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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风暴

正午的日头很毒,映在石灰铺就的地板上,说不出的刺眼。这里,是她所不知道的地方。她呆在王府里不过七年,除了住了大半年的烟暖阁,竟然到头来最熟悉的,会是这阴暗寒冷的地方。

七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却可以改变很多东西。

六年前,就在她生产前两个月,传来威武将军叛变的消息。震惊的她不慎牵动胎气,恰巧王爷在府里,她差人请王爷,找稳婆。

但也就是那天,她终于彻底认清某个残酷的事实。

那天王府里的牡丹开得正盛,红艳艳的花瓣就像她的衣裙一般,艳丽无双。是的,无双,鲜血一般的颜色,流动着,翻腾着,不过两个时辰,她就被人抬到了这个地方。怕是在这偌大的王府里也是为数不多的阴暗角落吧。

她犹记得那个绝美的背影。

彼时,她躺在烟暖阁的偏房里,这还是她特意要求的,她怕生产会弄脏了主房,那是日后她和他一同生活的地方。而那个孩子,并不干净。

正午的阳光大咧咧地射进来,一点都不温暖。他就站在门前,看着他淡然的样子,她忽然就有种如坠冰窖的窒息感。

她好像,错的离谱。

鲜血染红了身下的艳丽的衣裙,他视若无睹。那双冷峻而狭长的眸子,她曾不止一次地迷失其中,但这一次,她却无比清醒。

该醒了。丁茹灿,将近一年的时光,你还不满足吗?

他说:“丁茹灿,你的养父在南疆回归了他祖国的怀抱。”

她愣了。养父?回归?如此讽刺的字眼,聪慧如她,不足片刻便想明白一切。那个宠溺她的父亲,下了一盘棋。可惜,不是赢家。

他说:“你的养父,还带走了十万兵马。如今,倒戈相向。”

她颤了一下。什么意思?难道卑微如我,如此爱你的我,要为此赎罪吗?我也,赎不起啊。

他说:你肚子里的孩子,还要吗?

明明是个问句,却被他用肯定的语气说出。也是,这个孩子,他不会要的。

她终于明白。一切,不过是她编织的美梦罢了。如今,梦醒了。还是被男主角给惊醒的。

原来,他早就知道么。知道她不过是一枚棋子,所以从不为她停留片刻。知道她的那个爹是南疆国的细作,所以对于她,从来都是防备疏离的。知道她肚子里的孩子,根本不是他的,所以,他不会对这个孩子施舍半点怜悯。包括,这个来历不明的孩子的母亲。

哪怕她把心窝子掏出来给他,他也不会舍得看上一眼。这份爱,她赌输了。所以,输的无话可讲,输的一败涂地。但也,输的心不甘,情不愿!

她静默了片刻,然后笑了起来。先是小声地笑,然后抽动着鼻翼,连着喉咙,连着心肺,肆无忌惮地大笑。笑到眼泪也流了下来,笑到撕心裂肺,笑到嗓子冒烟,笑到双目圆瞪,血丝满目。她本想,在这个时候,善始善终,留个好印象给他。可惜,没有办法抑制那些情感呢。

即便,她与他,也未曾善始过。

然后,她听到了,这辈子,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最后一句当着她的面,有关于她的话。

他说:“丁侧妃疯了,把她关到决然居吧。”

你看,就像这间房子般干净利落,一丝多余的修饰都没有。真正是白墙四面。那淡然之极的话,也是这般,没有参杂一分一毫的感情色彩。原来,她在他的心中,这么多年的追逐,不过是一片毫无轻重的叶子,随波逐流。叶落无根。

七年来,他没有出现过一次。

关到这里两年,外界传来消息,威武将军,她的养父,被忠烈王围困于东盛南疆,断绝粮草,最终全军阵亡。连同那些叛变的人,无论是投降的还是逃亡的,无一例外,成了忠烈王军下的亡魂。

她想,他真残忍。

记忆里的那个清冽男子,不知何时,变得嗜血冷酷。那年南疆杏花微雨,她不曾走进他的心,却被他迷了眼,从此再也移不开视线。

不知道,如今的他,是不是也有她的一份功劳。毕竟,是她,亲自逼走了那个女人。若那个女人还在,或许一切都不至于无法挽回,甚至于一切,都未必会发生。所以说到底,我也不算输得太彻底。

她不知道这些消息,是不是他让人传来的。不过,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今日,她终于可以合眼了。

面前一碗断肠茶汤,换来了她的半生爱恋。她换上大婚那日的红纱,从容地喝下毒药。唇角,却流露出丝丝笑意。美丽却涣散的瞳孔里,仿佛又见到那年,南疆杏花微雨下的男子,绝美清高的背影。一如七年前,他离开烟暖阁时的背影,还是那般绝美。

红色的衣裙缓缓倒下,洁白的玉碗掷地有声,衬着鲜红的嫁衣,如同纯净的白玫瑰,开在了鲜血里。

远处,有着双鱼刻纹的狰狞面具下,一双幽冷的眸子透出讽刺的神色。那碗茶汤是特意调制的。气味鲜甜,入口甘苦,吞腹后五识俱无,死后人相极佳。像极了,名为爱情的东西。

七年时间,足以改变很多人,也足以让很多事发生变化。

皇后诞下一对双生儿,取名冷决、冷毅。举国同欢,免税一年。

两朝元老威武将军,一朝逆反,带着手下的十万兵马,投奔南疆国。

忠烈王带兵讨伐反贼,将威武将军及其手下兵马围困于东盛国南疆,断绝粮草数日后,以雷霆之势全歼敌军,没有留下一个活口。

向丞相以年事已高,欲享天伦之乐为由,正式请辞。从此深居简出,不再过问朝野之事。

忠烈王侧妃,原威武将军独女丁茹灿,疯魔后囚禁在王府里,不久前发现其服毒自杀。其陪嫁的一干人等,涉嫌勾结外邦,均下发至天牢,等候问斩。

钦天战即将打响,各国抓紧练兵,囤积粮草。恰逢武林大会,江湖上风云涌动,能人辈出。各国更是招兵买马,扩充实力。

新兴势力微阳殿声名鹊起,以贩卖灵丹妙药为主,同时出售各类毒药。隐隐有欲与三大势力,两大世家并肩之势。不过,也只是隐隐而已。目前也没有哪家大势力,明确地表明态度。也不知道是不在意,还是不了解这个微阳殿。

“你看,‘山雨欲来风满楼’”(出自许浑《咸阳城东楼》)

“嗯。那就买那把描了白色木槿的,好不好?”

“你什么时候喜欢木槿了?”

“没有啊。我只是喜欢你做的木槿豆腐羹而已。”

“……”

“老爷爷,我们要那边那把伞。”

“好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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