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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土豆,你好(1)

土豆远道而来

二郎山的林林儿哩

你如一朵红花哩

———定西花儿

土豆土,这个土疙瘩,画好它的样子还真有些难。

圆形、卵形或者椭圆形的样子,表皮有芽眼窝,呈白、黄、粉红、红或紫等色泽。今天培育的新品种有黑皮的,人称“黑美人”,一度价奇高,据说是因为富含对人体有益的花青素,因此一时成为市场追逐的对象。

聚伞形的花序在绿色的茎叶顶部,有白,淡黄,淡红,紫等。洋芋花色不怎么招摇,但在种植户的眼里,大概是世界上最美丽的花了。

花落后生圆圆绿色的浆果,内含种子。可能除了科研人员,一般人眼里这小小的绿果子最没有用处,不可食,尝一口,极酸涩。小时候,家乡的孩子把这个洋芋果子叫“搔蛋子”随便摘,大人也不阻拦。摘很多,互相玩耍时是攻击对方的“子弹”。

洋芋,可能是全世界称谓最多的东西。在我国云贵一带称芋、洋山芋,在山西、内蒙古、河北一带称山药蛋,广西一带,可能是引进时音译的关系,叫什么“番鬼慈薯”,东北三省叫法通俗,称之为土豆。其他还有荷兰薯、爪哇薯、地豆、爱尔兰薯、地蛋、番人芋、洋芋、山药、黄独、土卵等,搞科研的人称其为马铃薯。国外的名称更多。

它太普通了,不论到哪里,都像自家孩子似的起个方便的名字。成熟季节,拔掉上面快枯的茎干,翻开地表,在新鲜的泥土的包裹中铺满地表。一株下面是一窝,大大小小不计其数。定西产洋芋表皮基本是白色,于是当把上面的泥土洗干净,喜爱它的农户就称其为“白娃娃”。当它的芽眼正对了一个人的五官,它不就是天造地设的“白娃娃”吗?

关于土豆的起源说法较多,选一较多的说法,就当它起源于南美洲的安第斯山区的智利、秘鲁等国家。16世纪早在欧洲大陆传播,几个世纪后,远道而来东方中国。在亚洲和大洋洲,土豆据说是以海路传入的,有三条线:一线是16世纪末17世纪初,有荷兰人把土豆传入新加坡、日本和中国台湾;二线是17世纪中叶由西班牙人将土豆传到印度;三线是法国探险者把土豆带到新西兰。

传入中国,大约在明朝万历年间,有三种说法:一是来自南阳的朝贡;二是殖民占领者荷兰当口粮带来;三是进入到云南的传教士顺带而来的。也就是说,土豆进入中国约有400年时间。土豆是贵族的佳肴,因为最先是贡品,很快又是穷人家的福音,因为它适应性极强,容易种植,产量又高,可救穷人的饥饿生命。

富能当菜,穷能当饭。

过去的人们以为土豆只可饱腹,有了营养学家的分析,土豆的营养价值才凸显出来,营养学上,它被认为是世界上最伟大的食物之一。当今,土豆和稻、小麦、玉米、高粱一起被誉为全球五大农作物。现代工业的发展,土豆生产出精淀粉,可产生2000多个方向的高科产品,广泛用于航空、医疗等领域,这样,土豆又被誉为最伟大的植物类工业资源之一。

