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你,存嘉,这样我也觉得对自己的恩人总算是有个交代和报答了。”
宇垣琴音娇媚无限地搂住她的丈夫,王存嘉周身滚过一阵热流,激情之中不顾一切抱起小别之后的娇妻,一头冲进了卧房,颠鸾倒凤地亲热起来,却不知道身下的妻子此时心底发出了一声近乎绝望的叹息。
瑞年和张宇光应王存嘉之邀到高唐赴宴的那天,第三十二支队司令李有泉和政治部主任也来了。酒宴上,满面春风,暗含幽怨的宇垣琴音和丈夫一道再三向瑞年表示了歉意和感谢,同时也诚恳万分地请求李有泉等人原谅他们给第三十二支队带来的麻烦。李有泉虽说对王孝维从来就没有什么好感,但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看到王存嘉今天如此这般的表现,也不能不客套一番,表示既然大家前嫌尽释,那么以后就都是朋友了,希望作为高唐望族的王存嘉今后能够为抗战大业做出应有的贡献。王存嘉当即郑重地表示作为一个中国人,自己一定会倾尽全力支持抗日事业,支持鲁西人民的子弟兵第三十二支队,并且当众宣布以自己和自己夫人的名义捐赠黄金三十两以供第三十二支队购买军火之需,宇垣琴音也当场摘下自己的一对镶嵌着珍珠的黄金耳环和一对翡翠手镯,款款地交到瑞年的手里,深情无限地对他说:
“于少校,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请您收下,哪怕是能用它们多买一支枪,一粒子弹也算是为抗日贡献了我的一份绵薄之力!”
“以你对她的了解,你觉得她今天的举动正常吗?”
参加完王存嘉和宇垣琴音的酒宴,回到第一大队的驻地,一进门张宇光就拽着瑞年谈论起今天宴席上宇垣琴音出人意料的举动来。
瑞年此时的心境比张宇光想象的还要复杂得多得多。和宇垣琴音在鱼邱湖畔相会之后,瑞年一直努力地让自己忘却他们曾经刻骨铭心的深爱和激情无限的欢愉,提醒自己今天的宇垣琴音早已不再是自己当年的爱人,她已经是别人的妻子了,他们之间曾经的一切早已永远地结束了,留给他们的除去伤痛和怅然,再不该还有任何的瓜葛和牵连,但当今天在酒席之上,见到宇垣琴音满脸温情,贤良无限地依偎在她的丈夫身边,夫唱妇随地向他和一干三十二支队的军官们频频敬酒致意的时候,瑞年心中的酸楚又那样顽强地满溢出来,尤其是当宇垣琴音响应了王存嘉的捐赠,款款地从耳畔和腕间摘下首饰,在一片惊叹和赞美中交到自己手里的时候,瑞年忽然间像是面对了一个从未谋面的陌生人一般,这个面带桃花,温情无限地微笑着的女人,突然让他感到一种从来没有过的说不出的寒意。以瑞年在日本生活了五年多的经验,以他对日本人和大和民族的了解,宇垣琴音今天的举动真的是太异乎寻常了。
“日本人敢爱敢恨不假,但他们却有着超乎寻常的民族凝聚力,当个体的利益和感情与整个民族的利益有所冲突的时候,他们往往会选择牺牲自己,而保全民族和国家之利,所以我才会对她今天的举动感到不安,即使是为了我们曾经的爱,她今天所做的一切也让我很难理解,除非……”
张宇光打断了瑞年的话,目光炯炯地盯住了他。
“除非她别有居心!”
张宇光的话虽然让瑞年听上去感到很刺耳,但他却找不出反驳对方的理由,实际上,这也是他自己心中隐约的感受,只是不愿也不敢承认罢了。
1937年12月下旬,第五战区副司令长官,山东省主席,第三集团军总司令韩复榘为保存实力,下令放弃济南,并于撤出济南之时,焚毁山东省政府、进德会等济南重要的建筑,美其名曰“焦土抗战”,不战而将省会济南拱手让与日军。不久,蒋介石下令逮捕了韩复榘。消息传来,举国震惊,尤其是山东境内的国民政府方面的官员和国军部队,更是震撼非常,一些原本首鼠两端,犹豫不前的官员和军队将领忌惮于蒋介石和中央政府的严厉态度,也转而开始对日军采取了一系列强硬的抵抗措施,而像范筑先将军这样原本就抗战坚决的官员和将领们更是精神为之大振,愈发坚定了与日寇殊死而战的决心。范筑先将军指挥第六游击区三十五个支队和三路民军,在鲁西各个战场上与进犯的日军展开了大大小小几十次激战,先后收复了二十三座县城和大片被日军占领的国土,鲁西抗日根据地已初具规模。为此,不仅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嘉奖不断,远在延安的中共中央主席毛泽东也代表中共中央亲自致电范筑先将军,由衷地赞美了范老将军的爱国壮举,并且特别肯定了鲁西国共双方精诚团结,共同抗日的局面。一时间,鲁西地区成为了“爱国民族统一战线”的典范。中共中央和毛泽东的嘉许大大地鼓舞了范筑先将军的抗日爱国热情,也坚定了他维护和巩固“抗日爱国民族统一战线”的决心,为了更好地学习中共的抗日方针和政策,更好地与中共展开有效和密切的合作,范筑先将军特地将自己的长子范树中、长女范晔清、三女范树琬送往延安的抗日军政大学学习,同时在第六游击区内进一步加强了与中共山东省委、鲁西特委的全方位的抗日合作,第六游击区所属的很多部队中,中共的活动已经从之前的秘密和半公开转为完全公开。
