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会拒绝
发自内心的吻。
——德国谚语
众多证据表明,接吻在某些场合是非常重要的,这样的例子有很多。
从罗马律法中我们知道,所谓的“调停之吻”,其实就是指新人订婚时交换彩礼。律法规定,如果其中一方在正式结婚前不幸去世,只退还部分彩礼,前提是订婚时双方互相亲吻过,否则所有的彩礼都要归还。
接吻之后,才能正式进入婚姻生活——婚礼结束后的新开始——男人和女人的结合。古时的一些法学家甚至讨论过一个已婚妇女若是被陌生人亲吻是否构成通奸罪的问题。
据我所知,到目前为止,古罗马的法律有一部分在如今的希腊依然适用,在中世纪的拉丁语国家中也能找到蛛丝马迹。它们被纳入西哥特人的法律,之后被编入几部不同的古西班牙律法和古老的法兰西律法中,osculum(嘴对嘴亲吻)一词在引入时简化成了更学术的书写形式“oscle”。类似的还有伦巴第人的律法,意大利也许是将《财产赠予庇护》保留时间最长的西欧国家。我们发现,即便是现今我们所使用的律法中也能找到同样的痕迹。
这恐怕是唯一会受到法律干涉的亲吻仪式。总之,在其他任何地方,只要我们睁大眼睛去探究那些传统的古老仪式,总会发现亲吻具有举足轻重的地位。
通常来说,婚礼场合用得较多。16世纪末,托马斯·普拉特曾就读于蒙彼利埃大学,从他的“日志”中我了解到一些信息。当时大多数人结婚都是私下里办的,没有证婚人,但是庆婚宴则会公开邀请很多宾客。宴会结束后,新娘褪去婚妆,和大家一起嬉笑打闹,年轻的未婚男士必须帮新娘脱掉吊袜带。最后,新娘回到闺房,坐在床上,只穿着一层亚麻布。所有的宾客,无论男女都进到闺房,亲吻她的嘴唇,并在欢笑中道贺,致以美好的祝愿。
此外,在后来的骑士授予仪式上,新晋的金羊毛骑士会接受仪式主持者的吻,之后新晋骑士则挨个亲吻在场的高阶骑士。
在某些高校的典礼上,亲吻也是不可或缺的。在17世纪,高校的院长在授予学位时,会亲吻所有获得博士和硕士学位的学生。
即便是在某些行会的仪式上,亲吻也不是一件稀奇的事,虽然形式有点古怪。希尔波次告诉我,在坦纳公会的入会仪式上,候选人会挑选一个“纯正的处女”做他的“女傧相”。女傧相会在候选人的上嘴唇画上小胡子,然后由高一级的会员给他戴上皇冠。这一切都完成后,他会亲吻高阶会员,移下皇冠,戴上“鸡尾酒戒指”。最后,由高级会员致入会词,并给他三个耳光,而女傧相则会亲吻被打的地方,然后帮他洗去小胡子,同时由“父亲”在他的腰间挂上一柄剑。
卡朋特公会的接收仪式后会举行一场宴会。会员们可以亲吻宴会主人的女儿,象征着他们已经“成熟”。
不难理解,在各种各样的舞蹈和活动中,亲吻也自然而然地成了很重要的一环。
在中世纪及之后的一段时间,接吻舞非常流行。蒙田描述过他1580年在奥格斯堡亲眼见到的情景。“女人们,”他说,“靠墙坐成两排,男人们走过去给她们鞠躬,亲吻她们的手。然后女人们站起来,但不会亲吻向她们鞠躬的男人。男人们搂着她们的肩膀和腰之间的位置,亲吻她们,然后将自己的脸颊贴着女人的脸颊。”虽然蒙田没说亲的是女人们的脸还是嘴唇,但毋庸置疑,亲吻嘴唇的可能性比较大。
16世纪,一位瑞士的旅行者旅居法国,当他在蒙彼利埃停留时受邀参加一个舞会。在那里他见到了一个非常漂亮的女人,但是,他强调说,她的鼻子实在太高了,以至于她的舞伴根本难以亲到她的嘴——“一般情况下都应该这么做”。
