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圣器室看向顶端小小的圣坛。那儿只有一个人影,她正跪在贝利尼画的那幅美丽的绘画前面。尽管画美丽但她似乎并没注意。她在哭泣和祈祷,好象心都碎了。她就是我妹妹卡罗琳。我向查尔斯招手,他来到我旁边,和我一起从门口看过去。
“去和她说话。”我说。“她会原谅你的。”
我轻轻把他推出门口,回到十字形耳堂,沿中殿来到西门。在这儿我见到父亲,并和他说话。他严厉地回答我,说他先在大运河旁的一家膳宿旅店找到舒适的住处后,就回里瓦·德格利·斯亚沃里那边的旅店找我,但我不在。他此时等待着卡罗琳,要陪她回膳宿旅店,她已要求在那儿尽量别管她,直到她重新恢复平静为止。
我对他说再谈论过去的事没用,毫无疑问是我错了,而补救的办法在于今后让他们结婚。在这一点上他很赞同我,听我说弗斯特先生此刻就与卡罗琳在圣器室里面,他便同意我的建议——我们别打扰他们,一起回膳宿旅店去等候他俩,他也为我在那儿订了一个房间。我们就这样做了,上楼来到他为我选的房间,这儿俯瞰大运河,我靠在窗口观察着将运送查尔斯和我妹妹的那只小划船到来。
没多久他们就来了。他们一绕过我右面的转弯处我从其阳伞的颜色上就认出了。他们必然是肩并肩的,但根本没有谈话,我觉得她脸色发红,而他却显得苍白。当他们被划到我们住处的台阶旁时他把她扶上来。我以为她会拒绝他帮助,但没有。一会儿后我听见她经过我房间;我想知道他们会面的结果,看见划船并没把他带走,便走下楼去。他正转身离开门口,但不是转向河水,显然打算从那条通往“维亚22·马左”的巷道回去。
“她原谅你了吗?”我问。
“我还没有请求她。”他说。
“不过你一定要那样做。”我告诉。
他暂停下来,然后说:“艾丽西娅,让咱们互相理解吧。你是要彻底告诉我,假如你妹妹愿意做我妻子你就绝对让她,不再考虑我对你提出的建议?”
“我确实让你那样。”我说,嘴唇发干。“你属于她——此外我能做啥呢?”
“对,是那样;这纯粹是个荣誉问题。”他回答。“那么很好,我要承诺的是荣誉而不是爱情。我会坦然向她提出这个问题,如果她答应我们就结婚。但不在这儿,要在你们英国的家里。”
“啥时候?”我问。
“我会陪她回国,”他回答,“就在她回去后一周内吧。拖延对我也没什么好处。但结果怎样我是不负责的。”
“你什么意思?”我说。他没回答,走了,我回到自己房间。
9她目睹结局
4月20日。米兰,晚上10点半。——我们就这样踏上了回国的旅程。我无疑是多余的,便尽可能独自呆在一边。在旅店吃过饭后,我一个人走了出去,不管什么礼节不礼节,因我无法呆在里面。我悠闲地沿着“维亚·阿勒山德罗·曼左尼”走去,直到看见宏伟的“加勒里那·维托罗·埃马鲁尔”,然后我走到那高高的玻璃拱廊下面,一直来到中央的八边形建筑;这儿有不少椅子,我在其中一把椅里坐下。对于那些来来往往散步的人们我已习以为常,不久便注意到卡罗琳和查尔斯也坐在对面的椅子上。自从我和他谈过话后这是我第一次看见他俩这么亲近地在一起。没多久她也发现了我,把眼睛转向一边;接着,显然在一阵冲动之下,忽然站起身朝我走来。我们在威尼斯见过面后还没说过话呢。
“艾丽西娅,”她说,在我旁边坐下,“查尔斯让我原谅你,我确实原谅你的。”
我紧紧握住她的手,两眼含泪,说:“你也原谅他吗?”
