦,也冲进去了。我们分头找人的时候,火势凶猛,浓烟很大,视线根本看不清什么,在那种情况下很容易迷路,我姐和孩子慌乱中一定找不到方向。大厦内部建设,防火保护层过薄,不合格,大火很快穿透了防火层。一个小半小时,钢筋水泥高温下支撑不住了。”
“我打给了默川,问他有没有找到人?默川说没有,在找。我们就继续找,危险也没有打算放弃我姐和孩子,消防员在做扑救工作。后来我接到了姑姑的来电,姑姑严肃的劝我们下去,我说我身边来了消防员,我们应该没问题。姑姑告诉我,说我姐给她打了电话,告诉了姑姑她和孩子在哪一层。我和消防员一起穿过了烟过去,我们在那个楼层见到的是默川。”
“无语……”阿年。
“默川被烟呛得咳嗽不止,被消防员救了下去。火灾现场,一分钟耽误不了。在成功救了默川之后,我姑姑闪烁其词的告诉我,到三十六楼看看,姑姑的眼神像做了亏心事一样。我快速上去,好奇姑姑怎么知道我姐和孩子在三十六层,我很不解,姑姑告诉我姐和孩子在的楼层,我找到的却是还在坚持的默川。”
“我尽力了,我用尽了全部的力气在找我姐和孩子,我却怎么都找不到……明明就在一个大厦里,浓烟让我和她们,永远没再见过面。我姐婚后努力了很多年,才成功的生了一个孩子,我常常想起我姐产后有孩子的喜悦,我忘不了我外甥可爱的样子。挺不住了,我在医院中醒来,身子严重烧伤,全身疼痛,接着,到处都是我姐和孩子去世的噩耗……”
管止深的声音变了,他在哽咽。
“所以啊,阿年……出门无论何时,去了哪里,手机要保证24小时开着,有事切记自己打给我,我再也不要接听别人的来电……”管止深眼睛里红红的,抱着阿年,稍一用力,就把阿年牢牢的抱在了怀里。阿年点头,怪不得管止深总是会在她出门时问,手机充满电了吗?
火灾事件之后,他很疑惑,他叫张望查了他姐的手机记录,火势凶猛时,他姐在打给管三数姑姑之前的半分钟,分别打给默川和他一次,可能信号问题,可能他们刚好在跟别人通话,姐姐只打通了姑姑的手机。
管止深对照了自己手机里的通话记录,用姑姑谎称姐姐在默川楼层,和姐姐打给姑姑的那一条比较,分析出,姑姑是收到了姐姐的求救电话,而后得知管止深的身边有消防员,可以专业解救被困人,姑姑第一时间选择了救自己儿子,完全没有顾虑管芷絮和她孩子的生死。管止深清晰记得,姑姑是在看到儿子默川被解救后,才勉强说了个三十六楼,大概是良心不安了。
紧要关头,一个母亲选择了说谎,先救了自己儿子,也许不全错。但医院中醒来的方默川,在根本不了解母亲之举的情况下,说出是母亲打给了他,他跟母亲说自己很好很安全,找到大姐和孩子之后一定马上下去。张望看了通话时间,也就是和那几通电话同一时间。
在同一时间,姑姑接了两个来电,一个是声音正常状态不错的儿子,一个也许是已经奄奄一息,勉强开机,支撑着打了一个求救电话的大姐。管止深恨的,是在火势不严重时,自己早打了电话给姑姑,问她知不知道姐姐和孩子在哪里,姑姑还特意提了一下,说你姐的手机马上没电,在车上就关机了。
姑姑明知道当时若不去救,下一刻手机没电的姐姐和孩子,慌乱和浓烟中会跟人失去联系方式,可姑姑还是毅然选择了放弃那两条生命!
