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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魔幻之城(5)

老皮特等钟的轰鸣声变小了点,就放下了捂住耳朵的手。就在手还没完全放下,半曲半伸的时候,头顶上响起一阵空气摩擦的咝咝声,紧接着,一个东西掉在了他半伸开的两只手上。完全是出于本能,老皮特把手往下一沉,接住了这个东西。还好不是太重,否则也许会扯断我这两根老骨头了,他一面这样想着一面开始查看自己接住的是什么。当他看清楚时,他怀疑自己昨天晚上的酒大概还没醒,因为这实在是不可能的。他手里的是一个白白胖胖的男孩!男孩看来只有几个月大,而且长得似乎有些古怪,尤其惊人的是,掉到老皮特手上后,竟然还在呼呼大睡。老皮特顾不上仔细看,先抬头向天上看,一只西西鸟从天上飞过。他有些明白了,一定是西西鸟从迷途森林外抓来的这个孩子,准备带回家去给孩子当点心。西西鸟体型巨大,以小牛、小羊、小狼等大动物的幼子为食,去年村里还被抓走了好几只小羊。好在西西鸟虽然大,胆子却小,只要敲锣打鼓的弄点大声,就把它吓跑了。刚才一定是西西鸟飞过头顶的时候,正好老皮特敲响了大钟,西西鸟一惊之下,没抓稳猎物,结果掉下来了。

老皮特大喊了起来,并且又敲了一下钟。这一下钟是表示有事需要集体开会讨论。而这一下也终于把男孩震醒了,他开始连踢带踹的大哭起来。毫无育儿经验的老皮特手忙脚乱的对付他,依然无法让他平静下来。还好这时候村民们都来了。

老皮特把事情简单地说了一下,大家都好奇的围过来看这个男孩。不错,白白胖胖的,蛮可爱的,只是,似乎有哪不太对劲。大家正疑惑间,忽然平时爱咋呼的大嗓门罗琳尖叫了起来:“天那!这个孩子竟然,竟然有两只眼睛!”大家顿时醒悟出不对劲的感觉出在哪里了,像害怕被碰到身上似的,大家呼啦一下子散开一个大圈子,只留下可怜的老皮特双手发抖的抱着孩子,在圈中间站着。

大家沉默了一会后,老村长,也是罗琳的父亲卡尔开口了:“皮特,你应该把他扔在地上,我怕他会伤害你的。比如说,他会不会咬你?”老皮特低下头看着正在哭闹的男孩,以及他那令人不安的两只眼睛,犹豫着说:“卡尔,我看他挺正常的,不会咬我,再说他还没长出牙齿呢。”

“正常?对一个长着两只眼睛的小怪物来说,这倒是正常这个词的一种新用法。”罗琳尖刻的指出。

老皮特有些恼火,他看不惯大家的惊慌:“这个孩子和我们的孩子没什么不同,虽然他长了两只眼睛,可是你们还能说出他别的地方有什么不对吗?像他这样一个连牙都没长的小不点,难道能给我们带来什么灾难?”

卡尔沉思着说:“也许他是个妖怪。你知道,妖怪和人长得是很像的。咱们的神书里也指出,魔鬼总是变化成人形来换取人们的信任,但因为神的力量,他们变成的人都是有缺陷的。”

老皮特也有些犹豫了,作为从小玩到大的朋友,他是信任卡尔的,大家都信任卡尔,所以他被选为村长。这时,老皮特决定继续信任他,于是他慢慢弯下腰,准备将孩子放在地上。男孩还完全不知道自己将被抛弃,仍然理直气壮的大声哭着,并且用力的扭动身子。老皮特看着孩子的脸,看着那挥动着的娇嫩的小手和小脚。就在这时,男孩哭累了。他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并且不断从小嘴里吐出几个小小的气泡。老皮特直起身子:“不,我不能这样做。既然大家讨厌他,那么,他和我一起住在钟房里好了。我会照顾他的。”村民们顿时议论起来,并且有人建议应该将这个孩子扔得远远的。卡尔威严的哼了一声,大家都静了下来,他开口说:“皮特,也许你是对的,这个孩子只是个畸形而已。但不管怎样,希望你不要做危害整个村子的事。”然后,卡尔转身走了,村民们伸长脖子又看了看这个丑陋的小怪物,也纷纷离开了。老皮特抱着孩子回到了自己的钟房里。

