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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见了,那些可爱的人(3)

病房中。

艾信艰难的睁开眼,英俊的脸庞依旧没有血色。他向周围望了望,看到小洛和父亲站在自己身边。他微微开口,对父亲说:“爸,妈呢?”艾父依旧在抚摸着艾信的脸,回答道:“你妈晕倒了,还没醒。阿信,有爸陪你,不怕啊!”艾信又说:“爸,对不起,儿子得先走一步了,没办法向您跟妈尽孝了,原谅我,下辈子,我一定还做您的儿子。”艾父顾不得擦布一把眼泪,说道:“儿啊,别胡说,啊?你还年轻呢!”

艾信又将头转向小洛,惨白的脸上浮现了温柔的笑容,小洛握住艾信的手,努力将眼泪憋回肚子里,用同样的笑容回应着艾信,但她觉得自己这时的笑一定比哭还难看。艾信握着小洛的手,看着小洛,他知道,此生,已经没有机会着这样看着她,所里都不肯眨眼睛。艾信用微弱的声音说:“小洛,我也没办法再听你将你的烦心事了,没办法帮助你了……”艾信的声音越来越微弱。小洛用尽量平静的声音说:“大叔,你答应过我陪我走过高三的,答应过我做我最有力的支持者的……”艾信用最后一丝力气,说道:“小洛,我……我……”突然,小洛感到艾信原本就没有多少力气的手掌从自己的手心滑落……

“艾信!”

“儿子!”

泪水,再也无法控制,瞬间汹涌。

小洛,我爱你。如果有来世,就让我们淡淡的重逢,不再有前世今生的烦恼情债,像白云与蓝天一样紧紧相拥。只是不想,再一次错过与心伤。

只可惜,这些话,艾信已经无法说出。

林允芳突然发疯了般的冲进病房,扑到艾信身上。一会儿放声大哭,一会儿哈哈大笑,不停地撕扯着艾信的衣服。林父林母忙进来拉住女儿,林允芳大喊道:“艾信,你终于彻底逃出了我的手掌心,终于不用怕我再缠着你了,哈哈哈哈……”

天,已朦朦亮。

李木子老师发现小洛今天没来上课,便从家长练习簿上找到了季康的电话。季康一听女儿没去学校很是惊讶,忙问李木子老师班中是否有同学住院,得到老师否定的答案后,由惊讶转为疑惑,又转为生气。难道女儿在骗自己?季康打电话给小洛,可小洛还没等他开口就让他快去医院,其他的什么都不肯透露。季康听出女儿有些反常,放下电话,开车去了医院。

小洛觉得艾信是为了就自己才死的,爸爸有必要来一下医院。她看到赶到医院的季康,就扑进他怀里大哭起来。季康看到女儿核桃般的眼睛,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能连连劝小洛别哭。小洛好不容易止住了泪水,将事情从头到尾详细的全部说出来。从Q市的偶遇,到D市的种种,一字不差的告诉了爸爸。季康听完后,有些惊呆了,这样复杂的事情,竟然发生在了自己女儿身上,而自己竟然毫不知情。他想责骂小洛,却也觉得小洛并没有做错什么。只好要小洛赶紧带着自己去见艾信的父母。

季康很快见到已经悲痛欲绝的艾父艾母。他走上前去对艾父说:“老哥,我是季小洛的父亲。我刚刚才知道艾信的事情。你儿子是为了救我女儿才出事的,我一定会负起责任。你看这个赔偿问题……”

艾父摆摆手,打断了季康的话:“阿信已经死了,赔偿有什么用?再说这一切都是因艾信而起,跟你女儿一点关系都没有。又谈什么‘赔偿’呢?算了……”

季康没想到艾父会这么说,又劝了艾父几次,但他就是一分钱都不肯收。季康又想到学校对高三学生旷课处理十分严重,便说明了情况,带着小洛先回学校了。

一整天,小洛想是丢了魂一样,愣愣的,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说。范范很着急的问了又问,可小洛就是一字都不肯说。回到家中,小洛躺在床上,脑子里变得十分复杂,艾信的身影一遍又一遍的浮现在脑海中。

那个冬天,在宾馆门口,一双大手帮小洛提住了行李,好看的脸上挂满了笑容。“我来帮帮你吧。”这是艾信对小洛说的第一句话。海滩上的交谈,一次次的帮助,曾经发生的事情在小洛眼前一件件的回放。

曾经,多么美好。

泪,又在脸颊肆意流淌。

伤心时,艾信的一句“别怕,有我在”,让小洛不再彷徨失措;

