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月在沈漓身边之后,沈漓便差遣了周扬去找叶辰安,突然离开自己的得力助手,许多事情都会不习惯,不方便,如同关月不在身边的日子,毕竟不是一直跟着过来,许多事情吩咐下去都需要细细说明,他在军中也没有值得信任之人,让他过去是再适合不过。
虽然周扬极力反对,但沈漓还是提笔写了一封信让他转交给叶辰安,周扬无奈,最后只能骑马离去。
这里到营帐还需要一日的功夫,夜里的时候梁氏邀沈漓去园中小聚,她爽快的应了下来,如今坦白之后梁氏做事情也确实十分合她意,女人便是这么一种奇怪的动物,某些时候可以怨恨你致死,却又会因为解开矛盾之后,而瞬间对你感激涕零。
沈漓到了园中之后,梁氏已经候在亭中,桌上还摆了一些吃食,她抬头看去,今夜月光甚好,倒是应了那句良辰美景。
“关月你先回院等我吧。”她转身吩咐,见他站在原地,便道:“此处乃韩校尉府上,该是不会有陌生人往来,大可放心。”
“沈姑娘还是快些过去吧,我在此处坐坐,难得见到这般好的月色,便不要可惜了。”关月说完就在不远处坐了下来,一手挎着长剑,架在腿上。
沈漓只是看了他一眼,没再推辞,他也不过担心自己有危险,自从知晓上次遇刺之后,便不肯离去十步之远。
“王妃,你来了。”梁氏站起身来,挥了挥手遣了下人离开。
沈漓见状缓步上了台阶,一眼瞥见桌上摆放的几分糕点,颇为惊讶,这里是极少吃上精致糕点的,平常的饭菜也较为粗糙,毕竟是偏远的边关,这般条件已是不错,就算有银子也极难买到上好的材料。
“夫人这是?”她落了座,指着眼前糕点。
梁氏笑了笑,伸手轻轻推了其中一盘到沈漓面前:“王妃尝尝,许久不曾做过了,不知味道如何,这里也买不到那些上好的材料,便将就着吃吧。”
沈漓讶异,指着一桌精致的点心:“这些竟然都是你做的?夫人如此手巧,堪比京都那些酒楼的师傅。”
“王妃穆赞了,试试合不合适你的口味再说吧。”她将另外的两碟点心也朝沈漓这边推了推。
“这个桂花糕是我夫君的最爱,只是这里实在不容易买到材料,因此每次总要许久才能做上一回,而他又在营里极少回来,碰上的机会也少啊。”她有些感慨,眼底泛着柔和的光。
“夫人对韩校尉情深意重,实在让人敬佩。”
“王妃过奖了,我今日是为了答谢你不杀之恩,我当日一时糊涂,险些酿下大错,连累夫君,如今想来真是荒唐可笑,自己被仇恨蒙蔽了眼睛竟是什么也看不清了。”她站起身,缓步走到围栏出,看着明亮月色,内心一片平静。
“夫人如今既已经明白,便忘了此事吧。”
她回头看着沈漓,笑着点头:“王妃真是我见过极好的女子,这般聪明坚韧,不愧是女中翘楚,让我深感敬佩。”
“夫人心灵手巧,若非如此韩校尉又岂会对你一番痴心,莫要再拘泥于过往的回忆之中,眼下我们等着将军凯旋,便能守得云开见日月明。”
梁氏并不是一个狠毒之人,沈漓也没对先前刺杀之事责怪于她,毕竟沈易征那般做法,是极其让人痛恨,如今两人可以说是同病相怜,也算是在这个边关之中暂时的依靠吧。
“王妃,若不是遇上你,我这一辈子恐怕都要活在仇恨之中,可你的话有理,我何必如此糟践自己,不值得,我夫君也是极好的人,如此惩罚自己,真是愚蠢之极。”
“你已想通最好不过。”她将点心放入口中,味道果然不差,唇齿留香,十分怀念。
“夫人的手艺当真无可挑剔,在这里能尝到这般美味,实在非常难得。”
“你若喜欢,我下次便多做一些。”
“夫人今夜有话要对我说吧?”梁氏欲言又止的模样,沈漓看在心里,却不知她还有何难言之隐。
梁氏笑了笑,缓缓点头:“王妃果然聪明过人,没错,今夜我却是有些话想要告诉王妃,只是不知当讲不当讲。”
“夫人但说无妨。”
“是关于沈老爷的事情,他其实一直都在谋一些不合法的勾当,这是一次醉酒中无意透露出来的,许多年了,如今也不知能不能寻到一些蛛丝马迹,但希望这些是对王妃有用的。”
“不法勾当?”
