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婷在办公室一边低头算账，一边跟一个女工谈话。女工说：“欧阳婷，有句话我想说。”欧阳婷说：“那你就说啊。”女工说：“我又不好讲。”
欧阳婷抬起头来：“怎么了。”
女工说：“现在美发屋让韩雪芹搞得糟了，这人是不是得换换啊。可她是你二嫂。她现在还想承包快餐厅呢。”
欧阳婷叹口气：“其实我早就觉得我二嫂不行，我…直想换人，可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人。这几天我考虑了，我有了一个想法……”
女工说：“你说说看，我看咱们是不是想到一起了？”
欧阳婷笑道：“我想跟赵强联合一起搞。”
女工笑道：”我也想过，他现在被陶光宇挤兑的把饭店转让了，他有管理经验，我看可以找他谈谈……”
欧阳婷说：“你找找他。”
女工疑道：“我？”
欧阳婷笑道：“赵大哥过去是你师傅，你找他问问怕什么？”
女工点头：“行，我去。”
欧阳婷说：“我大哥还给我出了一个主意，让咱们搞一个送菜服务队。”
女工问：“送菜服务队？”
这时，韩雪芹敲门进了屋子。
欧阳婷见韩雪芹进来，忙和女工站起身。女工笑道：“雪芹来了，你快坐。”
女工忙让座。
韩雪芹没有坐下，她问欧阳婷：“欧阳婷，我问你，你是不是想把我换了啊？”
欧阳婷愣了一下：“二嫂，这事儿还没有定呢。”
韩雪芹说：“欧阳婷，虽然咱们是姑嫂，可咱们是定了合同的。这美发屋我可是付了心血的。我还没怎么干呢，你就想换人？”
欧阳婷明白了，她笑了：“二嫂，您真是的，我还没有定下这事呢。”
韩雪芹愣住了：“你是说，你没有换我的意思？”
欧阳婷说：“二嫂，我只说我还没有最后定下来。”
韩雪芹说：“那……”
正说到这里，一个中年男人走了进来，中年男人穿戴的十分齐整，？他进门就问：“请问，欧阳婷小姐在这里吗？”
欧阳婷忙搭话：“您是……”
中年男子打量着欧阳婷，表情露出非常满意的神色来，他笑道：“您不记得我了，我就是王汉章啊。”
欧阳婷皱眉道：“王汉章，我……不认识您啊？”
女工问道：“您有什么事情吗？”
王汉章说：“是婚介所让我来的。”
韩雪芹忙对欧阳婷说：“欧阳婷，你先忙着。我先走了。”韩雪芹忙着走了。
王汉章坐在沙发里，欧阳婷给他倒了一杯水，问：“您有什么事情啊？”
王汉章笑道：“您在新红娘婚姻介绍所的登记，我看了，我听他们说您对我的条件还满意，我今天特来看看您，当然了，这比较冒昧，但我还是来了，我想邀您一个时间，我们吃顿饭……”
欧阳婷越听越乱，她忙拦住王汉章：“打住，您先打住，我什么时候去婚姻介绍所去登记了？我说您是不是搞错了？”
王汉章忙说：“不会搞错，这是您的电话和个人情况。”王汉章掏出一张纸来，念道：“欧阳婷小姐，今年二十九岁，当过商场营业组长……”
女工接过王汉章的纸条看了，也糊涂了，她对欧阳婷说：“这是怎么回事啊？”
欧阳婷生气地说：“我怎么会知道……”
王汉章有些不高兴了：“欧阳小姐，您不应该这样子，是您邀我来的啊。”
欧阳婷克制住情绪，她耐心说：“王先生，您肯定是搞错了，我再说一遍，第一，我从来没有到什么婚姻介绍所去登记过，第二，我没有在任何地方征过婚，第三，我也不认识您，我也没有从来没有想认识您，您可以走了。”
王汉章不高兴了：“欧阳小姐，您也太不负责任了吧。是您让我来的……”
女工过来说：“先生，您真是搞错了，我现在告诉您，欧阳婷小姐有未婚夫，但肯定不是您。行了吧，这下明白了吧。”
王汉章懵了：“什么，什么？怎么会是这个情况啊？”
欧阳婷冷静了一下，问：“王先生，我想问您一下，是谁让您来的？”
王汉章生气地转身就走。
欧阳婷追了出来：“你站住。”
王汉章开车走了。
欧阳婷奇怪地说：“这个人有毛病吧。”
女工说：“这里边有什么事儿吧？”
