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夜晚,我坐在电脑前面,看着别人的文字,突然地有了一点点的感伤。
窗外,风雨交加,电闪雷鸣。透过雨水模糊的玻璃窗,看着街上匆忙的行人和车辆,我不禁地想,他们正奔忙的是否就是回家的方向?
室内,只有空调的声音在“沙沙”地响。我看着香烟燃起、升腾、翻滚,然后在空调风的鼓动下不舍地四散。
在这样的一个夜晚,我本应坐在家里松软的沙发上,看看我熟悉的“百家讲坛”;在这样的一个夜晚,我本应陪在妻子的身旁,做她宽广坚固的保护伞;在这样的一个夜晚,我本应是在家里,悠闲地享受家的舒适与温暖。
而我,却选择在这样的一个夜晚,独自坐在办公室里,孤独地抽着一根烟。
不止一次,母亲这样地表达她的困惑:儿啊,你为何要抛弃安逸的生活,选择在公司里没日没夜地工作?不止一次,妻子这样地表达她的抗议:老公啊,你为何就不能多陪陪我,用你写一篇文章或者少一次应酬的时间?不止一次,我也在心里艰难地挣扎:为何,我就不能和别人一样,少一点个人的工作,多留一点点时间在家里?
只是,持续多年的习惯并不容易改变,坚持多年的信仰更不容易翻转。我依然持续着我的习惯,一如坐在电脑前我须臾难离的香烟。
这是一种很个人的感觉,是让别人所不能体味不能理解的一种感觉。这是一种寄托、一种精神、一种信仰、一种人生的风景。
这样的风景,在我们的世界里可以俯拾皆是。
一个老实巴交的老农,顶寒风冒酷暑把一辈子的光阴都花费在自己的那一亩三分地里。当他日到中午洗脚回家,端起老伴煮好的白米饭绿豆粥,看着绿油油的那一片庄稼地在蓝蓝的天空下迎风摇曳时,他的心中充斥的就是这种满满的感觉。
一个年老体衰的民工,风里来雨里去,每天骑着一辆嘎嘎作响的破三轮为人拉煤球送米盐。当他晚上回家拿出一天辛劳挣得的浸染着他的汗味的钞票交给妻子,然后再看着在灯下埋头翻书写字的儿女时,他的心中充斥的就是这种满满的感觉。
一个平凡本分的职工,每日勤勤恳恳兢兢业业埋头苦干,还要默默地承受上司的训斥、同事的排挤和群众鄙夷的目光。当他回到家里,看着虽然不大但足够家用、虽然寒酸但足够整洁的居室,看着其乐融融安详和睦的家庭,他的心中充斥的就是这种满满的感觉。
一个安贫乐道的作家,把终生的理想和信念都寄托在自己的文字之上,每日忍受着世俗的白眼、亲朋的嘲讽和贫穷的折磨。当他在充满酸臭的斗室抬起头来,透过昏黄的灯光看着书架上自己的一本本作品时,他的心中充斥的就是这种满满的感觉。
一个胸怀百姓的领导,殚精竭虑一生为公,为城市的建设和发展做出了不灭的贡献。当他满头华发退休离任后走在宽广的马路上,看着繁华的街市和熙攘的人群,看着城市在他退休之后依然蓬勃地朝前发展时,他的心中充斥的就是这种满满的感觉。
这种满满的感觉,就是幸福。
这种幸福,可以脱离了物质而仅仅依存于心灵。
这种幸福,没有雷同而仅仅是个案。
所以幸福,它是一种很个人的感觉,一种未必能让别人完全理解的感觉。
盘点二〇〇六
接到这么个命题,着实是让我有些为难的。毕竟,作为个体的我,生命中的许多部分,已经和我所在的这个企业连为一体了。要把我个人的生活从中剥离出来,实在是有些困难的。
因此,我努力地想,非常努力地想。
二〇〇六年的第一件大事,是我的父亲的去世。是的,这应该是我一生中最为重大的一件事了。这个赋予了我的生命,并且培养、教育我成长为一个能够独立生活和发展的个体的父亲,这个出生清贫半世劳累为家人打拼起了一份家业的铮铮汉子,这位把满腔希望寄托在儿子身上还没有真正享受晚年安详生活的老人,在这个年度洞头迎来半岛工程通车的喜庆日子里、在我连他的最后一面都错过了的忙碌日子里、在他与病魔苦苦奋争了将近一百天以后,撒手西去。
对于他的病逝,我至今仍然无法判定自己是否应该担负着最为重大的责任。从到温州检查诊断出他患了转移性恶性脑瘤到他手术失败在无限的痛苦中逝世,我一直隐瞒着他的病情,未曾告诉老家的任何亲人,包括我的母亲、弟弟以及弟媳。我没有考虑过自己这样做的后果,我只知道,与其让众多的人为父亲痛苦,不如就让我一个人承受。只是在悲伤、劳累的同时还要在他们的面前再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那样的一段日子,我真的好辛酸、好沉重、好痛苦。
回想在来回奔波、四处求医、照料父亲、料理后事的那一个个日夜,我不禁泪流满面。付出的那无数心力、时间和金钱,我并不惋惜,也不至于让我如此痛苦;而在如此的付出之后,我却依然不能让父亲延长哪怕是一年半载的生命,这才是真正的痛苦。
