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切平息后,阿串再拿起手电筒一照,光正不偏不倚地落在最底下的箱子旁边。原来,这只箱子下有一块布,因为刚才的移动而露出一角。本来一块布也没什么,但它上面隐隐的有一些黑色的字。这让阿串想起电视里的藏宝图。她便将箱子都搬开,小心翼翼地把布拿出。这其实是一块绸,只是因为年代久远而有些褪色。可阿串摸着好像有点不对劲,里面还有东西。她将绸展开,把手电筒对准里面的纸一样的东西——
照片!一张照片!黑白的,上面已经有一些斑斑点点,边缘泛黄。可照片上是什么呢?于是,阿串仔细辨认。
“啊!——”阿串吓得叫了起来。那、那、那是两个人,清朝装束,一男一女。他们的下半身非常清晰,男的还拖着一条长辫子……可是……
他们的脸是扭曲的!
就像是被水化开了一样,很模糊,五官歪着,无法辨认。但这绝不是脸部畸形。就好像你从哈哈镜里看到的,或是把一瓶矿泉水举在眼睛前面所看到的人的脸。
现在只有两个字可以形容阿串的心情:恐怖!
阿串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吞噬自己,要晕过去的一刹那,她听见手电筒“咣当”落地的声音。
三、是幻觉?
醒来时,阿串发现又回到了自己熟悉的小房间。爸爸妈妈还有奶奶都在看着她。“照片!阁楼上有照片!”阿串喊道。
“我们知道了,”那是奶奶亲切的声音,“当时我听你一叫,真担心死了,幸亏你爸爸及时回来,我赶紧叫他上去。他救你下来的时候,还带着一张布包的照片。我看哪,是我的爷爷奶奶甚至更老的老祖宗的照片。我已经把那张照片放在相框里了……”
阿串打断了奶奶:“可照片上的脸……”
“哎,那脸可真俊哪!我们的老祖宗,多漂亮……”
阿串爬起床,一口气跑到走廊尽头,终于找到了那张照片。奇怪的是,那两张脸清楚得很,和那天看到的完全不同。
阿串失魂落魄地走进房间,躺在床上,头重重的。难道是幻觉吗?
“还真奇怪,我以前怎么就没看到过那张照片呢?”奶奶的声音,和着爸爸妈妈的脚步声,远去了。
窗外的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了。外面一片阳光。报到的话一定迟了。即使还来得及,她也不想去了。
这时,那两张恐怖的脸,忽而模糊,忽而清晰,折腾着阿串的思绪……
四、雨夜幽魂
这件事情就这样一天天的过去,渐渐地也在阿串的脑海中淡忘了。照片依旧挂在框子里,一对男女的微笑,也没有更加诡秘。
一天夜里,窗外是瓢泼大雨,阿串躺在床上睡不着。第六感觉仿佛告诉她有什么不熟悉的气息在缓缓移动。正好她想上厕所,便从屋里出来,拿着手电筒,想开亮走廊那边的电灯开关。
她拖着步伐往开关方向走,顺便看看家里有什么动静。
忽然,一股冷气从背后袭来。是那样的猝不及防。阿串的恐惧好像是在瞬间腾地燃烧起来,她感觉到手中的电筒在颤抖。当她还在原地的时候,一只冰凉的手,慢慢地搭上她的肩头。她像是条件反射似的转过了身,手电筒照着的是一对男女,清朝装束,男的还拖着一条辫子——想必读者们也已猜到了,他们,有一对扭曲的脸!就像是被水化开了一样……
一切关于那张神秘照片的记忆,都蓦地在阿串脑中苏醒过来。
可他们并没有在光照下停留太久,而是像一团空气一样,消失了。当阿串再转过身去的时候,他们又出现了,但又马上消失。就这样,他们像阴魂一样,在阿串周围阴暗的角落里潜伏,或者说是漂浮,幽浮。
阿串这时胆量已经渐渐恢复了,迅速地跑到开关那里,“啪”的一下,走廊内顿时灯火通明,像是白昼一样。在那一瞬,阿串赶紧去看就在不远处的走廊尽头的框子——
那张照片是空白的!