老皮特的枯燥的生活有了新的乐趣。他每天敲完钟后马上就跑回家去。对,是家,一个有了孩子的房子当然不再仅是房子了。老皮特忙碌而愉快的洗着孩子的小衣服,给孩子往奶瓶里灌奶。小衣服是罗琳送来的,因为她也怀孕了,所以早就预备了好多男孩女孩的衣服。然而前不久,村里的女巫预言说她的孩子将是个女孩,于是男孩的衣服就没用了,卡尔就让罗琳送给老皮特。其实,老皮特知道,罗琳除了爱咋呼外,本人也是很善良的。然后是喂奶,小家伙很能吃,这奶是全村最好的奶牛产的,他能喝一大瓶。当吃饱后,老皮特会抱着他在附近走走,有时碰到村民们,大家都会看一看,然后就是叹息:“多白,多端正的一个男孩,偏偏是个两只眼睛的怪物。”当然,这话他们是不会当着老皮特的面说的,因为他们知道老皮特把这孩子当孙子一样看待,尽管他没有儿子。他甚至给孩子起了个好听的名字——瑞得。

瑞得渐渐长大了,他变成了一个七八岁的孩子了。他很幸福,因为他有个最疼爱他的爷爷。爷爷总是把最好的东西留给他吃,还给他做各种各样的玩具。然而,他也有不快乐的事。那就是,他长得和别人不一样!一起玩的小伙伴都是一只眼睛的,端端正正地长在额头上,自己却有两只眼睛,而且是长在鼻子的两边。虽然小伙伴们并不太歧视他,但当玩耍中闹了矛盾时,还是有人会讽刺他是两只眼睛的怪物。他有时因此伤心的跑回家去告诉爷爷,却总是面对爷爷那有些浑浊,但一样端端正正长在额头上的眼睛说不出话来。是的,连爷爷都和自己不一样,也许,自己真的是个怪物。小伙伴里唯一毫不嫌弃他的是菲丝,她就是罗琳的女儿,比他小一岁。她总是把从家里带出来的好吃的和他一起分享,有了新玩具也总是跑到钟房里找他一起玩。老皮特看着这一幕,总是又高兴又心酸。如果瑞得是个正常的孩子,也许他们俩长大能成为一对呢,但现在,谁都知道这是根本不可能的。

但瑞得是个好孩子,这一点村民们都承认。他有礼貌,在路上看到每个人时都会站到路边,并尊敬的说“早上好”,只要看到有需要帮助的人,他都会伸手去帮忙。他孝敬爷爷,经常偷偷在早上跑到钟边等待敲钟。的确,老皮特越来越老了。经常不能按时醒过来去工作了。然而,钟声从没有迟响过,卡尔曾经对老皮特说:“老哥,你可是捡了个便宜啊。”老皮特就嘿嘿地笑。

然而,他越是优秀,村民们就越惋惜。因为他这么优秀的一个孩子,却是个怪物,至少,也许卡尔说得对,他是个畸形,或是受了魔鬼的诅咒。那两只眼睛,还是在鼻子两边的,是多么可怕呀,人们看到他时,远比看到一个缺手断脚的人更感到难以忍受的丑陋。

瑞得和小伙伴们一起慢慢成长,变成了一个十七八岁的青年了。伙伴们也都长成了英俊的小伙子或者美丽的姑娘。这其中最美丽的,就是菲丝。她的身材苗条而丰满,一头长发金光闪闪,像天边的被阳光照射的流云一样柔软;她的眼睛明亮而又温柔,完美的镶嵌在白玉一般的额头上。她能歌善舞,性情温柔。整个村子,甚至整个森林里所有的村子,都知道她的美名。每一个青年男子,都以能娶到她作为最高的目标。

