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个人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更何况原青面对的是一个大活人呢,所以她对仲恒的看法与其他仆从不同也正常。她自父母逝世后,对姑姑和照顾过她的保姆外,于其他成人并没有特别强烈的爱僧。这是一个孩子接触到亲人死亡后,刻意跟世界保持距离的好办法。但一本日记,又足以改变一切。
这是原青在姑姑临终的时候才获悉的。原来姑姑是这样谨慎的人,把须臾不离的日记藏在最后一次见面赠给原青的玩具熊内!为了避开首座派来的两个黑衣女仆,姑姑甚至需要耳语告知她。现在,原青每每翻开日记本,那些字眼,却分明提醒了她今天的处境。比如这一段:
“……天气阴转小雨,今天又要‘侍候’那枚簪子。看着浸泡簪子的绿水汩汩往外冒泡,我就必须添加新的药水进去。真是非常麻烦,因为每次添加的时候,新旧药水一接触,总产生紫色的烟雾,熏得我嗓子发痒,拼命忍着不要咳嗽出来。但簪子看上去纹丝不动,没有任何反应……我日渐觉得我已经不可能从首座口里挖出更多关于簪子的秘密了,不过前几天他在枕上咬着我的耳珠,轻声细语说,双簪合一的时候,也让我永远享受青春一类的话,确实使我无比舒服,我相信我在他心中的地位一定不同于他人。嘿,我甚至憧憬着那一刻到来!”
虽然原青不能说清楚“紫色的烟雾”是什么,她隐隐地联想起姑姑那张苍白异常的脸庞,深信其中必有瓜葛。可怜的姑姑啊,那时候被多少谎言包围着呢。而另外一段,原青认为直接说出当年的真相了:
“……我想上前帮首座一把,但全身都很痛。那个家伙不愧是首座的师弟,小怜她们也是受过格斗训练的了,居然被人家一招送掉性命。这不,首座慢慢逼近他的师弟了,那家伙猝然不及防,肩头挨了首座一记掌,就退了一步。忽然,他竟然用我看不清楚的手法从腰间拔出一枚簪子!
啊,这就是首座朝思暮想的另外一枚簪子吗?那两枚簪子从远处看,长得真像。这时那家伙另外拔出一管鲜红色的液体,倒在簪子上。我正不明所以,听到首座怒喝,‘狗急还真跳墙啊,你甚至还不能够肯定这血有用呢’,然后那枚簪子自动悬立半空,发出迷人的幽幽绿光。
但我那时候真的傻瓜,应该忍痛撤退啊。因为我没料到,天天在我耳边说尽甜言蜜语讨好我,捧我到掌心的首座这时候把我像拎小鸡般提起,挡在他和绿光之间。这个绿光是什么东西?!完全超出我预知范围,在绿光中我难受死了,五脏六腑都跟在火上烤一样。我眼泪水流了不知多少,口里求这两个混账的放过我。我在此诅咒老天爷,竟然让灭绝人性的两条豹狼活过千岁!”
后面的笔迹,越发浮浅无力,反复诉说姑姑事后要忍受长期的千针刺心的苦楚,身体机能日益衰退,到最后连呼吸时浑身肌肉都扯着痛。这使原青已经读不下去,咬牙切齿说:“所谓世代忠仆、恩爱情侣,危急关头,价值仅仅一个挡箭牌吧。哼!他的师弟也不是好东西,收了簪子后,对着姑姑还冷笑,说什么‘活该站错队’。好,我要你们俩都付出代价!”
但现在还不是时候啊,原青依然很顺从地任由她的首座触碰耳后的皮肤,努力压抑着内心将要喷薄而出的怒火。而这股怒火,她相信已经找到新的发泄对象,并通过指间的压力一一得到释放:她身在博物馆的后楼道,左手臂严控马佳的反抗,手掌捂着小姑娘的口,防止她发声呼救。
不,原青内心冷冷地面对马佳的挣扎,右手准备好针管,对准马佳的肌肉狠狠扎进、推入药液。药水就这么顺着血液循环在马佳身上发挥作用了,四肢绵软、眼神涣散。因此,原青轻而易举地装作搀扶病人的样子,往博物馆后门撤退。
替马佳外披一件风衣遮挡、下楼梯、横过庭院,一切如期进行。原青从头到尾表情欠奉,连眼角的余光都没正眼瞧过马佳,是猎物太容易得到,引不起她的激情了吧?
且慢大意!离博物馆后门尚有三十米左右,好像突然冒出来的一群人潮水也似迎面直冲,堵住原青的去路,同时也阻挡了原青的视线。哼,挡我者死!原青左右手轻轻一分,身形灵活转动,指尖再次离那快要倒地的马佳数尺了。可……她手指尾突感剧痛,顺势用手肘去撞。
就那么一撞,她吓个半死——这是双怎么样的眼睛呢!说极俊美,那眸子分明是当今的都市帅哥;说极老练,又无法说出的沧桑和成熟蕴含其中。世上能有同样的眼神,大概就首座了吧?但这双眼睛似乎藏着一点点悲伤、一点点怜悯,跟三分冰冷并融,又比首座多了点韵味。原青没慌多久,就又重新集中精力,在敌我不得共存的场面,任何杂念随时致命。
既然上盘不方便施展,那么用脚扰乱对方下盘吧。可惜人家到底技高一筹,手臂依然成圈,三寸不离原青身旁,甚至好几次拳头刮起的微风掠过原青的耳尖。换作个普通人面对那家伙的狙击,可能脑门就直挺挺挨一记,瞬间晕掉了。“你的亲人是谁?原惠是你的谁?”,他的声音扬起。
关你屁事!纵然原青内心惊惶不已,但她一心要夺回马佳,手上的招数之阴损毒辣,一招胜似一招,竟然拔出小匕首,一刺、一挑、侧身诱敌、再挺匕首进击,把家学的搏击招数悉数使出。“原来都过了很多年了。我是忘记了……这次是仲恒兄派你来的吗,还是你想替原惠报仇?”那声音继续不依不饶追问。
“德远,不要和她纠缠,马佳似乎情况不好,我们撤吧。”另外一把女声高高亮起,一下子使原青受到的攻势减弱了很多。敌不可纵,寇不可玩,原青哪能放过机会,手上的匕首朝着男子肋间插去——啊,为什么会落空了!过度用力扑杀反而使原青摔向博物馆庭院的一块石头上。她理了理头绪,抬头找寻目标。呵呵,周围那些乱七八糟的人,早作鸟兽散了。仔细推理:那群人怎么被弄来,又怎么就散了?不过她更加愤恨的事情不是应该“煮熟的鸭子会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