其实,哪怕父亲再老、再没有能力,他依然是拼搏在外的孩子心中,一个永远的依靠。父亲的去世,让我明白了亲情的重要。在没有了父亲的日子里,我只能用手中的香烟,一根接着一根地支撑着,我的心中的信念。
二〇〇六年的第二件大事,仍然与亲情相关。我与前妻在静默中分手,又在静默中娶了另一位女子为妻。
前妻是我在杭州读书时的校友,一个家在宁波的娇小可人的女孩。我们从相遇、相识到相知,就在短短的三两个月间。此后,我毕业,她在读,以电话联络我们的感情。对我,她总是会有无数的话语可以倾诉,从她的学习,她的生活,她的家人到她的寝室的趣事。她对我的感情,单一而执著。虽然闲暇的时间并不很多,经济条件也不宽裕,但我仍会在工作间隙,到学校去看看她。学校里放了假,她就会到洞头来,在我的老家或者我简陋的单身宿舍里,住上一段时间。那段时间,我们之间的感情,最为甜蜜而且无隙。
后来,她毕业了。几经努力,分配到了洞头工作。那时,我的经济条件虽然已略为宽裕,但在县城里,还没有属于自己的房子。对于生活,她并没有过高的要求,我们四处租住在别人的房子里,却生活得怡然自乐。我们买书、读书,与朋友聚会,只要有我的地方,就会有她的影子。因此,我的家人和朋友,亲切地给她起了个外号,叫做“秤砣”。
在她参加工作一年以后,我们买了自己的房子。我用我们将近一半的积蓄,把房子布置成了一个富丽堂皇的家。因为个性以及环境的影响,她守在家里的时间渐多,而我却渐渐少了。我依然继续我的原来的生活,每夜在单位加班,或者和朋友喝酒。而她则在此后将近四年的时间里,用各种各样的学习和考试来打发她的日渐寂寥的日子。先是自考大专,后是自考本科,收获了大学学历以及许多各式各样的考级和资格证书。工作境况的不同和生活条件的优裕让我们彼此开始偏离对方的生活轨迹。
再后,因为机缘巧合和个人偏好使然,我有了自己的广告公司。创业的艰辛自不必说,但我却开始无法承受她个人的烦忧。因在单位境遇的不公,她对生活有着许多的抱怨。而在身心俱疲的那一段岁月里,她的倾诉和与我之间的种种争辩,于我而言,只是徒增许多的烦恼和不耐而已。怨怼由此而生,我们却浑然未觉。后来她的工作境遇得到改观,工作蒸蒸日上,心情日渐好转,对我也有了更多的包容和宽待。而我却眼睁睁地看着裂痕在我们之间越撕越大,终至于相互间再也无力跨越了。去年的元旦之后,她接到一纸调令,匆忙地离开洞头到宁波去了。离去时,带走了几囊行装和满腹悲伤。
几天前,她从我的好友处获知了我再婚的消息。电话的那头,我听到了阵阵揪心的痛哭。我无言以对。就像我在和她分手时说的那样,我们是两只冬日的豪猪,只有保持了适当的距离,才可以相安无事。她的伤心,会让我痛心、让我愧疚,但不能让我回头。我是一个不知回头的男人,何况回头,伤害的仍然是她,还有更多无辜的人们。
一世骂名,且自由它。而今所愿,是她能拥有一个幸福美满的未来,我能给现在的这位妻子一个幸福美满的生活。
二〇〇六年的第三件事情,是我比较正式地离开了我原来所在的单位。
从被委任为广告公司的经理离开原已习惯的机关生活到现在正式办理停职手续,我经历了将近五年的时间。在这五年中,我曾在去年五一过后,又去上了四、五个月的班。看到久违的同事们的笑脸,我曾经以为,我会安心地呆在这个办公大楼里,写写文章,看看报纸,过完我平淡无奇的一生。却是不料,我仅仅只是呆了四、五个月,就无法平抑内心的骚动和不安,重又回到商场征战的岁月,永续我内心的信念。
只是去年年终的那最后一日,在签订协议离开单位的一刹那,我竟有了许多的不舍。不舍一起工作了将近两千个日子的同事们,不舍我亲手完成的许多工作和文档,不舍我在这座大楼里日夜加班的诸多情景。
诸多不睦,尽成尘烟。往事历历,感慨万千。
新的一年里,且愿单位红火兴旺,且祝同事幸福安康!
我遗漏掉的那些事情
我常会痴坐桌前,遥想自己老将死去的时候。不知那时的我,是否能想起自己的一生都遗漏了哪些事情。
我的父母抚养了我、培育了我,穷尽了他们一生的财富和心血。在我受伤时,为我舔去伤口的鲜血;在我悲观时,为我捧上一碗腾腾的热茶;在我失落时,让我有一个可以依靠的肩膀。他们用宽广的胸怀、慈和的目光默默地接纳、承受我的委屈、埋怨和愤怒,却从不曾因此而得到属于我的鲜花、掌声和欢乐。
面对父母,我遗漏了感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