让人痛苦的是,瑞得也喜欢她。但他清楚自己的身份,他不敢说出来。而让大家吃惊的是,似乎菲丝也喜欢瑞得,尽管很多人不相信,但事实是,菲丝经常抛下一大群的追求者,去钟屋里找瑞得。大家都承认,瑞得身材高大而矫健,皮肤洁白,鼻直口正,近乎于完美。如果再配上一个哪怕再普通的眼睛,只要一个最普通的眼睛,他都将是整个森林里最完美的男子。可他偏偏是一个长了两只眼睛的畸形儿,是个怪物。所以,无论如何,她的母亲罗琳和外公卡尔也是不会允许这种爱情发生的,尽管他们对瑞得并无恶意。

瑞得忐忑不安的在大钟旁等着,月亮已经很高了,风也有些冷,但这些无法平息他的不安。早上的时候,菲丝和罗琳一起路过钟屋时,菲丝偷偷扔给他一个纸团。他打开看到里面写的字,让他晚上到钟边来,有要紧的事和他商量。想到菲丝,瑞得的心中像烧着了一团火,浑身发热,又有些心慌意乱。他知道,自己深爱着菲丝,但是,会有结果吗?

月亮越升越高了,菲丝还没有来,瑞得焦急地等着。迷途森林在月光下显得宁静而神秘,这让瑞得忽然产生了一种陌生的感觉,似乎自己从来就不属于这个森林,自己只是在梦里一样。

月亮渐渐沉了下去,天快亮了,菲丝始终也没有来。瑞得想,她大概是被母亲看住了出不来,但,她想和自己商量什么呢?

天亮了,太阳升起来了,瑞得抓起木锤,重重打在钟上,悠扬洪亮的声音传遍了整个森林。瑞得忽然看到菲丝的妹妹迎面跑过来,不禁有些惊奇,因为小玛丽是整个村子里最懒的,从来都得等钟响才起床。玛丽跑到瑞得面前,喘着气说:“瑞得,我姐姐让我给你带信,天,我一晚上被困在屋子里,到天亮他们走了我才能出来。听着,我姐姐出嫁了,是附近村子村长的儿子。今天早上爸爸妈妈刚送姐姐去的。昨天姐姐和我一直想来找你,但妈妈看得太紧了,她说,这事最好不让你知道,免得你难过......”

瑞得愣愣地看着玛丽的嘴唇在动,耳朵里却什么也听不见了。好久,他猛然甩掉木锤,发疯般的向外冲去。当他跑到村边小山上的时候,看见远处升起了婚礼用的烟花,也听见了隐约的欢乐的乐曲声。他慢慢跪倒在地上,拼命地用手捶打着石头,石头上渐渐出现了红色的斑点,最后连成了一片。

当瑞得回到家里时,才吃惊的发现爷爷病倒了。其实,爷爷昨天就知道了菲丝出嫁的消息,但他不能告诉瑞得,这是当年他对村民们的承诺。他不能危害整个村子。而如果村长的女儿嫁给了一个两只眼睛怪物,这将使整个村子变成森林里的笑柄。看着痛苦的瑞得,爷爷自责不已,终于病倒了。

尽管瑞得细心照料,爷爷还是不行了。到晚上,月亮升起的时候,爷爷觉得自己要死了。村里人都去参加婚礼了,只剩下了爷孙两人。瑞得跪在床边,不停的哭泣。爷爷抬起手,抚摩着瑞得的脸,就像十八年前他抚摩那个人人害怕的婴儿一样,激动,还有温暖。他说:“瑞得,我死后,你怎么办?”瑞得抬起头看着爷爷,好久才下定决心:“爷爷,我一直没告诉您,其实,我很小时就想走出这片森林看看。您不觉得奇怪吗,我们生活在森林里,却从没有一个人想走出森林看看森林外面是什么样子的。”老皮特迷惘地说:“外面?森林外面?森林有外面吗?森林就是森林啊,森林外面,应该还是森林吧。”瑞得坚定的摇了摇头:“不会的。您看,所有的东西都是有边界的。我们的村子很大,可我们能走出去。地平面很大,可月亮能走出去。所以,不管迷途森林有多大,一定也是有边界的。”老皮特点点头:“你这么说,也许对。可是,从来就没有人走出森林过。”瑞得说:“那是因为从没有人想过要走出去,现在,我想了,就一定能走出去。”爷爷慈爱的看着瑞得:“不管你做什么,爷爷都。。。都相信你能。。。能做好。。。”爷爷的声音越来越低,终于没有了。

