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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十八岁,二十岁,二十二岁,大学毕业,开始工作。我的整个青春里有多少个里程碑似的人物和事件在其中来去穿行,我都几乎忘记了,我不知道会不会有一天洛宇也成为他们之中的一分子,我们之间的一切都会被我遗忘在这历史链条的滚滚尘烟之中。

青春何其短暂,它禁不起消磨。

我开始以一个理智成年人的姿态面对自己的人生,小学妹在国内做图书市场方面的工作,我便开始和她一起连通出版社做法语书的版权贸易。希望通过忙碌的工作来忘却陈洛宇这个名字,我第一次真正想要嫁给他的这个男人,终于以一个缠绵悱恻的姿态淡出了我的视线。

我越来越努力地工作,是因为我迫切地想回北京。没有洛宇在的日子,巴黎似乎永远都是阴雨连绵。这两座城市几乎成了我命途中的枷锁,把我牢牢地囚禁了起来。

3

这时正值一个雨天的黄昏,外面的景象伴随着拉成线的雨滴朦朦胧胧的,含混不清。同事们都已经回了家,只有我坐在公司里对着玻璃窗发呆,我不知道下了班应该做点什么,舞会,聚会,沙龙……这些热闹的场合似乎都不太适合我。

有时我会突发奇想去听一场振奋人心的歌剧,尽管意大利语的饶舌歌词我从头到尾都听不懂,但我仍会坐在那里起劲儿地跟随节拍得意洋洋地点头,偶尔嘴里哼哼哈哈的就像在北京的戏园子里听京剧,频频惹得旁边座位绅士淑女们的白眼,他们心里肯定在高傲地想着不知道我是从哪个国家混进来的土鳖级人物。

又到了旅游时节,街道上哪个国家的人都有,金发的,棕发的,黑发的……这让我着实感到陌生。

这时电话响了起来,是宁野,大忙过后我才刚想起了他,不知道他有没有从他妈妈的葬礼中恢复过来,作为朋友我心里感到很是惭愧。

“喂,储希。”宁野说道。

“是我,”我答道,“宁野,你好些了吗?有什么事?”

“……”

“说话呀?”我有些担心地说道,“喂?宁野?”

“储希,”宁野说道,“我憋在心里太难受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发生什么事了?”我问道。

宁野支支吾吾地说道:“沈家碧,我想念她,可我……可我不能再跟她在一起了。”

这下轮到我说不出话来了:“我都不知道该对你说什么,你们两人怎么走成今天这个样子了?”说这句话的时候我尤为心虚,我和洛宇还不是一样吗。

“我不知道,”宁野答道,“我不是大款,我没办法给沈家碧买跑车豪宅。储希,我该怎么办,我恨沈家碧,但我真的爱她,我现在什么都干不下去……”

宁野后来的话我一个字都没有听见,我举了一会儿电话,安慰了他几句,然后鬼使神差地挂断了。在我本来想把陈洛宇忘得干干净净的时候,宁野的这个电话又一个激灵敲醒了我的回忆,据宁野说沈家碧在北京应该找了个靠山,洛宇又突然回了北京……他告诉我的每一个字有如分子颗粒一般陷落,坠入永不见天日虚无缥缈的罅隙中。

我要不要再回去,我要不要再回去?还是永远忘记?

“你不是一直都在等洛宇的答案吗?”珍对我说道,“不如回去看看,也让自己真正下一个决心,你这逃避的毛病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改。”

“唉,算了,”我说道,“都过了这么长时间了,洛宇他也决定留在北京,这样也挺好,我不想去管他们之间会怎样了。”

“你真的不想知道吗?”珍问道。

“得了,你想说什么?”

“你不觉得你最近一直是浑浑噩噩的吗?”珍说道,“没精打采,周皎给你介绍别的好男人你也不见,你这不是分明要吊死在那一棵树上吗?!”

“……不知道你说什么……”

“不知道我说什么?”珍凑过来说道,“那个罗本不好吗?人那么帅……”

“罗本……谁呀这是……”我问道。

“就是上次咱们一起吃饭,周皎带过去的那个,”珍说道,“人家对你可是挺有意思的呢,过后就管周皎要你的电话号码来着。”

“……哪个呀,我没印象……”

“那个香港人,”珍帮我回忆道,“个子很高一米八八,普通话不太好但是英语相当流利的那个……喜欢跳伞……有印象了吗……”

“没有。”我摇了摇头答道,甚至不知道我究竟有没有见过这样一个男人,怎么我一丁点印象都没有。

“你当然不记得了,”珍说道,“你满脑子都是那个人。”

“……胡说八道……”

“陈洛宇,”珍说道,“你满脑子都还是陈洛宇,你见到再帅的男人也都视若无睹了。”

“你快闭嘴吧!”我朝她扔了一个枕头说道,“你真快成我妈了。”

“妈妈让你回北京找陈洛宇。”珍笑道,我不知道我有没有踹到珍的屁股。

我真的那么需要那个我未曾得到过的答案吗?这段时间洛宇一个电话都没有给我打过,也许我们就这样再也不联系分道扬镳了,直到我们白发苍苍满脸皱纹牙齿都掉光了,我再也记不起他的名字和他的脸,记不起在我的世界里有没有那么一个人来过。

我为什么不能接受另一个看起来很好的男人,在这个城市经营一份完完全全属于自己的爱情?

天知道我为什么满脑子都是那个人?我以为过一个月我便会忘记他是谁,我也曾一遍遍地对自己说你干吗要这么傻。你错失的只是一个并不爱你的人,而你为何要浪费掉自己大好的青春。

“你说,是不是这两个城市诅咒了我?”我问珍。

“你在说什么?”

