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三亮见自己的老婆被人用手推车送了回来,第一个念头以为是孩子要出生,兴奋加紧张,手忙脚乱把黑玉英抱回到炕头上,问五婶是在什么地方碰到自己的老婆?赵五婶也没有多话,只言碰上了就送回来了,还嘱咐他好生伺候着,说你媳妇怕是真要生娃了。
送走了三人,刘三亮急步回来重新把黑玉英往舒服了安排,嘴上还叨叨说:“我给你说了,孩子快到出生的日子,就不要再干活,也不要乱走动。你就是不听,看这,多亏让人给送回来了,要不然谁知道会出什么事!“黑玉英脸上依然汗水淋淋,强忍着腹痛笑说:“能有什么事,这又不是生头一胎。“又说:“你给我倒碗盐水喝,我口渴的厉害。“刘三亮毛手毛脚又是开碗柜,又是寻盐,还差一点把温壶给碰翻了。黑玉英苦笑说:“你说,这个家里的事,我不动手你能干成个啥呀!“刘三亮端了碗亲自给老婆用小勺喂,辩解说;“我是想着咱们的儿子就要出世了,心里激动,就乱了方寸,没了头绪。“黑玉英要过了碗,自己一口口呷着喝,“你是想儿子想疯了,先几个女娃子出生,还从没见过你这么热情过,你敢保证这一胎就是儿子?哪要是再生个女儿咋办?“刘三亮忙用手挡了老婆的嘴,“都到这个时候了,可不敢乱说,要有信心,这一胎绝对是个儿子的。“
两个大肚女人打架的消息在村里传开了,人们的议论似乎无处不在。下午,刘三亮在井口挑水,从外人的口里晓得了上午发生的事,水也没打,挑了空桶就回到家里,再三询问黑玉英前前后后究竟是咋回事?等黑玉英避重就轻说了大概,刘三亮就不干了,三番五次又要到赵家闹事,都被黑玉英给劝阻住了。
刘三亮是越想越愤愤有气,骂说:“妈那个B,没惹她,没逗她,她凭什么就欺负人?我要是不去找回这个理来,我他妈就不姓刘,不当男人了。“说完话,他怀揣了菜刀,过来给老婆掖好了被角。谁知刚走到院子里,被黑玉英唉哟哟的叫声给唤了回来。
黑玉英是刚好了一阵子,正自迷糊着,肚子又是一阵裂气般疼痛袭来,忍不住痛苦呻吟。
知道了刘三亮的举动后,黑玉英喘息着哀求说:“好娃他爹,这事又不是赵队长找咱家的茬,是他那个神经病老婆精神不正常了,不知受了什么气,正好遇上我,就发疯了。你说,你跟她能理论出个什么长短来。再说,我肚子疼是娃娃到了出生的时分,你去寻衅闹事,难道连我的死活都不管了。“
刘三亮在地上像一头干瘦的熊,伛偻着背脊走来走去。
黑玉英知道男人的毛驴脾气又犯了,如不找个好办法是很难劝转心思的。她想了想,把男人叫到炕边,贴了耳朵小声说:“我给你说,今天打架我可没吃亏,我把那货的头发揪住擩了好几拳,踢了好几脚呢!这次也算是给你出气呢!这些又没人看见,你也不要去外人面前乱说,免得又惹麻烦。“刘三亮听了,心里有所释然,想着算卦老者的话,梦寐以求的儿子就要出生,而且还出生在这样一个吉祥的日子,心如热炒豆子的锅一样安静不下来,说了两句将来要如何的话,自我下了台阶,就急着问老婆的感觉,又说要赶快找一个接生的婆子来才是正事。黑玉英长出了口气,说了自身的反应和可能。
刘三亮找了我母亲,到他家临时帮着照看一下,自己风风火火骑了一辆自行车,往邻近的三小队赶去。路上,刘三亮遇见了会计赵柱子赶着驴车,车上坐着一个五十多岁,脸色蜡黄,眉脸凹陷,头发花白,身板宽大的女人。此人正是他要找的人,全大队有名的接生婆张桂桂。刘三亮和赵柱子三言两语一交流,知道是赵黑让请的,却一下子没了主意。
张桂桂和刘三亮也惯熟,听两人说话也没吱声,吧嗒吧嗒吸了几口烟,最后才漫不经心地说:“这算多大点事情,一个是接生,两个也是接生,她俩个总不会同一时间往出生吧?再说,前几年我一晚上最多接生过四个人呢,也没觉得有什么难的,何况你们这还是一个村子的。没事的,刘三亮,你先骑车回去,给我准备好半袋绵粘土,抱几捆今年的麦秸杆,把炕火烧热了,把水烧开了,等着我先去完赵家,随后就到你家。“刘三亮答应着掉转自行车,骑上先走了。
接生婆一进村,人们便知道两个大肚婆有人要生了。
太阳快落山时,黑玉英的反应明显起来,刘三亮也顾不得别的,蔫头蔫脑赶到赵黑家。赵黑宽宏大量,表现的甚至比平日更显热心,当时就让接生婆先到刘家。谁知黑玉英见了产婆,似乎要生的状态停住了。那边,黄脸婆的肚疼却在加剧,呻吟之声从屋子的各个缝隙往外传着,产婆张桂桂便又被喊了过去。
几遭翘翘板下来,产婆的腿脚跟不上劲了,对两个产妇说:“生孩子那是人造人呢,人是什么?人是天下万物之灵,哪那么容易造。我给你们说,疼是难免的,疼得越厉害,生儿的可能性越大,大人就要越皮实才好。再说都生过几个了,还这么大惊小怪,把老婆人折腾的受不了了,你们自己努力着,我先去别人家消停一下,不到生的时候不要叫我。“
产婆从赵黑家出来,径直来到了俊男人赵满仓家,一进门被礼让到热炕头上,抽烟喝茶,嘻嘻哈哈又说又笑。
晚上十点多,月亮迷蒙着弯弯的影子,在树梢头躲躲藏藏,又在努力坚持等待着什么?村子里狺狺的狗吠像似一种许诺,又像似梦呓着暗夜的咒语。
很快,这种平静便被打破,从赵家和刘家先后传出了婴儿的啼哭声。两家人都得了儿子,刘三亮激动地在院子当中,对着在天边的黄月亮磕了几个响头。赵黑家里有本家的婆娘帮着招呼,自己一个人在村子里东绕西拐的小路上走来走去,嘴里的烟卷明明灭灭一直没有断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