但当她走近时,却又发现照片上的两人依旧。笑得很清晰。
这时,四处从未有过的安静。就连刚才响声很大的雨也停了。阿串呼地吐出一口气,靠着墙瘫坐在地上。
五、冥思苦想
阿串把这事讲给家里的每一个人听,却没一个人相信。“阿串哪,你是不是那天在阁楼里给吓糊涂喽!”连最相信她的奶奶也这么说。
于是,阿串决定自己把这事弄清楚。
为什么照片会躺在阁楼里的角落呢?
为什么明明是扭曲模糊的脸,过一会儿就变清楚了呢?
阿串理不出一点头绪,差不多快要疯了!
忽然,她想起有一样东西被忽略掉了。
六、查找线索
阿串感到有一种无穷的激动。她开始询问爸爸一些内容,爸爸都被问得莫名其妙。当她得到了答案后,便一阵风似的跑下楼去,翻找垃圾桶了。
“阿串这孩子怎么了?”奶奶问爸爸。
“我也不清楚。她最近很奇怪啊。”
“她刚问你什么了?”
“她问我上次包着照片的那块布在哪里。我扔垃圾桶了。”
楼下,阿串正心急火燎地找她要找的东西。平常清洁工两个礼拜来清理一次,爸爸是将那布过了几天再扔的。从事发起到现在过了整整三个星期。不知有没有被运到垃圾车上去了。
“找到了!”在一堆水果皮中间,她找到了那块已满是污垢的绸子。
走上楼,她自然是该洗个澡了。但她还在为这绸子到底洗还是不洗而犹豫。不洗吧,绸子上都是水果残渣,看不清;洗吧,怕会洗掉上面的字迹。
她就拿着绸站在阳台上。外面忽然有汽车的轰鸣。清洁车来了。车上跳下一个人,对车里的人大声说,上回车坏了,修了好久,害得他不能及时清理掉这附近的垃圾,瞧,这回的垃圾这么多!
接着,他就把垃圾箱里的东西装进他的车……
关于那块绸上到底写了什么,阿串也很想知道。还是妈妈,见女儿舍不得扔,就果断地把绸子扔进了洗衣机。机械的声音烦躁地响着,肥皂泡沫卷着古老的绸和上面的污垢和上面的字,不停地翻滚。阿串后悔了,为什么不手洗呢?这样还可以小心翼翼一点,一旦字没了……
好了,现在洗衣机还没停止操作,那就让我们来设想几种结局吧!
THEFIRSTONE(No.1):
很幸运,字完好地保存下来了。这些字和现在的简化字总是有些不同的,阿串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看懂。阿串看到了什么呢?只有阿串自己知道。
第二天早上,当奶奶又像往常一样叫阿串起床上学的时候,却发现她不在房间里。整座楼都找不到。
学校里,老师正要批评阿串又没来上学。她已经好几天没来过了。
阿串失踪了!
走廊尽头的神秘照片,跟着阿串一起消失。
到底是照片里的人将阿串带走了,还是阿串离家出走时带走了照片?
THESECONDONE(No.2):
字迹不是很清楚,有一些地方被洗掉了,有一些地方还依稀可辨。
阿串就看出这样几个字:……下雨……杀……房子……恨……你们……报……血恨……
断断续续的,阿串琢磨了很久,还是只能看清这几个字。
以前的一幕幕,都重新在阿串的眼前浮现出来。她想起了照片上的脸变形的时候,外面都在下雨……还有什么呢?照片上的两个人看上去是一对。他们清朝装束,是官服,应该很有钱……那张照片是在这幢房子的阁楼上找到的,藏得很隐蔽。照片上的两个人曾经出来,在楼里走过。
阿串想到了奶奶和爸爸妈妈对这幢楼的历史的躲避。
没有别的了。阿串不可能再想下去,她才初二。她应该不会对任何产生怀疑的,包括这幢房子。
她将照片取出,包在绸子里。这是不祥的东西,会在下雨的深夜令人恐惧。奶奶在自己房里织毛衣,爸爸妈妈都出去了。阿串想烧掉它,但那会冒烟,烟里可能会有狰狞的面孔。
她就将它塞进路边阴沟盖上的缝缝,看它直直的掉下去。它应该会顺着水流走。阿串不想再见到它。
她干完了这一切后,就这样站在那里,呆呆的不动。在路边。不回家。THETHIRDONE(No.3):
这时,阿串认真地将绸子翻来覆去地看遍了,却不能够看出一个字来。
天哪!她这么苦心找到的线索,就这么一下子的,断了。
这个谜,就像南极冰盖下的泥土,将一直冰封下去了。
阿串是非常怅然的。不过这或许才是最好的结局。
让一切该随风的,都随风去吧!
