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翔龙捏了捏拳头,沉声道:“爸,照理说,以启文的势力,于情于理来说,他都应该要去查这件事,可他却在我们面前只字未提!这其中,只怕另有隐情!”
叶琛一皱眉:“你是说,这事跟启文有关?”
叶翔龙摇摇头:“现在不好说,若真是有林婵凤这个人,只怕启文最少脱不了包庇的关系!但既然来了,无论如何,这个线索我们不能放过!”
叶琛心中一慌:“若是与启文有关,蕴仪她……”
叶翔龙咬牙道:“爸,蕴仪如此反对我们在这里开银行,这里面,只怕也有蹊跷!所以,这事,我们一定不能在潘启文和蕴仪面前露了半分,不管怎样,既然有了这个消息,我们就不能放任不理!”
他猛然瞪大了眼,一拳击打在桌上:“管他是谁,翔宇的仇,我们不能不报!”
他们如期来到潘家集,然而,在潘家,他们根本便没有看到、听到有关那个叫林婵凤的一丁点痕迹。
叶琛这才提出要看川剧,准备见机行事。
叶翔龙有意无意地提起林婵凤,果见潘烨霖夫妻猝不及防下,神色都是有异,叶琛心中顿时一凉,立即跟叶翔龙打了个眼神,要他等下单独出去。
然而,这时却听黎昕说起,这铁矿当初日本人想要做,却因蕴仪的破坏未成,他听了,心中不由一惊,那大和银行,便是日本人开的!
而他们这次过来,远华银行开分行,第一个支持的项目便是铁矿!
若是日本人别有用心,这后果?……
黎昕察言观色,心里莫名一沉,却也不好直接问,这时,他也顾不得礼貌,直接打断了潘烨霖的话,紧盯着叶琛说道:“是啊,为这事,日本人还追杀杰森,还扬言要杀蕴仪,又借着北边的势力,暗杀天一,结果司令为天一挡了子弹,身受重伤!”
黎昕的话,令叶琛浑身一震,他几乎没有犹豫,立即站起身来,急道:“快!快!只怕翔龙有危险!”说着,就要往门外而去。
黎昕大惊,他眉头一皱,往叶琛面前一拦,他也不问,只回头叫道:“文管家,您带人守好这里,我带人去看看叶世伯!” 说完,他将腰间的枪一拔,带了人便向楼下冲去!
潘烨霖不由对叶琛看过去:“老爷子,这到底怎么回事?”
叶琛这时却逐渐平静下来,他坐了下来,定定地看向潘烨霖:“潘司令,还请直言相告,林婵凤之事是真是假?你可知道蕴仪父母之死是否与她有关?”
潘烨霖默默地抓起桌上的烟杆,放到嘴里,点着了,狠狠地吸了两口,方抬头说道:“是有这么个人,她是日本人派到天一身边的,具体怎么回事,你得去问天一和蕴仪!”
叶琛一听林婵凤也是日本人派来的,不由又惊又怒,再顾不得林婵凤是否是四姨太的问题,他所有的神经都集中在“日本人”三个字上!
他轻轻拍打着脑门,咬牙道:“只怕我们又着了日本人的道了!”
潘烨霖和黎芙铮都一脸紧张地看向他。
叶琛闭了闭眼,叹口气,沉声叙述起来。
听了叶琛的话,潘烨霖猛地站起来,低叫道:“只怕日本人想要釜底抽薪!”
叶琛一愣:“此话怎讲?”
潘烨霖在包间内焦灼地踱了几步,才停下来,看着叶琛说道:“这个铁矿,只有你们远华银行可以贷款,日本人只怕是想要这铁矿开不成!只不知道他们到底要怎么做?”
包间门猛然被推开,本应在省城的潘启文竟赫然站在门口。
潘启文看也不看屋内的人,只急冲冲地对文管家叫道:“文叔,快!给我找两个对云顶那边熟悉的人,跟我走!”说完,转身要走。
叶琛不由叫道:“启文,你来得正好,你告诉我,你跟蕴仪之间到底怎么回事?那个林婵凤又是怎么回事?”
