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辰安看着朝上的这一切,不动声色, 也不去质问,只是眼眸深不见底。
疑团也越来越大,他几乎按捺不住想要问沈漓,那密函是如何得来,为何没有丝毫的差池,那笔迹你又是如何模仿,竟然他自己都觉得惊叹。
今日李君澜的罪名算是坐实了,叶晨轩的左右手轻易被打入天牢,他却开始担忧沈漓接下来的举动。
昏暗的书房早已经掌上了烛火,欢快跳跃,一室光芒闪烁。
沈漓理好衣裙在书桌前坐下,铺平宣纸,提起笔侧头沉思了片刻,正欲动手,书房的门被人推开。
叶辰安熟悉的面容离自己越来越近,眼眶下有淡淡阴影,疲惫之色掩饰不去。
她放下手中的笔,眼神平静朝他看去,见他不语,只得先开口打破平静。
“王爷难道没有什么想要问的?今日朝中一切都如你所愿吧?”她唇角含笑,熟悉又陌生的,眼中不再有溢满的深情爱意,有的是模糊的黑。
叶辰安心头一紧,从身后将人揽住:“你究竟是如何做到?”
沈漓推开他的手,提笔在宣纸上写字,叶辰安一瞬不瞬,盯着她笔下陌生的字迹,没有几年日复一日的练习,又怎能做到,但她跟李君澜之间并没有过往,可那仇恨又是从何而来?
“王爷,这并没有什么难的,我就是做到了。”
如果说她从两年前就想到了今日的结局,未免太可怕,但若没有,这字迹无法解释。
他张了张口,还是没能将话继续问下去。
“王爷,妾身能否与你商量一件事情?”
他视线落在她脸上,过了好久才缓缓点头,说:“好!”
“王爷,王妃,沈家有急报。”
周扬沉稳声音打破夜晚的平静,沈漓那些话最终还没来得及说出来,两人同时起身,看着周扬脸色严肃,似乎也意识到事情并不简单。
沈漓打开信函,上述所说沈易征病重,大约活不过今夜,她眉头蹙起,看向叶辰安。
“王爷觉得我们该备马回去吗?”
叶辰安将信函收紧,捏成纸团,沉声吩咐道:“周扬,让管家备马。”
“不管是真是假,都要一探究竟,他若真病重也罢,若是假的,便让他一直这样下去吧,我爹的事情,总该有个了结。”叫了二十年的父亲,最后竟然发现是仇人,可笑。
倘若他倒下,沈家便只剩下沈若一人,不知她又能撑到何时,无人敢娶她,沈易征也没能留下一条后路,很快这个沈家就要消失在祁阳了吧,随着父亲的一世心血。
“走吧。”叶辰安握住她的手,指尖冰凉。
月色冷寂,两人连夜从王府出发,天尚未大亮已经到了沈家,管家像是知道有人要来,只敲了一声门便从内而外打开了。
“王爷,王妃。”
府中灯火通明,放眼望去,透着说不出的寂寥,偌大的一个府邸,下人也不剩几个了。
沈漓一踏入院子,沈若便冷着脸走了过来,不情愿的跟叶辰安行了礼,眼中透着对沈漓的厌恶。
“爹的身体怎么样了?”沈漓淡淡开口,随着她的步伐一同走向熟悉的院落。
“姐姐若是关心,便不会这么长时间以来都不闻不问,若是不知情的,还以为你不是沈家的女儿。”
她不由失笑,是沈家的女儿没错,但并不是沈易征的女儿,更不是你的姐姐,说起来同与你姓沈,已经觉得十分丢人。“妹妹既然如此关心你爹,想来也不会让他气得起不来床了。”
“你……”
沈漓的话毫不留情,也没有给她丝毫的面子,推开了院门便看见了院子中摇曳的灯笼。
“大夫还在里头诊断,小姐稍等一会儿吧。”贴身侍候的丫鬟解释道。
“究竟是怎么回事?爹的身体不是一直都很好?为何会突然病倒?”沈漓站在那丫鬟面前,皱起了眉头。
丫鬟垂着头,低声抽泣:“奴婢……奴婢不知……老爷前两日起, 就不曾吃过什么东西,奴婢还以为是老爷心情不佳,没想到今日一早便看见老爷倒在书房中。”
“竟有此事?”
“奴婢该死,奴婢应该早通知小姐的。”
沈漓摇摇头,侧身看向叶辰安,”王爷不如先去休息,我还有些话想要与我爹说说。”
叶辰安:“不需要本王留下来陪你?”
沈漓拍了拍他的手:“王爷放心,不是什么大事,你先去我院子休息吧,晚些时候我让人做点吃的送去。”
叶辰安只是点点头,最后朝房中看了一眼,转身离去。
院子中只剩下了沈漓沈若还有一个丫鬟,褪去了伪装,她一张脸顿时扭曲。
“姐姐又何必惺惺作态?连夜赶回来呢?爹死你也不会心疼,装得这般孝顺,是为了博得人同情,还是让称赞辰王妃才德兼备呢?”