至于照片,在字迹被洗掉的同时,竟像被风化了一样,脆脆地裂开,直到一片片掉下来。
七、第四种情况
当洗衣机忽然“嘎——”的一声停止了运作,阿串有些急切而又紧张地打开洗衣机的盖,在已脱水完毕的空腔内慌乱寻找,可是——
里面是空的!
包括我,也没有想到这第四种情况,整块绸居然在洗衣机内神秘消失了。什么残迹也没有。阿串感到空前的震撼,这是最可怕的。
当阿串再一次无意识地走到走廊尽头的相框前的时候,抬起头,正好遇上照片中人的略带寒气的目光。她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噤。而更可怕的是,她发现那女的手里拿着一条手绢,而在这之前她手中好像一直是空的。这条手绢怎么看都像今天消失的那条。只是比较新一些,边上不那么泛黄。
可是绸上没字。这时,再看一眼那女者,忽然好像目光柔和多了,微笑也很纯美。这让阿串想起了《蒙娜丽莎》的神秘微笑。
八、流血
这时,阿串猛地觉得头一炸,好像有什么东西不能抵抗,在一点一点地向她靠近,向她袭击。好像有什么要刺来,阿串下意识地用手一挡,就看到鲜红的血,从一条伤痕上慢慢渗出。
视线开始模糊,又渐渐清晰。阿串看到照片上的人狰狞的笑容。阿串感到自己的生命已走到了边缘,胸中越来越烫。那张照片越看越碍眼,她听见“咣当”一声,就看到自己用拳头将相框打碎了。血也沾在了照片上。
就在这一刻,头痛欲裂的感觉消失了。她清楚地看到照片上的人影在一点点消退,直至完全消失,只留下空白的一张纸。
她的眼皮又要垂下来了。她好像在做梦。看到了自己家的房子,看到了滂沱大雨。照片上的那对男女在房里。有人敲门,男的去开,很久没回来。女的也出去了,她看到自己的爱人倒在雨中,捂着脸。硫酸在他脸上剧烈反应着。他身后站着一个高大的人,看着有些眼熟。像阿串的爷爷的爸爸的照片,但又有点不像。破相了的男的不动弹了,咬舌自尽。女的说要那人的血。她用手绢蒙住爱人的脸,但没有怎么样,而是走了。后来,河里发现了她的尸体。那幢当时的豪宅便换了主人,长得像阿串爷爷的爸爸的人住了进去。
而现在那对男女得到了血。
九、一段记忆空白
阿串又一次醒来在自己熟悉的小床上。太阳在天空高处挂着。阿串忽然记起要上学了,赶紧穿衣起床。
跑到走廊尽头,顺便看了一下熟悉的爷爷的爸爸的照片。什么都没少,可阿串总觉得好像这里缺了点什么似的。
惨了,睡过头了,迟到半个钟头了呀!
当阿串拖起书包就往外跑。正好在门口撞见一个人。那人说,自己是来还伞的,还说不好意思,忘记了,直到一个多月后才还回来。
阿串有点记起了,那天是下雨,奶奶把伞借给了别人,自己却只能上阁楼去找一把油布雨伞。可这些都好像只是昨天的事呀,怎么就有一个月了呢?
后来,后来发生了什么呢?什么都没有啊!
或许,是这个人讲错了吧,或许……反正管不了那么多,上学迟到了!