如果弗里茨·罗伊特在他的书《比利时游记》中所言非虚,那么接吻舞在德国仍然留有一席之地,不过缺少了文艺复兴时期的那种优雅之美。书中说,在一次婚礼上,人们跳起了接吻舞,教区执事战战兢兢地问牧师接吻是否有损他神职人员的尊贵,当他得到牧师简短而有力的回答“尽情地吻吧”,他躬下身,突然对着布莱克夫人的嘴唇来了一记猛吻。夫人被吓得目瞪口呆,但执事全然不顾,每次旋转到和她面对面时,都会送上热烈而激情洋溢的一吻。
从《罗密欧与朱丽叶》中我们也能看到,在当时的英格兰,男子也可以在舞会时亲吻女伴的嘴唇。以下是罗密欧的经典语录:
我最卑贱的手若是玷污了;
这圣洁的神龛,罪犹可恕;
我的双唇,两名腼腆的信徒;
愿以轻轻一吻抹去粗鲁。
在榭寄生枝下亲吻的习俗如今依然存在。我听说一个年轻的英国女士因为一个来自美国的男子没有亲吻她而非常生气。那个男士没敢行使自己的特权,因为他以为在欧洲这种习俗早就过时了。
在如今的法国,舞曲的副歌部分也常常涉及吻,比如舞曲《女友的花束》中就唱道:
美丽的心上人,亲吻我吧,
亲吻我,亲吻我。
毫无疑问,在这些活动中,接吻是必需的事。《剧中人》通常是针对小孩子的,我不敢说当大人沉浸在这样缠绵的曲调中时会做些什么,但我猜男士们会很渴望得到一吻,哪怕是脸颊。
作为人类最温馨和诚挚的情感表达方式,在神话故事和民间传说中,吻被认为具有强大的救治力量。
在传说及诗歌中,我们可以看到吻是如何轻易打破魔法的。我们也看到,圣人是如何用一个吻救死扶伤的,等等。总的来说,在很多种情况下,吻都具有非常强大的魔力。和吻相关的民间传说有很多,这里只列举一些:
如果想避免被闪电袭击,就在面前摆三个十字架,然后亲吻大地三次。(德国)
如果想打牌时交好运,必须在开局前吻牌。(法国)
如果牙痛,就亲吻驴的肋骨。——这个灵验的说法早在普林尼的时代就已出现。(德国)
如果面包掉落在地上,那么捡起来时应该亲吻它,以示尊重。——同样的说法也适用于书本。(丹麦、德国)
丹麦民间有种说法,如果你清早出去第一个碰到的人是一个老妇,则为凶兆。不过,你可以吻她一下,以此来驱走所有的糟糕后果,即所谓的“以恶制恶”。
当小孩子磕着碰着,大人们总是用亲吻来驱走疼痛。他们必须“用吻把它们治好”,或者用英国人的说法“一吻解百痛”。
格陵兰的一位母亲并不明白吻是爱的表现形式,但她却通过亲吻胸口、肩膀、臀部和肚脐治好了孩子的病。
既然活人的吻能带来生气、健康和幸福,所以相反,恶魔的吻会带来毁灭和灾难。
在琉善的《历史真相》一书中,描述了一次前往幻想之地的冒险旅程。冒险者们来到一个奇妙的葡萄园,葡萄藤下半部都是碧绿的,长得非常茂密,但顶端却是女人的形状。“我们到达时,她们表达了问候,并命令我们停下来。有人亲吻了她们的嘴唇,被亲吻的女人们不停地舞动着枝叶,像喝醉了一般。但那些主动付出吻的人更糟糕,那些女人接受了他们,被藤蔓缠住,无力挣脱。我们看到他们的手指逐渐变成了枝丫。”
这里有一首关于霍乱的罗马尼亚歌曲。象征霍乱的是一个丑陋的老妇,她来到韦尔库面前,韦尔库恳求道:“拿走我的马,拿走我的武器,但请给我几天时间,我想再见见我的孩子们,他们在我眼里像阳光一样美丽珍贵。”但是老妇伸出瘦骨嶙峋的手臂,把韦尔库拉过来,将自己苍白的嘴唇贴在了韦尔库的嘴唇上——死亡之吻。韦尔库死了,老妇脸上露出嘲弄的笑容。
