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客栈时,三个人都感觉困意浓重。本来就坐马车坐了几天,结果一到漠原城又出去闲逛,实在是没事自己虐待自己的行为。所以当三人将买来的东西和吃食交给孟叔后,交代了几句后,也没顾得上和神仙同志打声招呼,就各自回房找周公去了。
向雪烟醒来的时候,天刚破晓。看见向阳睡得正沉,也没忍心叫他起来。平日里在暮雪山,因为要练功,而且两位师父都是要求严格苛刻,所以都是极早起床的。
独自一人下了楼,几人都住在二楼,此刻整个客栈一楼除了打盹看守的店小二,便只有孟叔一人了。
“孟叔早。”微笑地打了声招呼,向雪烟便坐在了孟叔对座。因为一直以来都是管家的关系,孟叔一向守时,早起更是雷打不动的节奏。
“雪烟小姐怎么不多睡会?现在还早。”孟叔给向雪烟斟了杯茶。
“和孟叔一样,习惯了。”
“不一样的。”孟叔顿了顿,又道:“我这把老骨头,只有早起才能感觉到生命流逝得不快。晚了,可就会沉溺在昔日的回忆里,忘了今夕何夕啊……”
“孟叔说得对。早起,总能感受到生命的美好呢。”向雪烟回避了孟叔这段话的后半部分。这些年来,自从向雪烟将自己遭遇的一切告知了两位师父和孟叔后,三人总是若有似无地劝告自己,忘却过去,该走出来了。其实,向雪烟也不清楚现在的自己是怎样的,唯一肯定的是,向阳——是她这辈子要用生命去守护的宝贝!
“你啊……”孟叔兀自摇了摇头,“算了,我也老了,可管不了那么多了。不过,孟叔虽然没有几年命了,但脑袋还是清醒的,身子骨也不差。有什么不懂得就来找孟叔,实在不行还有你师父呢。”
“孟叔可是会长命百岁的呢!到时候孟叔可别嫌弃我。”向雪烟适时地撒了个娇。她知道,老人是真的为了她好。
孟叔跟在医仙孟天儿身边几十年了,很多时候,医仙不懂的问题也要去请教这位老人。虽然是管家一职,但向雪烟从来没有看轻过这位老人。无论是医学知识,亦或是武学,这位老人都有自己独特的见解。更重要的是,老人对向阳很好。向雪烟生完向阳的两个月后,老人才完成一年的药草收购整理,回到暮雪山,恰巧赶上那年的除夕。当听到医仙武圣收了徒,还多了个徒孙时,老人是真的高兴。
孟叔年纪比上武圣还要大,连武圣也要尊称一声孟老。只是大家都随医仙的叫法,老人也没有计较那么多,所以便都叫孟叔了。毕竟医仙对于辈分之类的东西,大家都心照不宣了。
“雪烟小姐,虽然不在山上了,但该练习的可不要落下。”孟叔语重心长地说道。
“当然。孟叔就放心吧。不如孟叔考考雪烟好了?”向雪烟在暮雪山时,闲来无事就会找孟叔聊天。孟叔阅历丰富,又常在外走动,所以总能从他嘴里听到很多有趣的东西。无论是专业的知识或者江湖的各类小道消息,可谓应有尽有。而老人也乐得帮向雪烟普及知识,有时也会考考向雪烟。
“好,好。我想想……嗯——雪烟小姐,你听听,这大清早的,都有些什么?”孟叔沉吟片刻,出了题目。
听?练武的人不在于练,而在于武。而每一次的武,都需要武者全身心的投入。眼睛赋予你万物形态、色彩斑斓,那么耳朵,便让你有机会更进一步感受这个世界。也许听到的,不一定是真的,但却比看更亲切些。看,总是被动的。没人管你想或不想,愿或不愿,眼睛所涉及到的,便会准确无误地传回大脑里。但听,却带有一定的主动色彩。听到的,是别人说出来的。不说,没人能准确地知道他要表达什么。
向雪烟在练武的时候,武圣便告诫过她,如果仅凭眼睛去学武,即便再努力,也只是中上罢了。这摆在任何一件事上都行的通。要调动人的五识六感,不可以盲目地相信眼睛看到的东西。因为这些,向雪烟就曾经用一年时间训练自己的五识。
听?那么,现在,有什么?
“店小二的打呼声很轻,而且偶尔会断,看来他是在偷睡,所以睡得不安稳呢。”这是向雪烟最先听到的,不仅要听,还要会分析。
“嗯!刚才走过的人推着一辆车,肯定很沉,不然他不至于喘得那么急促。不过……他的步子肯定很稳,车轮轧过青石板的声音很规律,这是长期锻炼出来的结果。”因为刚破晓,整个漠原城都略显冷清。日出而作的人还想着再睡会儿;通宵寻欢作乐的公子哥们还赖在温柔乡里。这也导致坐在客栈里的向雪烟能听得更细致。虽然客栈还没有打开大门,但却能听到外面传来的声音。
“嗯,不错。再听听看?”孟叔在一旁点头道。
“还有?还有……”隐约间,好像有水滴落在木板的声音,每一次水花四溅,都伴随着一声清脆的敲击声。因为练武,再加上曾经专门训练过,所以向雪烟的听力比常人好上很多。
向雪烟屏住了呼吸,将身子坐直,闭上眼睛,这样可以让她更为专注。是什么呢?
“啪——”响声在这样安静的气氛里,处处透露出诡异。一般这个时候,绿萝都还没有起来啊。
“啪——”不到五秒,响声又一次传来,似乎更为杂乱了。
“啪——嗒!”略为急促的声音,却突然收了尾。
“孟叔啊……”向雪烟突然将身子凑近了些,想要询问对面的孟叔。只是孟叔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向雪烟看着,表情似乎更为纠结了。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扯下腰间的纱巾,然后将其覆上脸颊。双手捏着纱巾的两角在耳后摸索着,一双晶莹剔透的眸子却显露出惊惧的神情。似乎终于忍不了了……
“您说,是不是有鬼啊……?”
不远处,展开的桃花扇忽然猛甩了一下,似乎空气都颤抖了。此时,那声音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