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锐锋一边催促一边拾起匕首,然后搀扶着傅天正一直往外赶。
傅天正肩上的抓痕越来越疼,疼到他双腿根本不听使唤,脚下一松,倒了下去。
霍锐锋连忙弯下腰蹲在他身旁,叹了一口气,说到:“很疼吧,那畜、牲内脏早已经被小鬼吸食干净了,导致它体格变形,爪子也变得异常锋利。难为你了,还挺着呢。”
傅天正感到心头一暖,甚是欣慰。他原以为霍锐锋会臭骂他一顿,嫌他碍手碍脚。
“我没事,但是现在恐怕很难再追上那蝙蝠王了吧?都怪我,太不小心了。”
霍锐锋不知为何笑了起来,索性也坐了下来,他靠在傅天正身旁,把匕首插进长靴里,说到:“你婆婆为什么不教你点道术呢?防身也好啊。”
傅天正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说:“我从小就过的无忧无虑,奶奶从没有逼迫我学什么所谓的道术,当然我也没多大兴趣。到后来进城读书了,见到奶奶的机会就更少了。”
“那你还真的太幸福了。我就惨了,被你奶奶从小打到大。”
“那你恨她吗?”
“不恨。”
“为什么?我看你背上的伤……”
“我如果恨她,那我还是人吗?她养育我二十多年,这就是恩情。”
傅天正突然想起心中的那个疑问,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为什么奶奶说你生下来就是一个错?”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她也从没有告诉过我原因,不过我想也许是我父辈之间的问题吧,管他呢,我不在乎这些,我现在活着,就足够了。”
傅天正点点头,似乎被对方乐观的性格感染了,一咬牙站了起来,“走吧,管它前面还有多少凶险。”
说着二人又开始沿着洞壁向外走去,只不过没走多久便被一股刺鼻的血腥味熏昏了头。
伸手不见五指,这股血腥味仿佛从天而降,四面八方地涌向他们。
霍锐锋心头闪过一丝不安,连忙扒下衣服,一把把傅天正包了起来,然后一脚把傅天正踹倒在地。
“你干什么……”
话未说完,傅天正便听到四周响起了呼啸声,如决堤的山洪般倾巢入覆。
“吱吱”声络绎不绝,看样子是到了蝙蝠出洞的时间了。
傅天正本来就摔倒在地,刚想爬起来结果被霍锐锋死死地压在身下,他感受到了一种冲击感,一种如同冰雹打在身上的感觉,断断续续,有些疼,却又不是特别疼。
耳旁呼啸不止,狂风厮起,但是傅天正却纹丝不动,他心里明白,要不是霍锐锋把自己牢牢压住,恐怕现在早已经被出洞觅食的蝙蝠撞翻了。
过了许久,声音逐渐变小,傅天正推了推霍锐锋,“好了,你打算压死我吗?”
可是,推了几下对方全无反应。
他只好伸出手把霍锐锋推开,谁知手刚触及到对方身体时便沾了一手粘稠的液体。吓得傅天正急忙把手缩了回来。
他强行翻身,只听见“扑通”一声霍锐锋倒在一旁。
怎么会这样?难道霍锐锋受伤了?想到这傅天正连忙靠上前把霍锐锋扶起来。
但是,手上的感觉告诉自己,“他”不是霍锐锋,甚至可以说他不是一个人,也不是一具人的尸体。
四周毫无光线,什么也看不清,傅天正用双手在摸索着……
突然,他摸到了一团毛发,似乎还有温度。他本能的把手缩了回去,但是当他发现似乎并没有什么威胁之后又把手伸了过去。
好柔软的毛发,感觉就像一团棉花糖般,瞬间让傅天正感觉睡意袭来,迷糊中,他倒头便睡着了。
朦胧中,他感觉自己飞了起来,踩在一朵雪白无暇的云上面,但却不是很舒服,因为这块云感觉就像一辆破拖拉机,跌跌撞撞般缓慢前行。
就在他想好好看一眼脚下世界的时候,突然云朵不见了,他猛然坠落。
“啊”,他睁开双眼,倒在草地上,原来是一个梦。
“你倒是舒服,害我背了半天,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睡得着。”霍锐锋没好气地说。
“我也不知道,迷迷糊糊就睡着了,对不起。”傅天正自知理亏,声音压的特别低。
霍锐锋也没再说什么,他也明白,对方是个娇生惯养的公子哥,能置身这热带雨林里也实属不易。
眼前景色迷人,翠绿清河,月夜垂影,植物的芳香弥漫,土壤的呼吸入耳,宁静而幽香。
河流清澈明亮,倒影着皎洁的月光。
等等,不对!
傅天正连忙抬起头,天呐,天上居然有两个月亮?
“看!快看!两个月亮!”傅天正失声喊了起来。
“吵死了,想休息一下都不让?”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我的幻觉?”傅天正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不要大惊小怪了,那不是两个月亮,其中一个是月勺,不是月亮。”霍锐锋闭目养神,不愿浪费这难得的休息时间。
“什么是月勺?”
“天砧地磁勺拒时,澔海孤沙仰天驰。”
“什么鬼?还做起诗来了?”