瑞年和张宇光在进驻高唐之后,先后和南犯的日军展开了几次激战。在战斗中,第一大队的作战能力和士兵的军事素质、武器装备也得以大大地加强和提高了,部队的人数也由最初的五百余人增加到近千人,成为了第三十二支队,乃至整个鲁西抗日部队中的精锐之师,瑞年和张宇光还得到了范筑先将军的亲自嘉奖,张宇光更是受到了中共鲁西特委的表彰。
1938年1月下旬,瑞年和张宇光率队在京杭运河沿岸伏击了日军第十四师团一部,击沉日军运送南下部队的汽艇两艘和拖船多条,毙伤日军近百人,同时缴获了日军的山炮和迫击炮数门,除去上缴第六游击区和第三十二支队以外,经上级批准,瑞年的第一大队也留下了两门迫击炮,加上先前已有的一门,第一大队现在已经有了三门迫击炮,于顺承被任命为刚刚组建的炮兵小队的队长。
“顺承,从现在开始你可就不再是一个普通的士兵了,”瑞年给于顺承佩戴上少尉军衔的领章时很郑重地盯着这个几个月来和自己朝夕相处,在他眼里像一个小弟弟一样的小伙子,“这三门迫击炮是咱们第一大队的宝贝,我现在把它们交给你,你可得好好干,别让人家说,瞧,于顺承那小子,就是仗着大队长的势力,其实一点本事都没有!”
“大队长,俺不会给你抹黑的!”
于顺承像个孩子一般灿烂地笑着给瑞年敬了礼,信誓旦旦地保证过之后,摸着领章上的那颗小星星,蹦蹦跳跳地跑了,那架势怎么看也不像个军官。
于顺承当上了炮兵小队队长后的第三天中午开饭的时候,王天赐带着一个派去监视王家大院的弟兄前来报告说,今天一大清早,王家大院就套上了三辆马车,还从院里抬出不少礼品装上了马车,而后王存嘉和他的太太关静宜一身出远门的打扮,带着不少家人上了车。
瑞年和张宇光觉得王存嘉夫妇的举动有些可疑。此时距离农历的春节已经没有几天了,王存嘉的父亲王孝纯前些日子已经从聊城返回高唐过年。按中国人的传统习惯,在临近春节之时,外出的人们都该是纷纷返乡回家才对,而王存嘉和宇垣琴音却在此时离开高唐前往聊城,这显然不合乎情理,一定是有什么紧急之事。联想到近来国军和日军的主力正在徐州一线集结,徐州会战一触即发,作为徐州以北的军事和战略要冲,聊城一线是中日双方军队的必争之地,宇垣琴音此时有所动作,会不会和近来日军驻鲁西北和济南一线的部队蠢蠢欲动,大举南下之势有关呢?
自从王存嘉在高唐摆酒向瑞年赔罪致谢之后,王家大院一直很平静,宇垣琴音更是几乎每天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没有一点异常的举动。瑞年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冤枉了昔日的初恋情人,或许宇垣琴音真的如她自己所说的那样,当初就是迫于生计,才随着父亲宇垣幸司假冒中国人,而最终只能将错就错,以中国人的身份嫁给了王存嘉?
张宇光虽然没有像瑞年那样内心愈来愈对宇垣琴音怀了一份歉疚,但也对宇垣琴音的毫无动作感到有些不可思议。鲁西的形势瞬息万变,自从高唐之战以后,在这一地区大大小小的军事行动也又有过多次,可丝毫看不出宇垣琴音的动作,几次在高唐境内的战斗第一大队和第三十二支队的其他部队也都取得了胜利,如果宇垣琴音真的是抱着刺探抗日部队的军事情报的目的而来的话,那么这几次战斗恐怕不会进行得如此顺利;可如果不是这样,她又为什么要和王存嘉从天津那样的大都会跑到鲁西这穷乡僻壤来呢?
现在,王存嘉夫妇终于有所动作了,张宇光很是兴奋,而瑞年的心里在紧张和兴奋之余,还杂着一种难以名状的矛盾,他期盼着宇垣琴音早日显出她的庐山真面目,可当这一天真的临近的时候,他又不免紧张和害怕起来,万一宇垣琴音真的是日本间谍,瑞年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这昔日的爱人,今天的敌人。
和张宇光商量了一下,瑞年决定亲自带人去一趟聊城,一方面是了解王存嘉和宇垣琴音在聊城的动向,另外也顺便把不久前缴获的,准备上缴给第六游击区的两门山炮运往第六游击区司令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