潘启文身形一僵,他回过身来,对叶琛一抱拳,他咬了咬牙,沉声道:“爷爷,这些事等我回来再说,我现在要去救蕴仪!”
叶琛一下子站起身来,又只觉眼前一黑,摇晃着身体叫道:“什么?蕴仪又怎么了?”
潘启文赶紧一步上前扶住他,正要说话,突然瞳孔一缩,猛然将叶琛往下一压,只听“呯!”的一声枪响,只觉肩上一阵巨痛,身体一晃,一下子跪倒在地。
这一下突生变故,所有人都措手不及,文管家却第一反应过来,对门外的黑衣卫队叫道:“快,舞台上那个青衣,去四个人,抓住他,其余的,跟着我,护着司令和少爷,赶紧回去!”
潘烨霖冲上来,撕开潘启文肩上的衣服,就要给他包扎,潘启文却捂着鲜血直流的肩,咬牙站起来,吼道:“文管家,快给我找人,我要去救蕴仪!”
黎芙铮一下子红了眼,爆发般地哭道:“又是叶蕴仪!你到底欠了她什么?难道你不要命了么?”
叶琛强忍着心中的慌乱,一把阵住潘启文的手:“启文,现在,你必须要先止住血,将子弹取出来,才能主持大局!否则,你若撑不住,蕴仪靠谁去救?”
潘启文红了眼,脸色一变,他挥开要来扶他的黑衣卫队的人,咬牙道:“我能走!快上马车!你,骑马去叫军医,现在到大宅准备给我取子弹!”
马车上,黎芙铮简单为潘启文包扎,潘启文额头上的汗大颗大颗地直往下掉,他却皱着眉一声不吭。
叶琛终是忍不住问道:“蕴仪到底出了什么事?”
潘启文抖索着未受伤的那边手,艰难地从上衣兜里掏出两件东西来,叶琛赶紧伸手接过一看,不由颤声道:“这是蕴仪手上戴的紫檀手珠?”
潘启文紧紧地咬着唇,指了指叶琛手上的那张纸条,叶琛急忙打开一看,只见上面只有两个字:“云顶!”
一旁的潘烨霖也凑过头去看了纸条,他抬起头来,直直地看向脸色苍白的儿子,沉声道:“你只收到这个?你只知道蕴仪出了事,却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也不知道她在谁手上,对方是不是要以为要胁你,所以,你便连兵也不敢带,只带了文四赶到潘家集,想要找两个熟悉那里地形和人事的人跟你一起去?”
黎芙铮狠狠地戳上了他的头:“这明明就是个圈套,要引你去,你就真的孤身涉险?你真不要命了?”
潘启文脸上浮起一个苦笑来,哑声道:“我不能大张旗鼓去,若是对手以她为胁,我就只能束手就擒,只怕我们俩谁也回不来!”
叶琛听他就那样自然而然地说出为了蕴仪“束手就擒”的话来,不由浑身一震,一股强烈的愧疚和后悔便那样涌上了心头,他哽着嗓子道:“启文,我……”
潘启文一伸手止住了他下面的话,脸上勉强地挂起一个笑来,他费力地说道:“爷爷,有机会替您挡了这颗子弹,我其实很庆幸,也很开心。”
他的眼光渐渐地失了神,断断续续地喃喃道:“也许,我救了爷爷您一命,在她那里,就能抵消掉一些她心里的怨恨了吧?”
叶琛若有所思地看向他,眼中尽是迷惑不解。
大宅,潘家专用医疗室内,刚被抬进去的潘启文渐渐清醒过来,他咬着牙,一把挥开军医举起的针筒,暴躁地叫道:“不要打麻药!赶紧给我把子弹取出来!”
黎芙铮死死地掐住潘烨霖的手,眼泪止不住往下掉:“再急,也不能不要命啊!这是生生地剜肉啊,得多疼啊!”一边说,眼睛一边悄悄地往叶琛那里瞟。
回廊尽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叶琛急急地抬头望去,叶翔龙疾步上前,叫道:“父亲!”
