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她提醒道:在四年前的一次征文大赛中,她荣获了三等奖。经她这么一提醒,我才记得那一次征文活动,那天领奖大会我带着摄像机亲自到场,站在主席台上的获奖选手比较多。要是换上别的编导,恐怕只会把镜头对准第一、第二名拍拍就完事了。然而,我在摄制电视专题片中始终有这么一个习惯,那些有脸有面的人我给他们的镜头却很小气;相反,我总喜欢把镜头多给那些普通的人。在编辑那个专题片的过程中,我也考虑了多次,最后还是尽量地多给了每个获奖选手几秒钟的镜头。虽然节目做得有点拖,但是我还想:对于那些获奖的中学生来说,这是非常大的人生鼓励。
那位北大的女学生感激地对我说:正是那次她在电视屏幕上出现了几秒钟之后,许多亲戚和四周邻居遇到她都纷纷夸奖她上了电视了。那一阵子,她深深品尝到被人夸奖的幸福感。然而,她的心里明白:自己英语和数学的成绩并不好,要考上一个名牌大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于是她刻苦学习,去年终于考进了北大中文系。
她这么一说,对我触动很大。别说多给几秒,就是多给几个电视特写,对于我们这些做电视编导的人来说,也是轻而易举的小事。然而我没想到的是:正是那短短的几秒,改变了她的一生。在我们电视的时间概念中:比一秒还要短的是帧,二十五帧等于一秒。清醒地用好我们手中的每一帧,激励更多的人,这也许是我们做人的一个准则。
有时候,只需耐心为他人着想一下,你的举手劳或许能改变他人的一生。
在东北
王进康
几年前,我在那个东北小城下车的时候,很想哭。想哭不是因为多愁善感,而是因为真正的恐惧。我在八岁或者更小的时候,经常听到家乡许多“跑江湖”的人隐隐约约地说,东北是一个十分野蛮的地方。他们讲到了匕首和络腮胡,甚至讲到了人吃人。我年幼无知,无从判断他们叙述的真实性,唯一能做的就是将对东北的恐惧根深蒂固地埋进自己的意识。可是若干年后,我竟然被分配到了这个东北小城。这不期然的结果使我深藏心底的恐惧又复苏了。
我背着大包小包沿着陌生的街巷前行。北方的确是冷寂的,即便是在七月。阳光落在街面上,和我的心一样苍茫。
我已经很饿了,我总该吃点什么。我抬起头,看到路边有一个小饭馆。血红的门楣上写着“毛毛饭馆”四个字。
我走进去。一个高而胖的女人正坐在吧台边的小凳上嗑瓜子,血红的嘴唇,血红的曳地长裙。
来了,坐吧!女人说,吃点啥?
我说随便吧。我奇怪在一个女人面前怎么发出了如此虚弱的声音。
女人说,我看你是真饿了,这么着,我给你下碗海鲜面条吧!便进去了。口中哼着小曲。不一会儿,女人端着一个硕大的海碗出来了。
吃吧!女人说。
我大口吞吃起来。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永无止境的恐惧感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只觉得那面条出奇地好吃。我没有吃过真正的海鲜,所以我仔细地从面条中翻出那些细长的鱿鱼丝,细细地嚼。
女人坐在数米之外,开始抽烟和嗑瓜子。辛辣的烟草味和海鲜的香味在空中交织,在我的意识中形成一种冷艳的味道。女人说好吃吧!我答道,好吃,太好吃了!女人站起身,说,好吃我就再给你来一碗。我连忙说不用不用。女人说,客气啥,南方的吧?你一进门我就知道你是第一次来咱这儿,所以,再给你加的这一碗不收你的钱。
我有理由思考隐藏在这句话之后的真正动机,于是我大声说不吃了真的不吃了。女人却已经进去了。
女人再次出来时还是端着一个大海碗。这次的海碗之内隆起着更多的鱿鱼丝。女人说看来你们南方人也爱吃鱿鱼丝。
我不知道怎么变得这么饿,我又端起海碗吃了起来。柔韧的鱿鱼丝香得离奇。女人坐在那里继续哼她的小曲抽她的烟,眼睛懒散地望着门外。女人懒散的眼神使我相信今天遇到了一个好心的女人,于是我主动和她闲聊起来。
我说你叫毛毛吗?
女人说,不是的,毛毛是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死了。
我震惊。
女人的眼睛懒散地望着门外。女人说,我的男人跟我离了,我的孩子死了。
女人语气平淡。一个抽烟的女人用如此平淡的语气说话带给我的是一种忧伤的感受。我问,生意好吗?
女人说,一个人了,可是生意并不好。地段不好,没有多少人来。下个月就关门了,到十里之外的一个镇子上去做。那里的生意也许会好些。
女人自始至终望着门外。不容易呀!她道,女人的嗓音很厚实,使她的声音听起来根本不像叹息。
我已经很饱了,我掏出比两碗面条的价格要多一些的钱说,结账吧!
女人说,我说过了,只收一碗的钱,那一碗不收钱的。
我说,那怎么行……
女人第一次看了我一眼,突然粗声道,我说不收就不收的,我说收自然一定会收……女人送我出门,说,再来!