失意时,艾信的一句“哭吧,哭出来就不难受了”,让小洛尽情发泄忧伤;

开心时,艾信的一句“你的笑真漂亮”,让小洛更加笑靥如花;

高兴时,艾信的一句“继续加油,你会更棒”,让小洛充满力量。

可是,一切的一切,都已经停留在了过去。以后的岁月中,谁会再像艾信那样,在失落是给自己一个肩膀,在高兴时陪自己一起大笑?不知不觉中,他们已经超越男女关系,成为知己,将彼此作为自己可以诉说衷肠的对象。多少喜悦,他们一起分享,多少悲伤,他们一起承担,多少弯路,他们一起走过。但如今,艾信却一个人走了,不再过问小洛的喜与悲,不再在乎小洛的眼泪。而这一切,又怎么能让小洛不哭……

小洛蜷缩在被子里。艾信的离开,真的带给她一个很大的阴影。这么活生生的一个人,上一秒还在说说笑笑,下一秒就倒在了血泊之中,前一天还活蹦乱跳,后一天却……却离开了这个世界。生命真的就那么脆弱吗?脆弱到可以不顾亲人的呼喊,那么狠心的离去吗?小洛想,如果昨天艾信没有扑过来,那现在躺在太平间那个冰冷的躯体应该属于自己。或许,自己就不该出现在艾信的生命中。

拿出手机,小洛翻看着艾信发过的每一条短信,没一个字都深深地刺痛她的心。“大叔,你真的不再管我了吗?你忘记了你答应过我什么了吗?你怎么也是一个这么不守信用的人呢?”小洛自言自语。找出日记本,想记下点什么,笔尖触到纸上才发觉再悲伤的词藻也写不出心中的痛。小洛只是草草的在纸上写下几个字:“昨天,艾信大叔死了,为了救我。”

放回本子,小洛又在床上窝了一会儿,她突然发觉自己不该如此颓废。艾信为了就自己都付出了生命的代价,不是让她这么任由着自己堕落的。他是要自己勇敢的承受一切,勇敢的面对一切,让自己走好未来的每一步。小洛明白,她现在不知是为了自己活着,也是为了艾信。他要替艾信走完人生中剩下的路。“所以,我要振作,要继续努力,要像大叔还在时那样,为自己的梦想努力。”

周六早晨,王梓还没起床,就被电话吵醒了。一看到屏幕上的“珊珊”两个字,就来了精神。接起电话,尽量把声音放温柔:“喂?珊珊?怎么啦,这么早就起床了?”

已经在Q市一所中学当了老师的林珊珊一早起来就特别的想男友,于是撒娇的说:“嗯,人家想你了嘛!想听听你的声音。王梓,你有没有想我啊?”

王梓一脸甜蜜的跟女友打着电话,两个人在电话里尽诉相思之苦。两地分居的恋情,只有靠电话和网络倾诉对彼此的思念。王梓有些恨自己没能力,不能让两个人在一起工作,但是在这个社会中怎能事事如意呢?或许,有些距离反而可以增进彼此的感情吧!

聊了近一个小时,王梓才恋恋不舍的收线。打开电脑,登上QQ,准备开始一天的工作。

小洛也是一早起来就上网。她实在睡不着。看到王子老师上线了,便点开即时聊天。

小洛:王老师,艾信死了。

王梓看到这句话时愣住了。艾信?那个他一眼就能看出来是在喜欢小洛的男生?死了?这怎么可能?王梓实在感到太不可思议了。

我不是王子:啊?怎么回事?

小洛将那天的事情一字一字的打在屏幕上,然后按下发送键。王梓看到这些话,知道了小洛不是在开玩笑。自己只听说前两天在学校门口出了一场车祸,没想到竟然会是艾信。

我不是王子:真的是太突然了……

小洛:呵呵,是啊,他就这么走了。

我不是王子:别太难过了,他也不想看到你伤心的样子。

小洛:王老师,是不是我害死了艾信?如果没有我,艾信是不是就不会死?

我不是王子:别这么说。他的死并不是你的错。为了你而付出生命,是他在人生中的最后一次选择。

小洛:我还是有些自责……

我不是王子:别这样子了,你要为艾信好好生活。

小洛:谢谢你,老师。

我不是王子:谢我做什么啊?嗯,我们说点别的吧,听说你数学考得不错哦!