“这不是诗,这是描述月勺的一段话。月勺是天上的指南针,用来指引方向的。月勺有很多种,有的利用反光镜从远处制造一个在天上,也有的像放飞风筝一样,现在这个就是风筝月勺。如果没猜错的话,婆婆他们已经到了,月勺就是她放出来的。我们进入这深山老林已经一天两夜了,她怕是烦心我们迷路吧。”
傅天正一听心里踏实多了,不过心中的好奇心越来越重。以前,他一直觉得奶奶是个固执的长辈,很多事从不给他考虑妥协的机会,所以他一度很反感。到后来上了学,对奶奶的一些迷信行为更是排斥,导致他从来没有真真正正的去了解过奶奶所谓的迷信。
经过霍锐锋的解释,傅天正又仔细打量着天上的月勺,果然,不仔细看还真发现不了,月勺并不是跟月亮一样圆,它还有一个角,像一个勺子。很多事就是这样,你不去了解不去专研,永远都只能看到表面。
他看着月勺不由得揣摩起霍锐锋口中那句诗,天砧地磁勺拒时,意思就是已天为砧板,利用地心磁场来构建月勺,所以不管白天还是黑夜,月勺就像指南针一般准确无误,所以说勺拒时,月勺不会因为时间改变而改变。至于下一句就更好理解了,澔海孤沙仰天驰,不管是在浩瀚的大海还是茫茫的沙漠里,只要抬起头按着月勺的指引走就可以驰骋无阻了。
傅天正想到这,不由得心头一乐,想不到自己还蛮有学道的天赋。
不过很快他便意识到了另外一个问题,他能看见月勺就代表其他人一样能看见。如果是这样,那岂不是很容易打草惊蛇?
傅天正把自己的疑虑告诉了霍锐锋,谁知对方并不担心这个,“要说惊动呢,我们早已经惊动了巫师,那小鬼附在蝙蝠王体内控制着它早就飞到巫师那里去了,巫师此刻已经知道我们来找他晦气了。说不准他早就埋下陷阱等着我们呢。”
“那我们直接过去岂不是凶多吉少?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偷偷摸摸地过去?最好是能神不知鬼不觉的。”
“你想的倒美,你当对方是傻子吗?你别太乐观了,做好最坏的打算吧,我们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等待最黑的夜,此时此刻,黑夜就是我们最好的帮手。”
傅天正虽然不太明白霍锐锋的意思,但是大概也能猜到一些,于是也靠在一颗大树下休息。
不知是刚才睡得太沉重还是心里有顾虑,他总是无法安心睡着,他转过脸看着霍锐锋,忍不住又好奇地问道:“那小鬼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为什么只剩下一个头颅也能活下来?还能飞。”
霍锐锋没有睁开眼睛,只是稍不耐烦,“世间万物可分三种,人,妖,灵。人我就不说了,妖,什么是妖?古人写妖这个字,是一个女,一个夭,表面意思是早死的女人,女童。但是这并不全面。妖者,吸万物之灵,染天地之华,捶百纪之修,方为妖。灵者,天之目,地之心,风雷火水之声,天尊地卑,唯灵不俗。”
傅天正听了半天完全听不懂。
“简单点说吧,人,动物,植物,这你懂了吧?”
“你早这么说我不就懂了吗?而且你这不是废话吗?人动物植物我要你说?我是说那小鬼是妖还是灵?”
霍锐锋原本想详细地讲解一下万物之间的各种链关系,没想到被呛了之后也失去了原有的耐心。
“那小鬼呢,可以说是人,也可以说是妖……”
傅天正一听乐了,“那就是人妖呗。”
霍锐锋睁开眼睛瞪着傅天正,“还想不想听了,不听就睡觉。”
“好好好,我不插嘴了。”
“这还差不多,那小鬼可以说是人、妖、鬼三种,各占其一。生前是人,死后是鬼,**纵之后又具备了妖的能力。是一门极度复杂的道法演变以后的产物,听闻小鬼爱食腐肉和脑浆,爱闻血腥和污臭,集死、病、疫于一身,世间最为不祥之物。我们此行回去之后,须引圣洁之泉泡之,方能除去污气,不然日后肯定霉运不断。”
傅天正这次很认真地听着,不过心中的疑问是越听越多,又不敢开口提问,只有不停地点头示意。
霍锐锋见他如此,突然觉得“师性”大发,摆出一副孺子可教也的模样接着说道:“世上的所有事所有人都有对立的,无一例外,人与鬼,道与魔等等,唯一不变的发展和进步,人亦如此,妖魔鬼怪亦如此。就拿此行来说,之前的蛊毒大多以谋财害命为目的,手法简单残忍,目的明确无误,就是最短时间内要你命。那种蛊大多亦最毒的蛇蝎蟾蜍之毒精心配炼,但是,简单的东西就是这样容易被人化解。随着越来越多的人开始了解蛊毒,大部分的巫师也慢慢从平庸中退出,而剩下极少数的巫师则继续研究更为复杂更为精妙的蛊毒,而且目的也越来越多样化。就拿这次那个叫雯雯的女孩中的蛊毒来说吧,以前有一种蛊叫情、蛊,可以让中蛊之人便爱某一人。但是这次她的情、蛊却颇为少见,到处滥情,似乎目的不是害人,只是让她名声变坏。我们这次既然来了,就不能放过那巫师,你可以选择找到蛊源先行离开,我则必须留下来对付巫师。”
傅天正听到这里心里疙瘩一下变得格外沉重,一种不详的预感油然而生。可是他能怎么办呢?
他的想法有时很简单,甚至他觉得生活就应该简单,想做的事去做了,就好了。对与错有时本来就分不清楚。但是,如果一件对的事却闹出人命,那它算不算是对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