我提着大包小包走在街上。太阳高挂中天,十分宁静。
几年后,当我怀着无限眷恋之情告别那个东北小城时,我对一群东北朋友说,是一个貌似粗豪其实柔弱的女人用两碗热腾腾的面条打开了一个异乡人通往异乡的心门。
朋友们拿起酒杯说,很好,这女人没掉咱东北人的价,干了!
一个貌似粗豪其实柔弱的女人用两碗热腾腾的面条打开了一个异乡人通往异乡的心门。
生命的召唤
[美]阿迪斯·惠特曼
记得小时候,我住在加拿大挪瓦斯科塔乡下时,发生过一件事。邻居一位太太去世,鳏夫整日酗酒,根本不管孩子。村中有位寡妇把那家的一个男孩带回自己家。她很贫穷,又没上过学,但却竭尽全力照顾这浑身发抖、性格孤僻的孩子。他好像转眼间变了,个子长高了,性格也开朗了。但是我们和他不熟,谁也不跟他讲话,这使他很自卑。
有一天,他的养母看见我们在玩耍,而那孩子却躲在一边抽泣,没人理睬。她把他带回屋里,然后对我们大动肝火:“我不准你们这样待他!这孩子也是人。现在的生活会影响他的一生。每次我使他稍微抬起头来,你们又把它压下去。你们不想让他活吗?”许多年过去,我总也忘不了这件事。它使我第一次领悟到深刻而严肃的人生哲理——人能成全他人,也能毁弃他人;互相帮助能使人奋发向上,互相抱怨会使人退缩不前。人与人之间的这种影响,就像阳光与寒霜对田野的影响一样。每个人都随时发出一种呼唤,这关系到别人的荣辱毁誉,生死成败。
一位作家曾把人生比做蛛网。他说:“我们生活在世界上,对他人的热爱、憎恨或冷漠,就像抖动一个大蜘蛛网。我影响他人,他人又影响他人。巨网震动,辗转波及,不知何处止,何时休。”有些人专会鼓吹人生没有意义没有希望。他们的言行使人放弃、退缩或屈服。这些人之所以如此,可能是因为自己受了委屈或遇到不幸;但不论原因如何,他们孤僻冷淡,使梦想幻灭、希望成灰、欢乐失色。他们尖酸刻薄,使礼物失值、成绩无光、信心瓦解。留下来的只是恐惧。
这种人为数不多,但类似的冷言冷语我们都遇到过。例如,妻子因丈夫身体虚弱,收入微薄,便讥笑他:“你也配做男人?”又如,妻子努力学习烹调,而丈夫的酬答却是:“我看你根本不是那块料。”再如,学生写了一篇有才华有创见的论文,而老师却嫌他书法拙劣,有错别字。
这种人使人觉得没有办法应付人生,从而灰心丧气,自惭形秽,惊慌失措。而我们可能又会将这种情绪传染给别人。因为我们受了委屈,一定要向人诉苦。
但是那些生性爽朗,鼓励别人奋发,令人难以忘怀的人又怎样呢?和这些人在一起,会感到朝气蓬勃,充满信心。他们使我们表现才能,发挥潜力,有所作为。
我上小学时,遇到过这样一位好老师。她讲课生动,充满激情。她在课堂上念我们幼稚的作文时,我们看到她脸上惊喜的表情,听到她愉快的赞叹、会心的微笑或同情的低泣。每当我们的文笔有清新之处,她一定倍加鼓励。她的批评恳切而委婉:“这里还可以加加工”,“那里还可以更深刻些”。
英国大诗人白朗宁也是这样的人。他使他的妻子伊丽莎白·巴莱特重获新生。伊丽莎白母亲去世很早,留下十一个子女。伊丽莎白从小体弱多病,全家都对她特殊照顾,医生也怀疑她身患肺病,使伊丽莎白自己深信不疑,整日闷闷不乐,生活毫无乐趣。
她四十岁时,遇到白朗宁。他对她一见倾心。见面一两天后,就给她写来热情洋溢的信。他否认她有任何疾病,消除了她的恐惧。他把她带出病室,和她结了婚。她四十一岁时周游了世界,四十三岁生下了一个健康的孩子。她的才华得到了充分施展。她后来写的诗充满了激情。不热爱生活的人是写不出这样的诗句的。
我们谁不愿像他们,使别人的生命之火燃烧?最重要的是先要弄清自己是否热爱生命,是否具有活力。热爱生命的人才能分享于他人。不要按捺住自己的热情,应该拿出来为别人打通幸福的道路。
我们珍惜自己的生命,但也应该同样尊重别人的意志。我们应当了解别人的生活和理想与我们不同,应当倾听别人的诉说,找出他们的长处,给他们表现的机会,并让它继续生长。任何生物都要生长。生长是生命的过程——生命是棵生长着的树,不是毫无生机的雕像。
是的,人的一生非常曲折,甚至艰辛。但前途无穷,富有生机,充满机会。那些有希望的人都不是怨天尤人的人。
珍惜自己生命活力,便也使他人分享了你的活力。有给予,必有报答。
人生和爱情一样,不会自己滋长,必须先给予而后才有发展。给予越多,生命便越丰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