甘肃是种植马铃薯较早的省份之一,据考证定西种植也有300多年的历史。

从小吃惯洋芋,到处都有洋芋,定西又产这么多洋芋,以为洋芋如中国的人口,为全世界最多,其实不然。

目前全世界种植面积2757亿亩,总产量3亿吨左右,按年人均食用马铃薯及制品量计算,欧洲国家达到86公斤,美国达到61公斤。而我国是世界马铃薯生产大国,马铃薯种植面积7500万亩,年产量约7500万吨,均居世界前列,但我国的马铃薯加工增值比重很少,80%被用于鲜食或少量加工成粉制品,年人均马铃薯食用量只有18公斤。定西马铃薯种植区农民,天天吃洋芋,顿顿不离洋芋,大凡以为这洋芋就是穷地方人吃的,殊不知生活条件好的欧洲人,年消费的洋芋量更多,比中国人均多得多。因此,不仅定西,我国马铃薯精加工程度也不够高。马铃薯的单产水平,全世界高产国家属于荷兰,每亩达到3000公斤,全世界平均数每亩1467公斤,我国平均亩产989公斤,甘肃平均1014公斤,而定西每亩平均通常达到1419公斤,接近世界水平,这只是4年前的数据,这几年定西突出抓优良种薯,抓科学种植,狠抓亩产量,早已突破这一数据。就这一数据,你又无法说,定西这块土地太过贫瘠。

作为全世界共享的广泛种植的农作物,洋芋远道而来的时间并不长。300年前,已经被干旱困扰的定西人,还不知道有个可以在饥饿年头救命的洋芋。落后的生产力,落后的种植技术,也让洋芋在来到这块土地后受了苦,压抑了,受委屈了,产量并不高。尤其单一品种几十年种下来,就像干旱定西山头上的“老头树”那样,失去了活力。

老化的品种,更易感染各种病害。小时候,看地里种了土豆,不知什么原因,茎叶正茂盛时,见一株坏了,叶面枯黄,没有几天,地里的洋芋叶子都蔫了下来。储藏下来也容易生病腐烂,不管多好的地窖,洋芋要储藏到春节前后非常不易。洋芋要坏,我小时候有很深的印象,到地窖里,拣出一盆洋芋,大半盆已经腐烂,挖掉已经坏掉的部分,留存未坏的部分,过年炒菜。

改革开放,市场经济不仅仅使洋芋值钱,更重要的是政府抓住洋芋种薯、种植、贮藏到销售的各个重要环节,农户的精心操作,使洋芋焕发出青春,释放出全部的生命活力,继而成为一个潜力巨大的产业。

安定区符家川镇红庄村62岁的周养林老汉,本不是善于言谈的人。但一说起改革开放的好政策和他家盖的大新房,老人家顿时就眉开眼笑,话也一下子多了起来。周老汉说:“比起六七十年代(上个世纪)天天喝苦苦菜糊糊子的日子,咱庄稼人现在过的生活,那可真是做梦都不敢想的啊。”

周老汉用铜烟锅子点着一根过滤嘴香烟接着说:“改革开放前,花钱就全靠了鸡儿的屁股了。娃娃上学、日常家用,就靠着几个舍不得吃的鸡蛋哩。逢了有人害病,就只有把家里吊命(保命)的一点粮食粜上几个钱来抓药,就这,还老欠着人家药铺子里的账哩。那个时候,一年最盼的就是共产党多分给一点救济粮。”

周老汉接着说,多亏了包产到户,人们的日子开始好过了,肚子也能吃饱了。“特别是2000年后的这几年,庄户人家的日子发展得就像飞一样。”儿子周小强接着说,2000年到2004年,他主要在外面打工,每年能有个七八千到1万元不等的收入。2005年后,县(区)上发展马铃薯产业,“我们家靠了种洋芋彻底翻了身了”。周小强仔细地给我们算账说,2005年,他们家的洋芋卖了1万多元;2006年,他们家的洋芋卖了1.5万多元;2007年,他们家的洋芋一下子卖了3.7万多元;今年洋芋还没有卖完,已经卖了3万多元了。

周养林老汉和他的全家现在住的“老庄”(老房子),活像是一个他家里30年来生活发展变化的“博物馆”。上世纪五六十年代住人的两个窑洞现在安着小木门,成了家里的洋芋贮藏窖,70年代花300元钱修的当时很时髦的小花木格子纸糊(贴)窗子的西房子现在是家里的小仓库,80年代初花1000元修的小三扇窗子双开门的南房子现在是儿子两口子的卧房,80年代后期花3000元修的三扇窗的当时“最新式”的北房子现在是两老人的卧室兼家里的客厅。