小洛:那都是在假期里,艾信天天帮我辅导的功劳。以后没有机会了……

王梓本来想岔开话题,没想到自己又把话题扯到了艾信身上。他能想象到小洛现在有多么伤心,但他从来就不会安慰人,不知道该怎么帮助小洛走出悲伤。

我不是王子:季小洛,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你。但作为你的老师,我不希望看到你就此沉寂下去,你能明白吗?

小洛:我知道,王老师。我明天自己身上又多了一份重担。如果我一蹶不振,我会辜负太多人,包括老师你对我的关心和支持。

我不是王子:看到你能这么想,我真的很为你感到开心。

小洛:老师,你知道吗,你让我想起了那首歌——《暖风》。

我不是王子:怎么讲?

小洛:就像那首歌的歌词一样,你没有听过吗?

我不是王子:哈哈,我真的还没有听过,呆会儿我找找听听,我得备课了,你也学习一会儿好吗?

小洛:好的。

有时候我的脆弱/只在你面前解脱/而你总是帮助我/走出沉沦和迷惑/像镜子般清楚地照出/最真实的自我/有暖风在心中/何必畏惧过寒冬/不必说什么是拥有/你给的我懂/有暖风梦里头/呵护纯真的执著/让期望的手/从来不落空

听着这首《暖风》,小洛想,或许艾信和王子老师都是自己心中的暖风。艾信给自己的,甚至比王子老师还多得多。也许上帝还是待自己不薄。虽然那么残忍的带走了艾信,但是还是留下了王子老师,让小洛的心还没有完全冷,还有暖风。

小洛拿出稿纸,她必须写点什么,才能将自己才悲伤中再多解脱出一点。艾信的离去,让她想了好多好多,她在题目的位置写下了“生命”二字,然后不停笔的写了起来。用了整整一上午的时间,对文章改了又改,小洛才觉得满意。找出信封,填写上自己熟悉的那家报社的地址,第一次署上了“季小洛”三个字,粘贴好邮票,然后出门投在了邮箱之中。

当新的一周开始后,小洛便以最棒的状态投入的学习当中,除了一贯的“加油”和“Anythingispossible”之外,小洛每天都在在镜子前对自己说一句:“季小洛,你是在替艾信活着,因此一定好好努力。”

季康很开心的看到女儿又振作起来,他也要为女儿的坚强喝彩。季康私下找过艾家二老许多次,希望用钱对二老做一些补偿。艾父始终认为儿子的死是他从前逼他于林允芳结婚的事情埋下的祸根,又怎么肯接受季家的钱呢?

至于林允芳,出事后变的十分的沉默,每天只是呆呆的坐着。而她,将受到她应该得到的制裁。林之海动用了D市所有的关系,没有让女儿免于牢狱之灾。因为这件事情已经不单出是一场车祸,林允芳很可能以“故意杀人罪”的罪名被起诉。

几天后的一个造车,小洛走进教室的时候,看见几个同学围在一张报纸前议论纷纷。小洛好奇的走上前去,谁知同学们见他她了都纷纷向她贺喜。江宁笑着说:“小洛,你的一篇文章见报了,大家都羡慕的你好文笔呢!”小洛拿起报纸,果然,那篇《生命》方方正正的刊登在上面。小洛嘴边闪过一丝苦涩的笑。将报纸还给江宁,然后回到了座位上。

大家都很奇怪小洛的反应。范范看小洛坐下,对小洛说:“我听表哥说起那件事了,但一直没敢问。小洛,这篇文章,是因为那件事才写下的吧?”

“是啊。”小洛不知道再说点什么。

王梓坐在办公室里,看着这篇文章,在感叹文章深刻真实之余,也深深的陷入沉思。他想起最初认识小洛时她在办公室气急败坏的样子,又想起她因为艾信悲伤的样子。这个女孩子,那么小的年纪,竟然顶住了这么大的压力与阴影,坚强的撑了下来。

过去未来轻轻重叠着,

原来,

又是一切只是过眼烟云。

在Q市,同样的一份报纸,被一名身穿军装的年轻战士拿在手中。他看着文章右下角“季小洛”三个字,那么的不起眼,却在他心底掀起了万丈波澜。说好不再见面,可是这个名字却让他抑制不住自己的冲动。《生命》,这篇文章太忧伤,是不是洛洛发生了什么事情?想了又想,考虑了又考虑,他还是抵不住心中的思念与担忧,摊开信纸,思忖着每一个用词,一笔一划的写了起来。然后按照报纸上的地址填写好,寄了出去。

或许,

一个故事的谢幕,

是为了另一个故事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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