于是,阿串接过雨伞,还没来得及说声不用谢,就赶紧急匆匆地奔跑在上学路上。
天黑不怕
文/钱好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永远都长不大。
前两天和一个朋友打电话,他说:“你的声音真像小孩子呢。”我一遍遍地看镜子里面的自己,看着两条滑稽的小辫子,有点想笑,鼻子却开始发酸。
我不是随便喜欢感伤的人,但是今天忽然想坐下来认真地写点文字。很久没有动笔了,如果再久一些,这些零碎的记忆都快找不齐了吧。
天已经完全黑了。虽然黎明的颜色有点苍白,但我还是会用一个夜晚的时间急切地等待。我不要一个人待在黑暗里,因为我害怕。
“孩子,不怕。天黑不怕。”我记得有人抱着我说过的,在我很小的时候。虽然很遥远,但是我记得,我的确记得,并且每每想到它都会潸然泪下。
孩子。天黑不怕。
木匣子上的微笑
我坐在空旷的房间里面等待,四周是一片单调嘈杂的哭声。我有点茫然,只是不住地揉酸涨的眼睛,直到墙壁中央的那扇小窗打开,舅舅颤抖的手从里面捧出一个黑色的木匣子。我还是使劲揉着眼睛,但似乎越揉越疼,那个木匣子在视线里模糊成了一个黑色的方块。不可能的,怎么会呢,外婆那么大,她总是把我放在她的膝盖上用她的整个身体抱紧我,我的小手贴在她红通通长满冻疮的大手上相差那么一大块,怎么能装进这么小的盒子里去呢?我不相信,他们骗人!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走出来,外面的光线一下子让我觉得刺痛。花圈上堆挤着鲜艳可怖的笑容。我抬起头,天空干净得有些不真实,没有云缓慢地擦过。闭上眼,眼角忽然感到温热,蔓延至耳根,逐渐冷却。我蹲下来抱住头,周围是空洞的黑暗,外婆我感到害怕,我是你最心疼的小孩你为什么不过来抱住我对我说孩子不怕,不怕,不怕……
颠簸的汽车里,只有木匣子上的黑白照片在微笑。照片印得有点模糊,笑容遥远而苍老。匣子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像个小孩一样被抱着。我一直盯着外婆看,我怕看不见外婆的笑容以后会再也想不起。到了外公的坟前,匣子被放进曾经埋葬过外公的土坑里,被一铲一铲的黄泥渐渐覆盖了。我盯着匣子上的笑容一点一点被掩埋,最后匣子黑色的一角也不见了。我没有流泪。我只是想,外婆要永远待在潮湿阴冷的黑暗中了,她会不会害怕?
这是2002年8月5日,我16年来第一次这样难过。那一天,我以为我终于长大了。但这只是一个开始。
9月,我以中考全市第一的成绩成了一所重点高中实验班里的新生。教室的外面有一排银杏树,我看着满树扇状的小叶从翠绿变成金黄到最后凋落一地。阳光照在上面有好看的弧形光亮,一枚枚像鳞片一样,似乎陈列着一条鱼褪落的生命。我喜欢一个人站在深秋的银杏树下面,看麦芒颜色的叶子随着风翻转着落下,轻盈又沉重。满地陨落的鳞片望过去苍凉而美丽。我盯着它们,感觉就像盯着木匣子上那个苍老温暖而模糊的笑容一样。
我变得很沉默。但是却拥有了一个爱笑的朋友,她的名字叫璨。我自己不会笑,但却喜欢注视她的笑容。我告诉她我的一切,告诉她我记忆中的快乐和伤痛,告诉她木匣子上的微笑。我渐渐依赖这种友情,一直以来积郁的情感都倾泻出来。我以为经历了这一次直面死亡以后,自己已经不再是一个孩子。但她总是在听完我的话以后笑着说我幼稚,看着我像爱怜地看着一个小孩。她总是叫我不要轻易在别人面前掉眼泪,我也从没看到她哭过。但我却感到她轻松的笑容背后似乎很沉重很沉重。
这是外婆之后,第二个让我那么难过的人。
铁路蔓延在冬天
寒假的最后一天,我坐在台灯下用水蜜桃香味的信纸留下一封信,整理了几大袋行李,拿出铁盒子里的几千元稿费,在凌晨3点出发。随着钥匙旋转“咔”的一声响,我疯狂地跑下楼梯,在只有几盏路灯的清冷的街道上飞奔。我连自己也不敢相信自己在做什么,只一味地在黑暗中奔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