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年习惯了站在他左边,俩手一起拖着他的左边手臂,他单手插在裤袋中,左边的胳膊被阿年拖着的缘故,有点刻意在往下倾斜,阿年拽的。管止深左手中,随意地拎着车钥匙。夜色璀璨大街上,方默川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情景。
他不曾见阿年这样拽自己的手臂,这样依赖黏人过。
多么伤心,多么刺痛人瞳孔的画面,那一刻,方默川心口疼的,眼睛里几乎要流出了眼泪。
但他低下了头,再抬起,淡淡的打招呼:“好巧。”
左正蹙眉,站在方默川身旁,手中拿着的一杯咖啡,喝了一口,扔进了路边的垃圾桶里。
“无语……”
阿年见到前方的人是方默川,几乎是立刻的,就颤抖的松开了管止深的结实手腕,慌张着,站在管止深身边。
抬头,看方默川,阿年眼睫毛在眨动,不敢对视。
“还没有回家么。”管止深问他,以的,大概是表哥的身份,完全自然忽视,忘记了,其他的一切。
“没有。”方默川抬头,浅笑,眼眸中透着不爽与冷静,后者,压制着前者。
阿年觉得他们表兄弟之间,根本无法好好沟通,她对管止深说:“我想跟默川单独说一会儿话可以吗?”
上次小镇,她想说话,方默川却逃了,这次,不想放过。
“如果是需要表哥允许的,那不必了。”方默川点了支烟,对阿年笑,笑的眼睛里明亮,不只是街上霓虹,还是泪光。
“我不是这个意思!”阿年对方默川说,眼窝里一热,心里头酸,然后阿年就要过去方默川那边。
管止深几乎是本能的由心而选择伸手制止,阿年对方默川,感情并不是百分百消除了,还存在一点,所以他担心。管止深轻轻一扯,就把阿年扯了回来,对阿年说:“我有点事,要跟默川商量,你去车里等我。”
阿年:“无语……”
可是阿年觉得,逮到一次性格偶尔变身傲娇之王的方默川,太难了!
管止深看向了方默川,方默川挑眉,点头。
在方默川转身要跟管止深走时,左正拉住方默川的手臂,从他手臂中间,左正的手指滑向了方默川手腕,捏住。
方默川转头,“无语……”
“烟灰。”左正伸手,好看的手指,弹了一下方默川衬衫上的一点烟灰。
温柔一笑:“有风天气,倒也正常。”
阿年没有去车上等,方默川跟管止深在远处说着什么,一直是管止深在说,方默川皱眉听着,一会儿是猛抽烟,一会儿是仰头轻笑。阿年蹲在地上,问了左正一句:“默川最近怎么样。”
“他,真的很好,你不用惦记。”左正说。
阿年:“无语……”
方默川可以在这大街上,遇一人便说一次:我最了解阿年了,我最爱阿年了,真的很爱。
但是,唯独见了表哥管止深,方默川就一个字不敢提了。因为方默川知道,一条直线上三个点,阿年走在了最前面,阿年回头,他就必须站在第二个点上,紧张的稍微挪身,遮挡住第三个点上的男人,千万,不能让阿年看到了管止深。同时,也得遮挡住第一个点上的阿年,让第三个点上的管止深,看不到第一个点。
久而久之,神经疲惫不堪,北京那三年,方默川时常梦见阿年走了,一个人,还是两个人,看不清楚。
阿年爱上管止深,方默川不知为何那样快,曾经自己追了整整一年多,将近四百天,追到了,见了阿年那方的家长,把姑娘带到了中市,却变成了如此。
方默川怨过谁?谁也不怨。喜欢上一个人是自由的,能得到一个人是命定的,对阿年,他越爱就愈发痛楚,不舍失去。表哥曾经一样吧,方默川想起自己拿走摄像机,后来得知表哥因此而情绪不好,他听了难过,却已经无法放手。
如今是阿年选择了表哥,方默川站在这第二个点上,看着阿年和最后面的管止深相望,那两个人有了感觉,那两个人在彼此靠近,他站在中间挡路,自知是一个偷盗者,怎么阻拦表哥说那不是摄像机中的阿年,在自己偷盗者身份没有被揭穿时,只得默默退后,那样,还是朋友,家人。
表面忍下一切,可是心里,全都是不甘。
并非是对阿年的选择心有不甘,并非是对表哥接触阿年心有不甘。不甘的是这命,人人都说,谁和谁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可他和阿年,天造了他和她,却成不了一对。有时方默川望着车流汹涌的大街,闭上眼睛,而后他以为,“砰”地一声之后,是不是就再也没了这一世的牵挂念想,是不是会少一点疼。
想见阿年,问一声:“过得好吗。”却不敢。
不见,想她,见了,怕更想。