“老庄”虽然看着不起眼,可他家门前的庭院里,从三轮的农用车,到两轮的微耕机,崭新的摩托车,一应俱全,那些摆在家里并不落后的各种电器显然已经算不得“大件”了。

最令周老汉和他的家人自豪的新房,在当地可是挑了梢子的。6万元的“投资”就不用说了,“一砖到底”的全砖木结构也不用说,就是他们选择的大气、时尚的全封闭、大落地窗的新款式造型,色彩搭配大方的墙砖、地砖,宽畅得能摆下几桌宴席的走廊,设计新颖的厨房,规划到位的浴室,都不见得生活在城里的人家能享受得上呢。

周老汉说,还是改革开放好啊。现在,中央又召开了十七大,给咱农民又出了好多好的政策。就现在,咱农民享受的农村合作医疗、大病救助、义务教育、减免农业税,“哪一个政策不是帮助咱庄稼人的?”“就连咱老百姓养猪,国家也有补贴。说来也奇怪,‘公家’一把种洋芋叫产业结构调整,这个原本是土生土长的土蛋蛋一下子就变成了咱庄稼人发家的金蛋蛋了。”老汉说到高兴处开怀地笑了。

你好,土豆。当每一颗土豆被人们精心呵护的时候,土豆才展现处它迷人的微笑。

你好,土豆。

过去的定西人根本想不到土豆好,土豆会这般的好,好成定西人发家致富的心上的“白娃娃”。

洋芋大地

三十财门九寸开

天官赐福送财来

———定西民间歌谣

有人可能有疑问,定西穷,定西旱,怎么又能成为全国的马铃薯基地呢?

我们请教定西的农业专家,有了答案。

土地有贫瘠和肥沃,但关键还要看种什么,怎么种。

天下雨有多少,还要看下在什么时候。

陇中定西,是古丝绸之路要道和新欧亚大陆桥的必经之地。“道”上走过,“桥”上走过的人都看这里的穷是穷定了,穷死了,却不知道这块土地是中国乃至世界马铃薯最佳适宜种植区之一。

首先是复杂多样的地质地貌特征,是适宜马铃薯生长的最佳天然场所。定西地处东经103°52′~105°13′、北纬34°26′~35°35′的区域内,海拔在1640~ 3900米之间,是青藏高原下延区与黄土高原抬高延伸区交汇地带,全市大致分为黄土丘陵沟壑区和高寒阴湿区两个自然类型。复杂的地质地形地貌形成了气候的多样性,为马铃薯不同类型品种的区域化布局创造了条件。在南部高寒阴湿区,由于海拔高、气候冷凉,是马铃薯脱毒种薯和良种扩繁的最佳区域;在中北部黄土高原丘陵沟壑流域的河谷川水区,主要适宜高淀粉型马铃薯和油树脂商品薯生产;在洮河、渭河、漳河流域的河谷川区,主要适宜菜用型和加工型马铃薯的生产。

更重要的是,干旱少雨与马铃薯生长雨热同期的气候资源,为马铃薯块茎膨大和品质提升创造了最佳条件。全市年平均气温5.8℃~7.8℃,最热的7月份平均气温16.1℃~19.8℃,≥0℃的积温2582.6℃~3257.4℃,≥10℃的积温1729.2℃~2616.7℃,无霜期109~162天,年降水量386.6~560.8㎜,且主要集中在7月、8月、9月三个月,市内海拔高、气温低、温差大,虽然春季与初夏干旱范围大、降水偏小,但降水规律又与马铃薯块茎增大期相吻合,雨热同期,生长期内最高气温≥30℃的日数很少,既有利于马铃薯增产,也有利马铃薯干物质积累,同时又有利于抑制马铃薯病毒的蔓延,减缓了马铃薯品种和品质退化速度。当暴风雨来临,马铃薯正需要雨水,深耕的土地能吸纳大量的雨水。当冰雹来临,马铃薯地下的块茎安然无恙。