刘文海近来也莫名其妙地抽上了烟，邰建国气不打一处来说：“我说你这几天是怎么了？怎么跟丢了魂似的。连烟也抽上了。”
刘文海淡淡地说：“没事。我心烦。”
邰建国说：“心烦就抽烟，你可真出息了，我心烦着呢，我怎么不抽烟啊？说吧，你帮我想想，跟欧阳家官司怎么打。我找了林律师，他说还是没有证据，这官司不好打赢。你倒是说话啊。”
刘文海瞪了邰建国一眼：“我说过，这事我不管。”
邰建国怔了一下，她已经感觉这些日子刘文海的情绪不对了，过去刘文海是从来不跟她吵架的。而最近几天，刘文海似乎根本就不在乎邰建国了。邰建国终于忍不住了：“刘文海，你是不是最近跟上鬼了？你天天吊着个脸子给谁看呢？我告诉你，我还不愿看你这副脸子，你出去爱让谁看就让谁看。你说，到底怎么了？是不是在外边遇到什么相好的了？”
刘文海看着邰建国吵，他也不惧怕，也不接话头，他就是怔怔地看着邰建国，那目光十分陌生，邰建国给他看得懵了，终于低下声音来：“行了，你说吧，你到底怎么了？”
刘文海把手里的烟掐灭了，他看看刘萧萧，说：“萧萧，上你屋去。”
刘萧萧穿上衣服出去了。
他点点头：“邰建国，我得问你一件事了。”
邰建国说：“你问吧。”。
刘文海说：“按说这件事我也不应该问了，都过去这么些年了，可是我最近才知道了这件事，我不想问你，可是我心里实在别扭。”
邰建国皱眉道：“你有话就快说。”
刘文海道：“我问你，当年我跟陈思玉的信，你见到过没有？”
邰建国一下子懵了。她也许根本就没有想到刘文海会问她这件事，也许她早就把陈思玉这个人的名字从脑海里划走了，而现在，刘文海问起了这件事，邰建国呆呆地看着刘文海。她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刘文海点点头：“行了，我也算明白了。你什么也不用说了。”
邰建国问：“你到底是怎么了？”
刘文海叹口气：“你非得让我说出来吗？”
夫妻二人一时僵住了。
有人打过一个比喻，说夫妻关系好比一件衣服，需要保洁，如果今天弄上一个墨点，明天染上一块油漆，这件衣服就很难穿到最后，许多夫妻关系也都是这样结束的。也许当年邰建国藏起陈思玉的信时，她并没有想那么多，但是，这封信，这封她自己都早已经忘记的信，却像一颗定时炸弹一样，在二十年后的今天引爆了。
刘萧萧把欧阳勤叫了出来，二人在街上闲走着。刘萧萧叹气：“欧阳勤，你说，我妈和我爸这是怎么了？这些日子我看着总不对劲儿。”
欧阳勤皱眉道：“其实我们家也是。不过我爸我妈好像更外向一点儿。”二人沉默着往前走。
窗外天渐渐亮了。邰建国起身下床，发现刘文海已经不在了，她轻轻叹了口气。
赵强刚起床不久，一个女工就找了上来，她是来说服赵强入伙的。女工似乎很激动：“赵师傅，您想想这件事，我一大早儿来找您，我讲得有没有道理啊？”
赵强苦笑道：“我明白，你讲的有道理，我也知道加入了你们的服务公司力量大，比我自己再开一个小饭店有出息。可是这事儿我想再考虑考虑。”
女工说：“赵师傅，我们可以做公证啊。”
赵强说：“你们再考虑考虑，我这几天顾不上这件事了，我现在是找一个孩子。”
女工说：“是不是朱小成的事情啊？”
赵强说：“你也听说了？”
女工说：“是啊。那好，您想一想，过几天欧阳婷过来跟您谈这件事儿。”
屋里的电话响起来了，赵强接了电话：“大川啊，好，你等我，我马上下去。”赵强放了电话，忙着穿外衣，他对女工说：“我就不再与您多说了，我还得忙着找小成呢。”
朱小成正在一个网吧上网聊天，他在这里呆了一夜。
网友是一个名叫黄蓉的女孩子。两个人聊得很开心，朱小成打下了最后一段话：“这一夜让我记忆永存。再见。贺靖。”
朱小成从网吧里出来。他现在不知道应该去哪里。他想了想，拦住了一辆出租车，他上了车，车子开走了。朱小成的脑子里闪过那个疤脸男人。朱小成看着窗外。现在朱小成一心想抓住那个疤脸男人，他认为那个疤脸男人不应该从父亲那里诈走一万块钱，而且朱小成认为父亲的死，跟这个疤脸男人有直接关系。他一定要找到那个人。