有些话憋在方默川的肚子里很久,他挑了能说的对管止深说:“一直以来都对不起你,从我很小记得了事情起,就跟我爸妈不亲,跟你亲,跟姑姑亲,所以我在行动上让了步,但心里没有,心里从来没有。你可以当成我不爱阿年了,完全可以这样认为。也不必怕我和阿年见面说话,我欠你的。”
方默川低头,单手插在白色休闲裤子的口袋里,半转过了身,谁也不看,手指间的一支香烟搁在了唇边上叼着,眯起眼睛吸了一口。
关于感情,管止深不提,不想探讨,不想时刻提醒自己,提醒别人,曾经表弟和自己的小妻子,有过一段。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可以当做默川没拿走过摄像机,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他的事。
一切无法面对的,总会面对,等这一切成为过去。
“经营酒吧,是你自己真正喜欢的?”管止深最关心的,始终是方默川的事业问题,25岁了,到了有自己事业的年纪。
大街那一边的阿年,眼睛一眨不眨的看方默川和管止深,他们说了很多话,现在阿年的视线里,方默川在对管止深说什么,看不太清管止深表情,有车经过,把管止深的五官表情影射的,忽明忽暗。
管止深一个人走了过来。
阿年站起身,是在管止深走过来的那一刹那,左正对阿年说了声“下次见”,阿年转头,对左正点头,淡淡的表情。左正过了马路,安慰哥们儿,伸臂搂住了方默川,打闹在了一起。
管止深蹙眉,看过去一眼。
“多大了,还这样闹。”他皱眉。
阿年点头:“就是没长大,认识几年了,平时大家总在一起玩儿,他们两个关系特别好,性格太像了。”阿年记得,印象里方默川很能欺负左正,左正倒也不会有一句怨言,顶多轻笑一声,说是好哥们儿万事都不计较。
9点半多,到了家。
由于下班之后的时间都在怄气中度过,出去吃饭又耽误了很久,回来管止深有工作要处理。
阿年在客厅呆着,抱着笔记本上网,管止深索性把手提拿出来,一人坐一头沙发,工作的人在认真工作,无聊看电视剧的人在看电视剧,自己动手,切了新鲜水果。
塞进管止深的嘴里一块儿切好的苹果,阿年继续缩回去看电视剧。
管止深抬眼:“怎么抱着电脑看,不看电视。”
“无语……”
阿年犹豫了一下,要不要说究竟?
看电视的话,阿年总结了经验,管止深只要听见电视里的公主和太监皇帝们说话,就总是皱眉,现代剧,他听了某些台词,也一样会皱眉,每次他皱眉徘徊在这个房子里,阿年就捂着心口,瞄他,生怕自己看的正嗨,管止深一个不高兴,电闸一拉!
用笔记本看,戴着耳机第一他是听不见声音,以免他蹙眉。而且电池阿年安上了,任凭他拉电闸,还是拔掉电源线,都暂时无所谓啦……了。
好不容易才想到的办法,阿年觉得不能告诉他,否则下次他偷偷把她电池扔了怎么办,抿了抿唇,说:“电视太大了,费眼睛。”
管止深:“无语……”
虽然觉得他在无语,不过貌似勉强信了。
“怎么戴一只耳机。”管止深眉眼不抬,问。
“两只都戴上了怕听不见你说话……”阿年想也没想的说。
管止深:“无语……”
已经九点半,管止深还在忙碌,阿年上楼,去洗了澡,穿着睡衣下楼的时候,趴在沙发上上网,几乎是霸占了沙发的百分之七十位置,将近十点,管止深还没有忙完,阿年在沙发上动来动去,磨磨蹭蹭,最后就磨蹭进了管止深的怀里,很困,揉眼睛。
“无语……”管止深放下手提,抱阿年上楼,睡觉。
关了灯的卧室,一室暗色。
阿年枕着他手,侧头,小嘴儿就碰到了他手背,阿年困得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问他:“你的手背怎么烧伤的。”
“几年前,大火。”他说。
管止深的声音略显沙哑,有些感冒缘故。
“很严重?”阿年动了一动。
管止深想了想:“差点丧命。”
“怎么回事。”
管止深抱着她,侧身,身子包裹阿年的身子,一手搭在阿年的身上,轻声说道:“那天我父亲的好友过生日,在中市地位高,方家和管家小辈份人,爷爷说必须去。我手上有事处理一时走不开,我姐和孩子坐默川开的车,还有我姑姑,来了公司找我,准备一起过去,这样在外人眼中比较好看。默川和我姑姑,在楼下车里等我们。我姐的孩子太小,到处乱跑,公司的灯索性都开着,我姐就去照顾孩子一起玩儿了,不到八点,我准备走的时候,找不到我姐了,打过去问她在哪,她和孩子似乎去了别的楼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