“便是那兵器。”
沈漓一惊,脱口而出:“你莫不是在说他打造兵器?”
梁氏点头:“正是,那时我实在不知这是什么意思,后来我夫君慢慢与我提起的一些事情当中,我才意识到,他一介隐藏身份的商人,还是朝廷命官,定是没有资格制造兵器的,可他却不知私自接了多少活。”
“你如何得知?”她有些不敢相信,沈家的产业当中,竟然还有这样的存在,可即便是有,也会是爹死了之后。
“他总会在酒后胡言乱语,我也是如此才会得知,如今看来,实在是没什么好惊讶,但他的罪名若是被揭发,也是会让皇上忌惮吧?”
古往今来,私自制造兵器,可是死罪,沈漓若是大义灭亲,便不会被牵连。
沈漓摇头,她想的还是太简单了,却不知事情远远没有想的那么容易,“怕就怕在他背后是有人默许的,我们轻举妄动,只会打草惊蛇。”
“没想到竟然还有这样的事情。”
沈漓无言以对,京都的复杂远远比她想象中还要严重百倍,皇宫表面的富丽堂皇,谁又能料到,内里的肮脏。
那些人们所谓的奉承,转过身就会用刀子捅你,若学不会步步为营,便等着跳下陷阱,能顺利告老还乡名垂青史之人,实在是不易。
“他此刻恐怕还不知道自己做的那些事情都已经让人发现了,心安理得的在那端享着荣华富贵。”
“可难道我们就要这样眼睁睁的看着他嚣张得意?”她虽已经多年不曾见过沈易征,但那魔鬼一般的男人永远都像针一般扎在自己心头,不见他得到惩罚,总是过不去的坎。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他背后的关系盘根错节,不能轻举妄动,何况如今我们远在天边,即便发生了什么事情也是鞭长莫及,又如何谈得上去让他伏法?”
沈漓将原因倒出来,也是用此说服自己。
“如此将军凯旋之日不知是何时了,霍将军在这里守了一辈子,当初原本还以为可以返回京都,他曾与夫君说起过数次,怀念那边的亲朋好友了,却无奈死后尸体还是留在了这里。”
这般的人生,是极为悲惨,为这个国家付出了生命,临到头也不能衣锦还乡,甚至如今恐怕已经渐渐被遗忘。
“霍将军的义子你可见过?”
梁氏摇头:“不曾见过,他在军中与夫君关系并不亲厚,是以从未见他来过,也极少听夫君提起。”
“看来你夫君也是极其信任你,否则也不会将这些重要的事情透露给你知道。”
“我一个妇道人家,自然是不会去注意这些的,夫君说的多了,自然也就上了心,但有关于那些不能对外人道的,他也是绝口不提。”
“你夫君是对的,多年来你一人在此守候,也是耐得住孤独。”边关最清苦的日子不过如此,没有人与你说话,每日面对着那一盏灯,等候夫君的归来。
“王妃习惯了便好,起初我是不愿意的,可后来想想,这般日子也就过去了,若不是会为他事事提心吊胆,也是个远离的好地方。”
“战场上刀光剑影,担心是必然。”如此刻担心叶辰安,她没有丝毫放松,即便不提起,内心也是念念不忘。
“如今有王妃在这里陪着,日子好过了不少呢,如此良辰美景,便不需要独自一人对月清饮,能与王妃一同共赏,也不失为一件雅事。”
“彼此彼此。”
平静的日子很快就被打破,自从周扬离开之后,已经有很多日没有任何消息,包括叶辰安,沈漓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便去问了梁氏,她却说如此情形也是寻常,若边关被扰乱,一个月没消息也是常有的事情。
但这一次的不安来得异常强烈,她几乎坐也不能安稳,夜里辗转反复,难以入眠。
这般情况下去,只怕等不到消息,她便已经会在这忧心的折磨下人不像人,战乱是她从未遇见过的,也从未料到过如此严峻的局面。
难怪李君澜会进言让他掌控这些兵权,是要将他一辈子留在这个地方,如霍将军一般。
太子会同意,不是没有道理,皇上则认为自己的这个儿子温和无野心,也是可以放任他的权力。
“关月,收拾东西随我去乌潼关吧。”坐以待毙的感觉太糟糕,从来都不是她沈漓的人生里能够再次出现的。
无法掌控在自己手里的命运,叫人如此无奈,她毅然决定去找叶辰安,女扮男装想要混入军营也不是那么难,何况身边还有武功高强的关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