欧阳明走进门市部，身后带着几个装修工人。
欧阳明说：“怎么样？我都跟你们讲了，你们要保证进度。”
工头说：“放心，欧阳老板，别看我们这些人，什么活儿我们也不怕，你放心吧。”
欧阳明说：“你这样说，我倒是真不放心了。不过，咱们说好了，工程完了，我再付钱。不能像上次了……”
工头问：“上次怎么了？”
欧阳明说：“不说了，你们快点干吧。”
在一条街上，欧阳川开着车，旁边坐着赵强。赵强说：“昨天晚上周德江打电话来，说小成在他的出租车上偷了顾客的钱。”
欧阳川说：“怎么就肯定是小成拿的呢？”
赵强说：“听周德江说，人家顾客拿着发票找到了公安局，邰立明找周德江问了，周德江回忆说是小成半路下车了。”
欧阳川点点头：“是啊，错不了是他啊。”
赵强发愁地说：“他能去哪儿呢？”
欧阳川说：“咱们还是先去找找邰立明问问情况再说吧。”
赵强说：“要不然你自己先去，我得回去准备准备，明天可能开庭审理我们的案子呢。”
欧阳川恨道：“这叫什么事儿啊，工人卖菜，还给人家告了。”
他们没有想到，这个时候，邰立明已经带着几个警察把小成住的房间翻了一遍。
邰立明对周德江摇摇头：“没发现什么。对了，德江啊，你发现朱小成跟什么人来往过吗？”
周德江摇摇头：“没有啊。”
邰立明说：“行了，就到这里吧，我们先找找看，如果你有了小成的消息，你立刻通知我。”他的电话响了起来，他接了电话，淡淡地说：“大川啊，是啊，我知道了，我现在德江家里。行，我马上就回去，你到派出所吧。好，我等你。”
邰立明对另外两个警察说：“咱们走吧。”
周德江坐着发呆。
在城市的另一个地带，苏小影正参观着姚建民的文化公司。这是一个海滨花园式的公司。苏小影停在游泳池旁边。她笑道：“姚老板，你这个公司还真有钱啊？在这么一个地方开公司，显得财大气粗。”
姚建民说：“姚老板本来就有实力。你刚刚看到的只是冰山一角。”
苏小影摆摆手：“行了，你别吹了。你这就是货卖一张皮，你要真有钱，还想打陶总的主意啊？”
姚建民摇摇头，笑道：“苏小影，你说的这是两回事。不管多有钱，当然还是多多益善啊。怎么样？你还是跟我联手的好。你放心，现在再搞空手套白狼那一套，也太原始了一点。我有一个朋友，过几天到东阳。你见一见，这可是一个大投资商。”
苏小影笑道：“你刚刚说什么，空手套白狼的少了。姚老板，你就是一个。”
姚建民说：“行了，你爱怎么想怎么想。我这么跟你说，也没少费了口舌。你到底干不干。”
苏小影龙辩解道：“我的姚经理，这什么事总得有个过程吧。我也没说不干啊。”
姚建民笑道：“你应该是一个聪明人的。”
欧阳川坐在派出所里一筹莫展。邰立明看着欧阳川，长叹一声：“大川啊，你跟朱和平是工友，可是你答应他之前也没弄清楚这朱小成是个什么样的孩子啊？”
欧阳川摇摇头：“我跟你说实话，我跟这个朱和平啊，根本就有意见，当初在车间里的时候，他没少给我找麻烦，后来厂里是破产了，如果是还在车间，我非把他下岗了不可。可这人到临死的时候，托咐给你的事情，你能不接过手来吗？再说赵强和周德江都答应了这件事情……”
邰立明笑道：“行了，你别说赵强和周德江，如果你不想做，你不会答应的。对了，我看你怎么又换车了？”
欧阳川苦笑：“换什么车啊？我那车是朱和平的，一辆破车，还让他弟弟给要走了。我现在开得是苏永国的车。他这几天伤了腿，我替他开几天。”
邰立明说：“你不想自己买个车啊？”
欧阳川说：“想过，可是我那钱都在赵强的饭店里压着呢。这事儿我还不能跟贺怡虹提，她总是惦记着把我弄到她们公司去。”
邰立明问：“赵强的饭店有什么进展吗？”
欧阳川说：“还没有，上午工人新村的欧阳婷找他，想跟他联合开一个饭店。赵强还没答应。”
邰立明说：“这是好事啊，怎么不答应呢？”
欧阳川叹口气：“赵强也是让陶光宇给折腾怕了，他怕将来一旦好，还不定出什么事儿呢。不过我看这事儿倒是个好事。”
