氤氲的水汽，将十几个清一色打扮的丫头映衬的暖红的脸蛋，一个个看上去就像水蜜桃一样新鲜可人。
张妈眯着眼睛看了半响，才挑了几个长相比较齐整的点了一下，让那几个丫头站到了外列。
张妈圆脸，看着和气，如今笑眯眯地看着几个丫头说：“嗯，虽然瘦了些，却难得长得这么水灵，你们几个，可是愿意去伺候少爷？”
伺候少爷？
被点出来的少女面面相觑，却不约而同的面上都浮现出了喜色，听说，虽然她们几个是小门小户出来的，可也听说过，这珍宝斋的少东家，是个神仙一样的翩翩佳公子，别说是伺候这位公子了，就是远远地看上一眼，也够这些春心萌动的小丫头们连续做几个晚上的好梦了。如今，竟然还能伺候这位传说中的神仙公子？
没被点中的少女都有些沮丧，在来到这里的路上，她们可都是彼此交流过情报了，这个珍宝斋本来就是出手大方，又是买进来当奴婢，家里人实在养不活孩子的，都愿意把孩子卖到这里，最起码，还是个奴婢，不是送进那等不三不四的地方。而神仙公子一样的少爷谁都想靠近，说不定，被少爷看上，就一下子飞上了枝头，麻雀可以变凤凰了。所以那些没有被点中的丫头都有些不甘心，翘首看着张妈，虽然想说话，却又有些不敢说话。
王子罗就站在这一排少女之中，从卖身为婢到来到这座大宅院，王子罗一面紧张一面欣慰，欣慰的是，终于给哥哥筹到了钱，可以让哥哥的寒窗苦读不会白费，紧张的是，不知道这家主人好不好伺候，会不会动辄就将奴婢打杀。
王子罗自顾自地愁肠百结，就没有注意到，张妈带着几个被点出来的丫头走出去的时候，本来一直立在张妈身边，面色冷淡，身形瘦削的赵妈眼中露出了怜悯的神色，张妈走在三个丫头的后面，见了赵妈的神色，低低地叹了一口气说：“大妹子，这见天进去那么多人，从来没见出来过，不知道的也就以为是咱们公子，那个，风流，可是，谁又见过那些个女孩子？”
“嘘，祸从口出，老姐姐还不知道吗！快别说了，这么多人呢。”赵妈连忙制止。
“唉，老姐姐我总觉得，咱们，也是在造孽呢。”张妈又低低地叹了一句，才走向已经出门的那几个丫头身边，带着他们走远了。
赵妈站在原地沉默了一会，点了点剩下的丫头，数目还不是很够，还得等着下一批送过来，但这一批，还是先送过去吧。作孽，是在作孽吧。
赵妈将剩下的一队丫头引出了洗浴的地方，这帮买来的丫头来到这座府邸，先是要全部清洗干净，然后是……
赵妈领着一队没见过市面的丫头左拐右拐，也不知道穿过了多少庭院和花径，看得那些小丫头们兴奋不已，连王子罗的心情都不知不觉地放松起来。她们跟着赵妈最终抵达了一个巨大的庭院。
这个院子看起来挺奇怪的，四面的院墙都很高，主屋之后是一条幽深的小径，可那边紧贴着院墙，什么也看不见。院子里，除了青石铺地，就是一个一个巨大的水缸，暗褐色的，几个人合抱都合抱不过来的那种巨大的水缸，水缸里满着水，但看不清是什么东西。
赵妈仔细辨认水缸上的记号，将一行丫头分别引到画着新月记号的水缸前，每人面前都是一面巨大的水缸。
“都站好了，我们是大富之家，就算是最下等的奴婢也要仪态良好，先站一个时辰再说，不许偷懒，我会不定时抽查。”赵妈训斥了几句，转身就走，走到月亮门外面后，从外面推上了月亮门上圆弧形的木门。
赵妈这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浑身的力气好像都被人抽走了一样，后背依靠着院墙慢慢地滑落在地，眼角有泪光闪现，却终究没有落下来。
正是月上柳梢头的时候，王子罗低下头，恰好能看到水面上映着一个月亮，月亮下面就是一张面黄肌瘦的脸，为了供哥哥上学，瘦小的她就像操劳了多年的妇人，可是为了哥哥，一切都是值得的，以后，还指望着哥哥把她赎出去呢，到那时候，是不是一切就都好了？
王子罗这样想着，对着水面理了理头发，刚刚沐浴过，身上还带着股香味，她从来就没有见过那么大那么奢华的浴池，还有擦在身上香香的澡豆……真好，当有钱人，真好。
突然，映在水面上的脸庞抖动了一下，好像水面起了波动一样，可是没有风，水面怎么会波动？
就在这个时候，王子罗突然发现镜子一样的水面上，突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阴影，那阴影好像从水面下面浮上来的，猛然带着水花扑了出来，迸溅的水花迷蒙了王子罗的眼睛，让她根本就看不清楚面前是个什么东西，只是本能地觉得恐惧。耳边传来了此起彼伏的尖叫声，那是跟她一起进来的同伴们。
是什么？王子罗惊慌地想着，却感觉浑身上下都是一个颠倒，好像被什么东西抛上了天空一样，然后，整个世界一片黑暗，她眼前一黑，就昏了过去。
院子里的尖叫声传出去很远，在寂静的院子里传出去很远。院墙外面，赵妈的身子紧紧地抵住院墙，捂着嘴，压抑地哭泣着，眼泪吧嗒吧嗒地向下掉，砸到了黑乎乎的地面上，很快就了无痕迹了。
尖叫声结束的很快，就跟出现的时候一样突兀，这个巨大的宅院，又恢复了平日里的寂静。赵妈使劲擦了擦眼睛，抬起头，只能看到这所大宅一个连一个的飞檐屋角，在黑暗里连成一片，就好像一头择人欲噬的猛兽。
赵妈打开了拱形的院门，院子里也恢复了寂静，只剩下一个连一个巨大的水缸，那些刚刚还鲜活漂亮散发着青春气息的女孩子，一个都不见了。
赵妈平复了下情绪，装作若无其事地向外走，只不过，她并不知道，在不久的将来，珍宝斋运送过来的姑娘，会有一个将这一切都结束的阿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