叶琛瞬间红了眼眶,抓住儿子的手,喃喃地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潘烨霖看向叶翔龙身后的黎昕,沈声道:“怎么回事?”
黎昕心有余悸地道:“日本人做的!他们居然在盛世戏院与百合会馆之间有个秘道!他们先是派人引开了刀疤,然后将叶世伯骗入了秘道,幸好叶世伯及时识破了他们!好险!”
潘烨霖重重一掌击在廊柱上,向黎昕恨声问道:“有没有将那些日本人抓起来?”
黎昕重重一哼,说道:“百合会馆,不管男女老少,一个不留,全抓了起来!”
医疗室内,床上的潘启文嘴里死死咬着一条毛巾,已近昏迷,黎昕看了一眼一动不动的潘启文,冷声对医生说道:“给他打针镇静的药,让他好好睡一觉!”
见那医生犹豫胆怯的样子,黎昕捏着拳头晃了晃,低吼道:“照做!他要醒来,告诉他是我要你做的!”
医生举着针,刚扎进潘启文胳膊,一直昏昏沉沉的潘启文猛然睁开眼来,狠狠地一瞪那医生,挣扎着就要起来,那医生禁不住手一抖,一旁的黎昕早有准备,一步上去,紧紧按住潘启文,厉声道:“快打!”
医生咬牙赶紧将针剂推进潘启文体内,黎昕一直压着潘启文,潘启文无力地挣扎着,眼中有愤怒、有恳求,还有绝望,黎昕却统统视而不见,直到他的眼神逐渐迷离,黎昕才缓缓放开潘启文,对他轻声说道:“我不能让你去送死!你难道看不出来吗,她的哭、她的笑,她的愤怒、悲伤,全都只是因为你!所以,我去最合适!”
叶翔龙对走出来的说道:“黎昕,我跟你一起去!”
黎昕却坚决地摇摇头:“不行!”
叶翔龙皱眉道:“我绝不会拖累你们就是!”
黎昕忙摆手道:“伯父,我不是这个意思!您的身手我是见过的,只是,我不能让您犯险!”
他下意识地瞟了一眼医疗室内的潘启文,叹口气道:“起码,我知道天一,是绝不肯让您去的!他会怕,怕再欠下你们叶家的,他,已经再背负不起!还有,”他迟疑了一下,终是说道:“还有蕴仪,她也是不会肯的!”
叶翔龙一时有些怔忡,不能理解黎昕话中的意思。
潘烨霖这时上前拍拍他的手,叹道:“叶老弟,你不是想知道林婵凤是怎么回事吗?我原原本本地告诉你们吧!”
两天后醒来后的潘启文,没有预料中的暴怒,只是迅速地吃饭、换药,带上文管家早为他挑好的两个黑衣卫队的人,准备出门。
一夜间苍老了许多的叶琛来到他的面前,平静地说了一句话:“启文,你救我一命,已足够抵你以前的无心之过!你是时候放下过去的负担了!”
潘启文倏然抬头,苍白的脸上浮起一层激动的红润来,一时间,长久背负在心底的情绪,猛然涌上心头,直直地冲向眼眶,那潮润中,有感激、有愧疚,还有一丝--孩子般的委屈。他哽塞着叫了声:“爷爷!”
叶琛以一种洞悉一切的眼光看向潘启文:“启文,去吧,去把她找回来!找到她后,爷爷送你四个字--松手攻心!”
潘启文喃喃地咀嚼着那几个字“松手攻心”,突然他眼中一亮,猛地上前一步,紧紧地抱了抱叶琛,却因扯着伤口,不由皱眉吸气,然而他整个人明显地有了精气神,似乎不知如何表达自己的心情般,一抬手,向叶琛敬了个标准的军礼,大声叫道:“爷爷,您放心!我一定将蕴仪平安带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