“对。”她腼腆地说。
“结果怎样?”我问。
“我们一回家就结婚。”
这几乎就是我们整个的谈话,之后她同我一起回去,查尔斯稍微后面一点,不过她时时回头看他,好象担心他会追上我们。“荣誉而不是爱情”似乎回响在我耳旁。事情就是这样的。卡罗琳再次快乐起来。
4月25日。——我们已回到家里——查尔斯和我们一起。现在事情默默地发展着,的确十分迅速;它们似乎进展得出奇地轻松,我有时还觉得压抑。查尔斯呆在附近的镇上,他只等着结婚证了,一得到它后他就会来这儿,平平静静地与她结婚,然后把她带走。他脸上所表露出的是顺从而非满意,不过对于这个紧要的问题他并没和我再说一个字,也没有对定下的计划越雷池一点。他们将来也许会幸福的:我希望如此。可是我无法摆脱自己的忧伤。
5月6日。——婚礼前夕。卡罗琳安详而幸福,虽然并非无忧无虑。不过也没有什么让她焦虑的事。我希望也能这样说他。他来去像个幽灵,而似乎谁也没注意到他这种离奇的举止。
我不得不留下来参加婚礼,但我如不在会让他少感到一点不安,我想。然而,我这样找理由也许不对:父亲只是说查尔斯和卡罗琳同别的人一样可以获得幸福。唔,明天一切都会解决了。
5月7日。——他们结婚了:我们刚从教堂回来。查尔斯今天早上脸色如此苍白,父亲问他是否病了。他说:“没有,只是有点头痛。”然后我们便去了教堂。
没有任何障碍,他们终于办完婚事。
下午4点。他们这时本应该已出发了,可却莫名其妙地拖延着。查尔斯半小时前出去,现在还没回来。卡罗琳在门厅里等着,我非常担心他们会错过火车。我想这件区区小事无关紧要,可心里却满怀担忧......
9月14日。——4个月过去了,只有4个月!仿佛已过了几年。难道只是在17周前我曾记下他们结婚的事实吗?相比之下我现在已成了一个老女人!
在那个永远难忘的一天我们等呀等,可查尔斯始终没回来。6点钟,当可怜的小卡罗琳怀着无法形容的焦虑回到她房间时,一个在浸水草地①干活的男人来到家找父亲。他们在书房里见面,然后父亲按铃叫我。我走下楼,接着便听说了致命的消息。查尔斯不存在了。当时那个船工去把浸水草地里的一个堰闸关上,忽然看见下面的池边上有一顶帽子,在旋涡中直打转;他再往池里看时发现底部有个奇怪东西。他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把闸放下去让水平静下来,然后便清楚地看见尸体。当时报纸对此作了详细报道,这里就不必写了。查尔斯被带回家,但他已死了。
我们都替卡罗琳担忧,她太痛苦了;可是说来奇怪,她所遭受的只是一种深深的悲哀,哭过后就会好受一些。经过调查得知,查尔斯时而要穿过草地去给住在对面山上的一个老头一点钱,那人曾是一名卑微的山水画家,后来双目失明;人们推测查尔斯当天也为了同样目的去了那儿,以便向老人告别。得知这一情况后验尸陪审团发现他是因不幸而致死亡,而每个人至今也认为他是穿过堰坝去救济那个老人时被淹死的。只有一人例外:她不相信任何意外事件。我最初听到这个消息时无比震惊,心想他竟然在最后一刻选择去办那样一件事真是奇怪,而且要亲自去,当时时间并不多,任何礼物都可轻易交给别人送去。我再一思考,便确信了他那样结束生命也像在附近教堂举行婚礼一样,是当天计划中的一部分。他在大运河上曾作出了令我永远难忘的保证,而这正是他整个计划的两部分;他当时说:“那么很好,我要承诺的是荣誉而不是爱情。如果她答应我们就结婚。”
我不知为何要在这特殊的时刻记下此事,只是我想到要这样做——以便在一定程度上使我断断续续的日记中讲述妹妹和查尔斯的爱情故事那部分完整一些。她在痛苦中逆来顺受地生活着,也许会经受住这个打击的;而我——不过永远别管我好啦。
10很久后她作了补充
5年以后。——我偶然见到这份日记,翻阅它时被吸引住了,它所记录的那段生活在我眼里比现在更加光彩热情。我必须补充一下,使过去的这段记录有一个完整的结局。妹妹卡罗琳被长期追求后,一年前接受了西奥菲勒斯·海曼的爱——就是那个曾经腼腆,帮助我促成那桩假婚姻的年轻传教士,如今他已完全被任命为附近教区的副牧师。他为自己曾扮演的角色忏悔,最终得到了爱。现在我们都为对她犯下的罪过作了补偿:希望她再不会被欺骗了。
1887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