幽灵的吻也能致死。在一首由利奥诺拉民谣改编而成的英文诗中讲到,晚上,玛格丽特那去世的新郎一直在敲打她的房门,玛格丽特对他说:“来亲吻我的双颊和下颚吧。”“或许我该过去找你,”他说道,但是——
我若是进了你的闺房,
我便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我若是吻了你的红唇,
你便大去之期不远矣。
需要提醒的是,以上叙述的内容与一个奇特而古老的毒女孩的故事有关。
有一个小女孩儿,很小的时候一直过着异常悲惨的生活。她面容姣好,惊为天人,但她的气息却有毒,每个靠近她的人都会中毒而死。她被送到了亚历山大大帝的宫殿,因为亚历山大大帝的敌人指望着他坠入爱河,然后死在女孩儿的怀中。果真,国王一看到女孩儿,便想纳她为妾;但机智聪明的亚里士多德却怀疑这是一场鬼把戏,阻止国王靠近女孩儿。然后他让一个被判处死刑的犯人在国王面前去亲吻女孩儿,罪犯轰然倒地,像是被闪电击中一般,瞬间被女孩儿毒死了。
这个故事可以追溯到印度,并且可以在几本中世纪的故事书中找到出处,故事当时深受人们的欢迎。修道士们把故事融进他们的布道说教中,用寓言的形式将其诠释:“亚历山大是一位虔诚真诚、值得信赖的基督徒;亚里士多德富有良知;有毒的女孩儿却毫无节制,吸收包含了腐蚀灵魂的一切东西;罪犯则是邪恶之徒,沉迷于淫欲,最终酿成苦果自作自受。”“因此,若是想要死后升入天堂,那就让我们戒除这类东西吧。”这样的道义往往在布道的末尾由修道士提出来。
最后,我将摘引几个由吻衍生出的说法:
1850年在英国,一种名为“快吻我”的无帽檐的女士礼帽曾风靡一时。与之截然相反的是,丹麦名为“若你能吻我”的帽檐突出的礼帽已风光不再。我们有了一个现代的变体来挽救,那便是女士们的“别吻我”礼帽。
在19世纪的法国,曾有一种颜色名为“亲爱的,吻我”,在英国称之为“心灵的慰藉”:昂头吻我,在花园入口处吻我,在我起床之前吻我,抑或手舞足蹈着吻我。
动词“接吻”常用于比喻的意义。例如,印度人表达某个人喜欢喝酒,会说,“他经常吻酒瓶”;德国人表现吝啬的人时会说,“他们连法寻都要吻一吻”;英国人则提到吻便士者。
然而,这种比喻的意义不仅仅局限于一些玩笑滑稽的表达和场合;相反,在一些庄重严肃的散文中也经常出现。
我们一生都对周围的世人和自然充满爱,但所有这一切却不如一个长长的吻。
卡朗德曾说过:
在这不久之前我还是一个婴儿
但时间如白驹过隙
这就是我为何在生活的唇上
给它一个如此温暖的吻
同样的用法在诗人中也非常普遍。H.C.安德森在《牛筋草》中说,云雀飞过郁金香和其他花朵,只为了用那低下的牛筋草点亮草地;它用自己的嘴亲吻牛筋草,还为它唱起欢乐的歌。还有诗人说海浪在亲吻沙滩、蜜蜂和芳香的花朵;田间谷物会在金色阳光温暖的亲吻下起伏。阳光的吻是神圣之吻;一切生物共享它,因为它是上帝最美好的爱的表达。英格曼在清晨的赞歌中唱道:
阳光向下看着棚屋和走道,
看着淘气的国王和哭泣的乞丐,
包容着最高贵与最低下的事物,
亲吻着沉睡在摇篮中的婴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