第三,较为充裕的耕地资源和立地条件,为马铃薯产业的发展提供了广阔的空间。全市总面积为2.03万平方公里,航测耕地面积1100万亩,全市26405万农村人口人均4.16亩。耕地土层深厚,土壤疏松,肥力较好,保水保肥和透气性好,大部分土壤富含钾素,而且耕地梯田面积大,土地条件较好。南部高寒阴湿区土壤以黑垆土为主,有机质含量在1.5%~3%以上,肥沃,马铃薯单位面积产量高;中北部干旱半干旱区土壤以黄锦土为主,有机质含量在1%~1.5%之间,有利于马铃薯块茎膨大和提高商品率;河谷川水区土壤以黑垆土为主,还有少量红黏土和沙壤土,有机质含量在1%左右,由于热量充裕,非常适宜菜用型马铃薯早种早上市和加工型马铃薯生产。这些优势的土地资源,为生产优势马铃薯奠定了基础,提供了广阔的发展空间。

种植是马铃薯“块状经济”发展的“第一车间”。定西独特的自然气候条件,为生产优质马铃薯提供了保证,所产马铃薯产量高、薯块大、薯皮光滑、薯型整齐,干物质含量高、口感好,耐运输、耐储藏,产量和质量在全省及全国均处于一流水平,因此定西是中国乃至全世界马铃薯最佳适宜种植区之一。

1995年以前,马铃薯作为高产的粮食兼农作物,为定西广大农民解决温饱问题发挥了重大作用。马铃薯的种植面积在100万亩左右,占当时粮播面积的10%左右,总产量在100万吨左右。在这一阶段,全市马铃薯主要是农民群众自发种植,以群众自食为主,规模小,无外销,加工也仅限家庭小作坊的粗淀粉、粉丝、粉条等,加工率占不到总产量的1%。

1996年,定西在开展扶贫攻坚的过程中,当时的地委、行署大力实施“洋芋工程”,第一次马铃薯产业的开发列入各级党委、政府的主要议事日程,以扩大种植面积、改良品种、提高产量入手,开展摸索向外销售和淀粉加工,是自给自足的传统农业以“洋芋工程”建设开始逐渐向商品农业转变。

症结找准了,要顺应天时。感谢第一个把定西洋芋拉出去的,感谢第一个把定西城的淀粉、粉丝、粉条当商品卖到定西以外地方的人,感谢党的改革开放使中国走向了市场经济之路。当定西的洋芋第一次出现紧俏的时候,定西人看到了希望,定西的领导干部看到了使贫困农民发家致富的契机。到2000年,定西马铃薯产业总产值达到12.38亿元,马铃薯产业使农民年纯收入由1996年的85元增加到326元,增幅达2.8倍。这时候在广大农民辛勤努力和广大基层干部强有力的推动下,产业基地初步形成,市场体系初步建成,龙头企业开始兴起,品种引进和改良步伐加快。同样是这一块地,因为第一颗洋芋出去了,千千万万洋芋蛋也跟着出去了。因为第一颗洋芋蛋变钱了,每一颗洋芋蛋都有身价。当农民看到希望,看到洋芋蛋金贵了,自己也珍惜它,培土、施肥,把心血和汗水给了洋芋蛋。当有了一点点收入,更多一点点收入时,也能够给土地更多投入,土地逐渐养肥,也一定要让那山坡地变成平整的梯田,也敢于种更多的洋芋蛋,不把吃饱的肚子完全寄托在种植小麦上。看到别人家的洋芋蛋长得比自家还大,口袋里的钱比自己多了一点,就在科学种植、尤其是品种的选配选育上,人人更加精心,竞争也产生了。当品种的选择大面积推广,脱毒种薯在满足本地需要后也开始走向全国。当洋芋蛋堆成了小山,外商投资鱼贯而入,有大钱的干大事,有小钱的干小事,各级各类淀粉公司、淀粉加工企业,在定西这个几乎没有工厂的贫瘠的土地上,有了车间和工厂,农民的加工作坊也遍地开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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