欧阳川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接了电话：“行，我回去。”他收了电话对邰立明说：“行了，我得回去了，我爸爸说，明天开庭。我得回去帮他出出主意啊。”
邰立明苦笑：“咱们两家的官司什么时候才能了结啊？”
欧阳川也尴尬地说：“是啊。立明，我做梦也没想到，咱们两家也会上法庭。
邰立明尴尬地一笑：“是啊，不说这些了。咱们两家的官司以后再说。明天开庭，你得沉住气啊。我听说张所长可是请律师了。”
欧阳川目光复杂地看看邰立明：“我走了。”
邰立明伸出手来，欧阳川愣了一下，两个人的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第二天，工人新村人民法庭，法庭开审关于欧阳满仓何春平等人妨碍公务—案。
法庭里坐满了许多来听审的市民。那些卖菜的下岗工人也坐在听众席上。陶光宇也坐在听众席的后边。他身边是苏小影。
庭长走进来。全体起立。
原告张所长和律师坐在一边。
欧阳满仓周德江欧阳川何春平等一些人坐在一边。
庭长宣布：“现在，就东阳市工人新村工商所告欧阳满仓何春平周德江等人妨碍公务一案，现在开庭。”
法庭门口，邰立明刚刚下了摩托车。他的电话响起来。
邰立明接电话：“啊，我是邰立明。楚记者啊。”
楚湘南说：“你天天都忙些什么呢？这几天连人影也看不到你，今天工人新村工商所状告几个下岗工人，我们不去听一听啊。”
邰立明笑道：“我现在就在法庭门口。你在哪儿呢？你也过来听一听吧。你在哪儿呢？什么。我看见你了。”邰立明看到楚湘南站在法庭门口的台阶下。楚湘南走了上来。两个人握握手。
邰立明和楚湘南刚刚要进法庭，他的手机响起来，他接通了电话：“我是邰立明，姐姐啊，什么？他怎么会呢？不会吧，什么？好，我去一趟。”他收了电话，脸色不好看了，他对楚湘南说：“湘南，我听不上了。我姐姐和姐夫要闹离婚呢，我得去看看了。”
楚湘南皱眉：“怎么回事？”
邰立明苦笑：“我也不知道，我去看看吧。行了。你去吧。”邰立明跑下台阶，骑上摩托车走了。
楚湘南叹了一口气，转身进了法庭。
法庭里正进行双方答辩。
庭长说：“下边，请被告方答辩。”
被告席上欧阳川站了起来。
台下议论纷纷。
“他们没有请律师啊？”
“下岗工人请什么律师啊？”
“看起来，这回他们是输定了。”
欧阳川看看听众席的人，他说：“审判长，我请求发言。”
庭长点头：“我刚刚就是让你们答辩。”
法庭上，欧阳川发言。台下一片寂静。似乎欧阳川的答辩把大家吸引了。欧阳川说：“刚刚我听到有人说，我们请不起律师，这话看怎么说，如果说请律师，我想我们这些下岗工人还是请得起的，我们没有请，为什么，我们觉得没有必要，这本来就是一个简单的事情，道理也在我们这一边，我们不必请律师替我们说，我们自己就能说，也能够说清楚。俗话说，会说的不如会听的，刚刚那位李律师也讲了我们许多妨碍公务的证据。那好，我现在来讲一个道理，我们这些下岗工人，就在路边摆个菜摊子，而且还是市场管理部门许可的，怎么就不行呢，工商所的同志来问，我们跟他们解释几句都不行吗？他们不听我们解释，不由分说，就抓我们这些卖菜工人的枰杆子，这对吗？工商所的同志有必要介入吗？我刚刚说过了，我们这些下岗工人都是照章纳税的，我们应该是受到保护的，可是你们这些靠纳税人养活的人，反过来，对我们这些纳税人是怎么样一个态度呢？我想说的是，你们不像是国家的公务员，你们干的事情，不让我们这些纳税人放心。”
听众席上，几个下岗工人齐声喊道：“讲得好。”
庭长敲击桌案：“肃静。注意法庭秩序。”
听众席上安静下来。
张所长听得脸上很不自在。律师也感觉到很尴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