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莫格焦啊,实在是不好意思,这么晚了还要打扰你休息。”罗宾用手帕遮掩着嘴巴回答道。
共同居住在这所公寓之中的莫格焦兄弟,往往是其中的一人先回家,而另一个则回来得比较晚。因此,公寓管理员对于这一点早已习以为常了,于是,他毫不迟疑地按下了开门的按钮,把罗宾放进公寓大楼里面来。
当罗宾从敞开的自动门走入公寓的时候,管理员甚至连头都没有探出来看一眼。
楼道里面漆黑一团,罗宾摸索着爬上楼,来到了莫格焦兄弟的房门前。接着,他从口袋里掏出来那把从哥士度的尸体上找到的钥匙,悄无声息地打开了房门。
罗宾仅仅向前迈出一步便停了下来,然后屏住呼吸倾听房间内的动静。伸手不见五指的房间内异常安静,而幸运的是罗宾的行动并没有将艾尼吵醒。
罗宾在黑暗中摸索着向前行进。由于不久之前刚刚来过这个地方,所以房间内几乎每一件家具的摆放位置都清晰地印在罗宾的脑海之中。
罗宾蹑手蹑脚地走进了侦探事务室里面,慢慢地摸索到了办公桌上的那支蜡烛,然后从自己的衣服口袋里掏出来一个火柴盒,点燃了蜡烛。
罗宾一只手举着蜡烛,而另一只手则轻轻地打开了办公桌的抽屉。
只见抽屉里面放着一沓白纸和一个记事本,另外还有一叠信封。
不管从颜色还是从形状上来讲,这些信封都与艾尼残暴地从班思小姐那里抢来的信封一模一样,但是,这些信封却是从未使用过的。
接着,罗宾又仔细地检查了一遍这些信封,却毫无收获。突然,他发现了书桌旁边的一个文件柜,于是立刻伸出手去拉文件柜的抽屉。
然而,当罗宾刚把抽屉拉开一半的时候,房间里面突然铃声大作。
“大事不好!这个抽屉里面安装了防盗铃,我居然会犯下如此低级的错误!”
在这一刻,罗宾的大脑中满是懊悔和沮丧,他实在是难以原谅自己的粗心大意。
然而,片刻之后,铃声停了下来,然后紧接着又再次响起。
“是电话铃声!”
罗宾转过头来,发现书桌上的电话机正在铃铃作响。于是,他立刻掐断了蜡烛的烛芯,熄灭了烛光。因为假如是吹灭的话,房间之中就会留下一股烟火的味道。罗宾真不愧是一位经验丰富、反应迅速、临危不乱的老江湖,而他那高超的盗窃技术也在关键的时刻彰显得淋漓尽致。
在一团漆黑之中,罗宾又慢慢地将已经拉开一半的抽屉推回了原位。随后,他踮起脚尖,来到了窗前,一闪身躲在了窗帘的后面。
就在罗宾刚刚藏好的时候,门也同时被推开了,被电话铃声惊醒的艾尼,穿着皱巴巴的睡衣,拖着拖鞋,手提煤油灯走进了侦探事务室。
“真见鬼!这都几点了,还有人给我打电话!真是吵死人了!”艾尼一边自言自语着,一边拿起了电话听筒。
“喂……喂……喂,对!是我……你说什么……这是真的?”
在煤油灯昏暗灯光的照射之下,艾尼脸上的肌肉在不停地抽搐着,甚至连下巴上浓密的胡须也开始止不住地战栗起来。紧接着,他失魂落魄地坐到了桌子上,而一只脚则踩着椅子。
“他……倒在路旁的树下面……哦……是巡警发现他的……在哪里?哦……亚利萨达桥前的树下面……”
艾尼的神情显得十分紧张,仿佛失去了魂魄一般。他目光呆滞地把电话里那个人的话又低声重复了一遍。
“真的是他吗?你们不会弄错了吧……他怎么会死在那个地方呢?哦……我知道了……他的衣服口袋里面放着名片夹……到底是谁下的毒手?是强盗干的,还是凶残的杀人狂魔?哦……你说什么?不像是那种人干的……好的……好的……嗯,我知道了,我这就去,真是太感谢你了……”
艾尼有气无力地说完这几句话,然后放下电话听筒,双手捂着脸孔,一串串的眼泪从他的手指缝间滑落下来。突然,他狠狠地哭诉道:“究竟是谁干的?”
眼前的这一幕着实让罗宾吃了一惊。这个男子方才在坎克斯别墅里还在用短剑恶狠狠地威胁着班思小姐啊!
“刚才还是那么一张凶残狠戾的脸,可现在怎么就……”藏身在窗帘后面的罗宾,屏住呼吸,十分不解地想道。
“啊!可怜的哥士度啊……我叮嘱过你要小心提防,可没想到还是遇上了意外……”
艾尼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呜咽着,眼泪不断地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现在可以证实这个人就是艾尼了。”
罗宾透过窗帘的缝隙,注视着眼前这个正在失声痛哭的男人。
哭罢,艾尼提起了煤油灯,准备走出这个房间。由于他的双手始终在颤抖,因此煤油灯的光芒也随之摇曳不已。艾尼仿佛一下子苍老了许多,只见他这时唉声叹气地走出了房门。
“他也挺可怜的!即便是一个再凶残的坏人,也有善良和脆弱的一面!”