全家人都处在失去亲人的悲伤中。
方默川给死去的大姐磕头,背着母亲和外公们,他恨母亲,他几乎是磕破了脑袋,道歉,墓前替母亲道歉,那时默川刚成年。
管止深在治疗中,冷静想过,不能让爷爷恨自己的女儿,爷爷年纪大了,气坏身子划不来。不能让父亲恨自己的妹妹,母亲方云也饶不了姑姑,方管两家有着千丝万缕的亲情关系,如果说出来一切,两家一闹,就彻底决裂了。在失去控制的情况下,怕失手再酿出悲剧。
失去心爱大孙女的爷爷,重病了一个月。
阿年没听管止深说火灾原因,也没再问了,不说了,她不该多嘴问这一下,宁可不知道,也不愿意管止深想起伤心事,在她的旁边身子颤抖。
第二天早上。
阿年很早起榻做早餐,简单的火腿煎蛋面包片配上果酱热牛奶,能吃的吧。
在管止深起榻前,阿年上网查了一下当年的火灾,2006年7月发生,轰动了整个中市,报道着重对外讲述,总结火灾原因,加强中市消防安全排查,严抓不合格防火设施以及建设。阿年气的把笔记本推到了一旁沙发上。
清眉微拧,在楼下来回走动,就是不敢上楼叫他起榻。
一个人在楼下,阿年趴在沙发上无聊的摆弄小日历,7月29号了。
阿年在网上网购的小日历,和别的日历也差不多,底下一大片空白地方,可以随她乱写一些字,写完还可以把圆珠笔挂在小日历上。中市外面街上的店,阿年实在不知道该去哪里买日历,以前在小镇上还好,任意找一个百货商店,小物件都有得卖。
来了中市几年,还是会懵,大街上转着转着就晕了,要买的东西买不到,不想买的东西,发现满大街店里都是。
拿起圆珠笔,阿年攥着想了想,写道:昨晚,我感觉了解了他很多,他心情不好,还没睡醒,我起榻做了早餐,因为我心疼他啦。早餐简单,希望不要不好吃吧。
这是第一次,管止深连续做了多个梦,醒了看一眼时间,已经八点多。没找阿年,估计是在楼下院子里,因为房子里很安静,或者一个人去上班了?
他先洗了澡,再找了一套衬衫西装。
管止深一身清爽下楼的时候,目光瞥见了阿年,她安静的趴在沙发上……居然……又成功的睡着了。
他走过去,把手中拎着的西装外套轻盖在阿年的身上,看到阿年抱着的一本什么东西,还有一支笔,他轻轻挪动了一下阿年摸着圆珠笔的手指,拿起那本东西,坐在了沙发的一头,看了一下,原来是一本日历。
目光也看到了阿年今天写下的字,拿着日历,管止深走向了餐桌,的确,上面有早餐。
管止深专心的偷看,手机在裤袋中响了,还好是震动,他走向了外面,没有惊动熟睡的阿年,想必她昨晚没睡好。
接了张望的来电,张望汇报公司的事,下属从不过问私事,问完,便准备挂断了。管止深咳了一声,感冒还没好,嗓子时不时的难受,对张望说:“下去一趟,见一面阿年的小领导,说阿年还没醒。”
“好的。”张望顿了一下,应声。
明白该怎么说。
记录了许多无关紧要的小事,也有夸他的,也有不满他的。
某一日,阿年写道:我的小姑子,我的婆婆,跟我想象中的都完全不一样,好到我开始心虚了……
半根烟抽完,管止深翻页。
阿年写道:我不喜欢他抽烟!他肺特别不好……!他怎么还不戒烟……不过我说的话没有威力……摊手无力……
“咳……”
阿年写道:某个对我流过鼻血的超帅男人,今天给了我一个灰常犀利的吻……差点把持不住对他流鼻血,还好我把持住没流
他心里边感触很深,不认为偷看阿年的小秘密是过分的事,反而,他了解了阿年的小秘密,就知道了该怎么去做。
翻到最近。
阿年写道:算冲吗,想给他生个孩子,乔辛和向悦都说,想生那就生吧,不计较了解不了解了,后悔也是以后的事。退一万步讲,他抛弃我了,起码我孩子的脸上,有一部分是他的样子,我孩子的身上,有一部分是他的血液。
一片字上,被圆珠笔打了个叉,不过还能看得清,在这段字底下接着写道:上一段太正经了,我自己都不习惯。不过管止深你投资拍了大量电影,很多人背后议论你,讲你一定跟每个电影的女主角都先某!将来我们的孩子会不会歧视你?你负责跟孩子解释,你只投资,和那些乱七八糟的人不有交集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