“那为什么我总也逃不开?”我说道,“总是没完没了地周旋在这两个城市之间,只是为了一个男人,他手里似乎有一根线而我就是他的风筝,他让我过来我就过来,他让我回去我就回去,我特别舍不得挣脱这根线,尽管它拴得我无比难受,其实我真的不想这样。”

“傻子,”珍说道,“这就是爱情。”

我强迫自己什么都不想,订好了回国的机票。

我走在已经很熟悉的街道不停地绕啊绕,绕到了塞纳河边等船,周遭都是游客和行人,他们很开心地在船上到处游走拍照留影,而我过眼之处全是雨中圣母院和铁塔的一种失重状态。

香街的黄昏。一小片空地,我走过时一群鸽子扑棱着灰褐色的翅膀齐刷刷地飞起,空气中全是饲料的味道。一大圈法国梧桐上面露出了一小片天空,暗蓝的,浅灰的,几丝云静静地从中间流淌过去,时光隧道中有一个巨大的裂缝,该怎么愈合?

很多往事像过电影般地在脑海中一次次地闪现,我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不去思考任何枝枝蔓蔓。

穿过协和广场,顺着方尖碑绕了好几个圈,我几乎把自己转晕了。然后大迈着步伐回到了从前我和珍租住的公寓,珍不在家,于是我打开电脑给她写了封邮件说明情况,告诉她也许我真的很需要那个答案,便回我的公寓开始收拾行李。

离开巴黎的那天又下起了小雨,大团大团抱在一起的云朵像被汽车尾气扫上了一层灰尘,我嗅到了空气中凛冽的味道。站在可以同时看见埃菲尔铁塔和凯旋门的一个小角落,像我刚刚来到巴黎的那一年,想放声歌唱,也想大哭一场,感觉这个繁忙缭乱的城市总归能让我的心安歇了。

坐在机舱靠窗的位置,想到回去重新要面对的一切,我一遍遍地问自己,这是怎么了,我为什么要回去?然而我身不由己,马不停蹄地回到了北京。熟悉的景象伴随往事一齐压向我,我有点承受不住。其实并没有什么惊心动魄,也并没有什么波澜壮阔,只是我们的生命会随着那些人那些事,一直流淌下去直至消失。

如浮萍。如流云。

回北京后,在准备给洛宇打电话之前,我问了自己上百遍:“你跟沈家碧、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对面是宁野在一根接一根地抽烟,我特别感谢自己当初问了一句无比睿智的话,以致我跟宁野都能放下之前的凌乱,重新面对各自的感情,这种同病相怜的状况让我无法对宁野有任何苛责,比如“你为什么不看好了沈家碧?”“怎么这么多年你们两人的关系还不能梳理好?”

然而我发现他抽烟的姿态特别像当年洛宇在我巴黎公寓楼前等我的时候,一样的纠结,一样的怀念。也许洛宇的痛苦真的并不比我少。

在我没做好任何准备的时候,洛宇却先给我打了个电话。

“储希,我知道你回来了。”一听见洛宇的声音我眼泪就掉了下来,一定是周皎和珍背叛了我,“傻丫头。”洛宇说道。

4

我真的有想过成全。

那样我便可以改名不叫“希望”叫“绝望”,这对我和洛宇来说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我辞掉了巴黎的工作,彻底回到了北京,说是彻底我心里也着实没有底气。周皎和珍一遍遍地挽留我,珍对我说道:“干吗要辞职?请几天假回北京问清楚就好了,干吗做这么大牺牲?我可没有劝你辞职呀……”

“不是牺牲,”我答道,“是我想回去看看了,可能是我在巴黎待的时间太久,北京是什么样子我都快忘记了。”

“……不……不回来了吗?”珍问道。

“还没想好,”我回答,“也许还会回来,也许就不回来了……”

“我可舍不得你走,”珍趴在我的肩膀上说道,“我们都已经是好朋友了。”

“我又没说不回来。”我拍了拍珍的后背安慰道。

“那你一定要回来!”珍抬起头对我说道。

“……珍……给我点时间……”我说道,“让我好好想想。”

我由衷感激,唯一在合适的时间挽留过我的,却是两个曾经背叛过我的人,这种关系也挺神奇的不是吗。委婉推却了他们的挽留,我还是要回北京。整理好巴黎的一切,我发现我能带回去的东西真的很少,当年来的时候我带了两个旅行箱还有三个背包,可如今离开的时候一个箱子已足矣。

虽然有点遗憾,但对我的归来我爸我妈还是异常欢喜,虽然没有敲锣打鼓全城大赦三天,却也是备了不少宴席。我走访了所有亲戚朋友,不管真的假的,所有人都认为我这样的“海归”是镀了一层金的。

随后我进了《真·视觉》杂志做项目总监,还是走了我爸我妈那些人际关系网,比如《真·视觉》的执行总裁和我爸是大学时期的同窗,比如《真·视觉》总编的太太和我妈是高中最要好的朋友。对我曾经的毫无交代他们只字未提。

我在十八岁的时候曾拍胸脯保证以后决不当啃老族,可如今我却没觉得有什么不妥,甚至心安理得地享受这一切。

没想到在我还没做好准备去见洛宇的时候,最先见到了沈家碧。

那天是在公司三层的员工休息区,一片开阔的露台,四周弥散着咖啡的香气。家碧化了一个再简单不过的基础妆,神情萎靡,看起来的确是从地摊上淘来的白衬衫加牛仔裤,长长的头发随意地在脑后系了一个马尾,喷的是廉价的“范思哲水晶”。我不由自主地微微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香奈儿套裙和自己梳理得一丝不乱的高高发髻,我没想到窘迫的竟然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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