想到此处,罗宾不禁替艾尼感到难过起来。
这时,走廊里面那个疲惫不堪的脚步声终于消失了。
艾尼此时此刻一定是悲痛欲绝的,这一点罗宾完全能够体会得到。
接着,回到卧室之中的艾尼似乎又走了出来,因为罗宾清楚地听到了两次开门和关门的声音。片刻之后,一阵汽车引擎发动的声音传到了罗宾的耳朵之中……
罗宾取出火柴盒里的最后一根火柴,将蜡烛点燃,然后又掏出从哥士度身上搜到的那把钥匙,打开了文件柜的抽屉。在小山一般的文件之中,罗宾终于找到了那叠期待已久的神秘信封。
“这下可算找到了!这些就是艾尼煞费苦心从班思小姐那里抢来的黄色信封!班思小姐将这些信封藏匿在了钢琴琴盖的下面,艾尼用短剑恐吓、威胁了她那么长时间,她都不肯轻易透露出半个字来。如此看来,这些信封里面一定有十分重要的机密文件了。然而,让他们绝对想不到的是,这些文件已经被我抢先一步弄到手了。”
想到这里,罗宾志得意满地在沙发上坐了下来,把蜡烛放到了自己面前的办公桌上。
“真是奇怪!”
只见这些信封被封得严严实实的,一点儿曾经被打开的痕迹都没有。
“艾尼并没有翻阅过这里面的东西……这是为什么呢……哦,或许是因为他当时还不知道哥士度被人杀害的事情,因此打算等哥哥回来之后,两个人一起翻看这些东西。还有另外一种可能,那就是艾尼和哥士度兄弟两个奉了幕后的神秘指挥者‘X’的指示,信封到手之后,他们两个不准私自拆阅。”
信封的正面和背面没有任何的文字,这些黄色信封都是一些样式没什么特别之处的普通信封。
罗宾又从办公桌的抽屉里面取出来几个信封,互相比对了一番,不管是样式,还是颜色,抑或是尺寸大小,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这两种信封都完全一样。
“待我看完信之后,再将里面的东西装进信封并把信封重新封好,那么任何人都不会有所察觉。”
罗宾拆开了信封,发现里面放着好几沓纸。
罗宾拿在手中反复翻看这些纸张,内心里面诧异极了。
这些纸共分为四份,每份由两三张纸叠在一起。罗宾原本以为这会是一些机密文件,可实际上却只不过是一些空无一字、干净得不能再干净的白纸!这实在是让罗宾太感到意外了!
为了保险起见,罗宾将每一张纸都拿到靠近烛光的地方,透过蜡烛所散发出来的微弱光线,罗宾并没有在纸上发现用明矾水书写的痕迹,这些纸根本就是一些在街边文具店便可以随意买到的普通白纸!
“艾尼真是一个白痴!而打算将信封窃取到手的我,更是一个愚蠢透顶的傻瓜!”
历尽千辛万苦才弄到手中的居然是毫不起眼的几张白纸,这实在是令罗宾大失所望。
“哎呀,我真可以称得上是天下第一的大蠢货啊!我怎么就没想到信封里面装的会是白纸呢?唉,枉费我一番心机了,这真是可笑之极!”
罗宾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苦笑了一番,但转瞬之间,他似乎就全都明白了:
“啊!原来如此!艾尼这个家伙可真是一只狡猾无比的老狐狸,或许他在坎克斯别墅的时候就已经察觉到我躲藏在长沙发的后面了。待回到公寓之后,他立刻将他公文包里面的机密文件转移到了一个秘密的地方,然后将一些白纸塞进了信封之中,而把真正的文件藏在了自己的贴身之处,好引诱我掉进他所设的圈套之中。而我也真的被他给蒙骗了,还自以为得逞,我实在是太糊涂了!看起来我真是小看他了!”
罗宾想到此处懊悔不已,不过,他很快便静下心来想道:
“可是……愚笨透顶的艾尼完全没可能设计出如此巧妙的计谋啊……哦,对了……这说不定又是那个美丽迷人的金发女郎搞的名堂!那天晚上,两名歹徒在济若里街抢劫班思小姐,或许正是冲着这些机密文件而来的。而班思小姐早已看穿了他们的企图,因此她将那些文件藏在了一个不为人知的地方。另外,她又伪造了一份假文件,并且将其放在了圣山姆士街别墅的钢琴里面。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艾尼来了,他用短剑恐吓班思小姐,逼迫她将文件交出来。假如班思小姐立刻将存放文件的地方告知于艾尼,一定会立刻引起他的怀疑,而且还会认为她在说谎。因此班思小姐故意缄口不言,一直待到生死关头,她才装作无可奈何的样子讲了出来。
“班思小姐真是一个聪颖无比的姑娘,她也真会装腔作势,连艾尼这样的私家侦探都被她蒙骗过去了。可是……艾尼为什么不在别墅里拆阅这些信封,或者回家之后立刻拆开来看看呢?
“被艾尼用短剑抵住喉咙的班思小姐应该不敢有丝毫的欺瞒,因为一旦艾尼当场将信封拆开来看,那她不就有性命之忧了吗?或许正是由于这一点,艾尼才轻信了班思小姐的话。
“艾尼跟我一样,都是不折不扣的大蠢蛋!我们两个都被班思小姐骗得很惨。尽管她的咽喉被艾尼用短剑紧紧逼住,险些被刺了个对穿,可她还是能够从容不迫地装腔作势,由此可见,她可真是一个胆大心细的好演员啊!”
即便是罗宾,这时也不禁暗自佩服班思小姐的胆识和镇定。
“可是,班思小姐为什么会出现在那座别墅之中呢?别墅的主人又是什么人呢?如此看来,这件事情真的需要仔细调查一番。”
罗宾站起身来,从书橱里面取出来一本书,然后又回到了办公桌的前面。
这是一本巴黎上层社会贵族名流的通讯录。在私家侦探的书房中找到一本这样的资料,实在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