第二天,瑞得埋葬了爷爷,并立了碑。然后,最后一次认真地敲了大钟。村里人还没有回来,所以没有人出来。瑞得背起行囊,上路了。

迷途森林像没有边一样,四处都是树木,也有像村子一样的空地和其他村子。瑞得怕迷失方向,他只在白天和有月亮的时候走,因为,太阳和月亮升起的方向是固定的。他一直在向着太阳升起的方向走,一定能走到森林的尽头!

不知走了多少个日日夜夜,不知走过了多少个村庄,翻过了多少大山。终于有一天,他站在了一排与众不同的树前。这些树要比森林里最高的树还要高,在每棵树的上面都刻着四个大字:“迷途森林”。树的外面是一片空旷。虽然也许只是森林里的又个村庄,但瑞得却觉得似乎和以前的空地不同。他咬咬牙,闭着眼睛走过了那排树。

他睁开了眼睛,面前的空旷让他浑身发抖:前面不再有树木,至少在他能看得见的地方没有树木了。他回过头,身后高耸的森林与他只有一步之遥,却似乎是两个世界。

他又向前走了几步,一辆马车从他面前的路上经过。几个人坐在车上看着瑞得:“呵呵,好漂亮的小伙子。小伙子,离迷途森林远一点,进去了可出不来啊,那森林是有魔法的。”瑞得呆呆地看着他们,没有回答,因为他发现,他们都和自己一样,长着两个眼睛,在鼻子的两边!一个年纪较大的男人说:“小伙子,看你衣服上都是土,从远处来的吧。来上车吧。我们是前面村子的,这里是洛汗王国的边上了。”

瑞得在车上仔细的看着他们,忽然想起一个问题:“迷途森林是属于洛汗的吗?”男人回答:“哦,不是。这里是边界了。迷途森林是洛汗和矮人国之间的一个森林,不算大。不过听说这森林有魔法,进去会迷路,所以没人往里走。”他忽然想起什么:“传说森林里的人都是怪物,长得有点像人,但又都是些畸形,也不知道是真的假的。”

瑞得想哭,但还是忍住了,他甚至微笑着回答:“传说吧,谁能知道真相呢。”

孩子,记住,当你被人所嘲笑的时候,其实,有时错的是你,有时错的可能是整个世界。

龙塔

这是一座塔,一座石头砌成的高塔。与其说是塔,倒不如说是个城堡来得更准确些,因为它很粗大,方圆有几千平方米。不过,它实在是太高了,远远看着反而显得很纤细。而且,它的顶端也是尖的,像所有其他的塔一样,不同的是,它高高的插进了云里。

传说,这塔里住着一个巫师,他法力高强,但生性邪恶。为了避免与他发生冲突,附近几个国家的国王都命令百姓们每个月圆之夜将贡品放到塔下,然后匆匆离开。据有一个因为扭了脚而离开慢了的人讲,他当时正拼命追赶离去的队伍,忽然听到身后一阵风声,然后自己被狂风吹倒在地。黄沙弥漫中,他看见一个黑衣巫师,骑着一条巨龙从塔顶上扑下,巨龙用爪子抓起小山一样的贡品,又飞上了塔顶,半空中巫师似乎发现了他,巨龙歪头对着他的方向张开了大嘴,一条巨大的火柱从龙嘴里吐出来,他感到一阵剧痛,就昏死过去了。第二天大家才看找到他,大家不敢肯定他说的是真的,但他身上的烧伤是真的。而且大家并不羡慕他能看到这一幕,因为第二天这个人就死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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