“你若是没事,就滚回自己的院子中去,沈若,需要我再提醒你一次?不要触及我的底线。”凭你前世的所作所为,就算是死一万次都不够解我心头恨,如今还要在这里趾高气扬的挑衅,实在有一种要马上将你除掉的冲动。
“你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你还想在沈家打我一次?”她步步紧逼,站在了沈漓面前,眼底毫不掩饰的怨毒。
“爹如今还在房中躺着,生死未卜,你休要在这里激怒我,否则就让你跟着一起出殡。”
“你说什么?”沈若抬起手就要朝她脸上招呼。
被沈漓一把抓住手腕:“你想做什么?还想打我?这是我最后一次警告你,如果还是不识好歹,你的命,就不是你自己的。”
“你这个毒妇,是你将沈家害成今日这般,还想要杀了我吗?”
“哼”她狠狠甩掉沈若的手:“我若是要杀掉你,易如反掌,你就是让你尝尝如今这生不如死的滋味,你觉得怎样?”
“疯子,你是个疯子。”
沈若惊恐的看着她眼里的冰冷寒意,浑身都止不住被冰冷蔓延,她指着沈漓,哆哆嗦嗦骂道:“你……你你要害死沈家……你是疯子……”
“没错,我是疯子。”沈漓逼近她面前,勾起唇角:“我就是要拉着你一起下地狱,让你生不如死,喜欢我新婚之夜送你的大礼吗?还有你娘的礼物,你们一定觉得十分丰厚,险些承受不住吧?”
“你……”沈若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软软的倒在地上,看着她的唇一张一合,已经听不清楚那些让她毛骨悚然的话了。
果然是她做的,从自己遇到那些事情开始,都落入了她的圈套,包括被人捉奸在床,名声尽毁。
沈漓这个贱人,对了对付她,竟然不惜代价,用了所有的办法,只为了她不得好死,身败名裂。
“你这个疯子……你这个疯子……”
颤抖着伸出手指,沈若撑着身体想从地上站起,却被沈漓一个凌厉的眼神再次吓住。
这时门被打开,大夫走了出来,一见两人便摇头,露出无奈的神色,沈若睁着眼睛问道:“大夫,我爹怎样了?”
沈漓理好衣裙,也转过了身。
老者摇摇头,扯了扯身上乌木箱的绳子,叹道:“你们还是给沈老爷准备后事吧,节哀。”
“等等!”
沈漓将人叫住,清丽的面容辨不出情绪。
“前两日还好好的,为何突然就成了这个模样,究竟是什么病,大夫也好让我们明白。”
那老者哀叹一声:“既然沈小姐一定要知道,老夫便直说了,沈老爷得的是一种不治之症,平日里并不会发作,一旦有了异状,便是回天乏术,无药可治。”
见她好像并不相信的样子,他继续开口:“不知沈小姐可记得城北张员外,两年前突然暴毙身亡,他得的病也是跟沈老爷一样的,只是当时张家隐瞒了下来,导致老百姓们传得十分邪乎。”
“你是说我爹活不过两日了?”
他无奈的点头,换来沈漓的沉默。
沈若已经忍不住冲了进去,如今沈家就剩下他支撑着,毕竟还是自己的爹,不管多么严厉,在生死关头,内心还是十分不舍。
“爹……”
沈漓在身后走了进去,沈若趴在床边,握着沈易征的手,一张老脸已是历尽沧桑,眼中一片浑浊。
看见沈漓进来,眼神幽幽转动几下,望着她张了张唇,最后还是沉默了。
“爹,是这个贱人害得我们不得好死,这一切都是她做的,她要毁了沈家,爹……”沈若指着沈漓,对躺在床上的沈易征说道。
“你……”闻言,他惊恐的睁大了眼睛,似乎想要伸出手去,指着沈漓,可是最后失了力气,软软的躺在床上不断喘息。
“沈若,我若是你,这个时候就会乖乖闭嘴,你是打算气死爹吗?”
“我可不想爹死不瞑目,你个蛇蝎心肠的女人,恨不得见爹死了你最开心吧?”她不依不挠,沈易征看着两人,脸上怒极,张着口啊啊发不出一个音节。
心明如镜,可即便如此,他也没有任何能力除掉沈漓了,能这样做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她已经知道了当年的真相,才会不顾一切的来对付沈家。
“沈若,你说够了没有呢,你也不问问爹想不想听你说这些话。”
“你滚出去,爹一定不想看见你的。”
“你问问爹不就知道了,你以为说这些话来污蔑我爹就会相信吗?你恨我入骨,说的话怎么可能相信呢。”她靠近沈易征床前,看着他短短一月不见,仿佛苍老了十岁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