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风,你怎么会被他们发现的?还被自己的师弟围击得如此狼狈!”褚红袖思来想去都想不明白,当初会留下他,除了他会忠心,还有就是他的武功已实属不错,可是今天竟会弄得如此狼狈。
“回主子,是我的十一师弟弄的。他平常就喜欢弄些花花草草,今日我闯进了他的院落,可能染上了些化功散什么的吧,所以一运上功就有些提不上真气。”羽风有些气喘。
“看来你十一师弟的医术还蛮高超的,居然对你下了类似‘前功尽弃’和‘冰释雪融’这两种化功散的香料。”褚红袖有些讶然,遇到了一个医学高手了啊。
“我师弟的医术享誉很高,江湖人称‘妙医公子’,最大的特点就是他把一颗心都放在了医术研究上。如果说我是武痴,那他就是医痴。”羽风说起这个十一师弟,脸上的表情就有些无奈了。
“他有什么特别喜欢的吗?”
“怎么?主子难道要把十一师弟也给收进来吗?”
“有何不可?怎么了,他很难搞定吗?”
“不是难搞,是很难搞。”羽风有些皱眉。“他只对高超的医术感兴趣。”
“狂热地追求医术吗?”褚红袖低声重复了一遍,心下觉得把那什么十一师弟收进『倾城山庄』里的想法可行,关键在于用什么手段把他引出来,最好与他较量一番,让他心悦诚服的为她做事。
褚红袖默然不语,身体在往前走,思绪却仍停在原地飘飞。
羽风见褚红袖喃喃自语了一句后就不再言语,便也不敢贸然开口,只得小心观察着她的神色,默然不语。
太阳缓缓将自己的身躯挪至西山附近,斜阳的光辉作用在树叶上经过反射刺得褚红袖有些眼疼,下意识地闭上了眼,思绪也从远处抽回。
“主子,时候不早了,该去找绮月紫萝一起回府了。”羽风的脸被夕阳染红,这才猛然惊觉主仆二人在外面逗留的时间太长了,回府的时间已经逼近了。
褚红袖似是对羽风的话置若罔闻,但脚下的步子到底快了一些。
二人顺利地接上绮月和紫萝,迅速的回了自己的『微澜苑』,准备关门换上衣服。
未及褚红袖将身上的襦裙换下,『微澜苑』就迎来了一名不速之客——庶四小姐褚月怜。
褚月怜风情万种地扭着身段,款款走到褚红袖面前。
褚红袖在心中不无邪恶的想:这褚月怜难道不怕扭着扭着把自己的腰给扭断了吗?才十三四岁的年纪却把自己整得这么俗媚,是多么恨嫁啊。
褚月怜看了看褚红袖破损的衣裙,眼神中闪过一丝得意和嘲讽,说:“哟~大姐姐这是怎么了?莫不是府里的吃穿用度亏了大姐姐,才让姐姐还穿着这身破损的衣裳?”
“四妹此言差矣。”褚红袖看着对面的褚月怜就像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事实上她也的确还是一个孩子,想不明白一个小孩子家家把自己打扮得如此风骚是在闹哪样,嫉妒心还那么重。
“娘亲虽然性子软了些,但毕竟也是侍郎府名正言顺的当家主母不是,岂会让旁的人亏待了我去?这衣裳的裙摆实在是太长了,大姐我素日里也是穿过几次的,不想这回穿着它竟是趔趄了一下,就把裙摆踩破了,索性也就将踩破的地方撕了下来。”褚红袖朝房梁的方向白了一眼。
褚月怜没想到褚红袖会回嘴。尽管府里的人都让她暂且不要来招惹她,但她就是不信邪,褚红袖就算好了也不代表着就变聪明了,可是她现在口齿竟然如此伶俐,让她接下去的话无处发泄。
“四妹,快别说我了。家中可是发生了什么事,今儿怎么有空来我这『微澜苑』?”褚红袖一眼就看出她没看到她难过的表情而有些受挫,也不再和她拐弯抹角。
“大姐姐可真幸福啊——”褚月怜莫名其妙地说了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语气酸溜溜的。
“四妹何出此言啊?爹爹对你和眉姨娘可是百般宠爱啊,这话若让旁人听了去,只怕该笑你不知足了。”所以把你的嫉妒心省了吧。
褚月怜撇撇嘴,对她的话不以为意,“大姐姐的舅舅来家里了,爹爹叫我来唤你去前院陪长辈用膳。”
“那四妹就先去吧,你也看到大姐我的衣裙破了,要先换身衣裙再到前院,不然就太失仪失礼了。“褚红袖拎起自己的裙摆,在褚月怜面前晃了两小晃。
所以你可以滚了。这是褚月怜从褚红袖眼中得到的讯息。她哼了一声,傲慢地扭臀走了出去。
褚红袖深吸了一口气,又重重地呼出了一口浊气。许久没在古代生活了,现在突然又回到了古代步步为营的生活,还真是有些不适应啊。
褚红袖回到了房里拿出了一件绣着云纹的浅蓝素衣,快速穿上它,出了内间后赶紧唤了羽风出来,随手甩给他一张从孟尝君手里拿来的人皮面具。
“现在我已经暴露了我女子的身份,那冷靖远势必会通过你追查到我的身份,所以现在你得易容跟在我的身边。”
羽风顺从地贴上了人皮面具,原本比较英俊的面庞一下子就变得平凡了起来,虽然身高和气质还是一样,但身高可以加,气质可以改啊,再好好掩饰一下,来一双超幸福鞋垫,包他一八八变一九二,让他站在冷靖远面前都认不出来。
褚红袖看了看他易着容的脸,满意地笑了,看来孟尝君的手艺还挺不错的嘛!以后可以多向他要几张来以防万一。
“你的真名是什么?别告诉我没有,羽风是不可能作为你的真名的。”褚红袖扫他一眼。
“……沈千越。”羽风沉默了半晌,就在褚红袖觉得他已经不会回答的时候,他却回答了,虽然……声音低沉,咬字刻意的模糊了几分。
说出了这个答案后,羽风便执拗地将头拧向了一边,躲避着她的视线。
褚红袖看到他的反应只觉好笑:“你怕什么?那件京都杀人案既然不是你做的,你又何必表现得那么心虚。”
“可是所有人都认为是我做的……只是因为当年只有人证没有物证,才不得不放了我,可就是因为这件事,我被判终身不得入朝为官,而是想要征战沙场的愿望再无实现的可能。”羽风的声音中掺杂了几分沙哑,有对往事的痛苦,还有……不被任何人相信的孤寂与苦涩。
“不必为那些不值得的人伤心,我相信王爷肯定和我一样相信不是你做的。皇帝不要用你我用你,不用你是他的损失,总有一天,你的冤屈一定会被洗清的。好了,当时发生了什么等明日去了山庄你再同我说,现在先收拾好你的情绪,前院快到了。”
褚红袖姗姗来迟,身边还跟了个男人,引得众人纷纷拿幸灾乐祸的眼神看着她,除了娘亲和舅舅。
“袖儿见过母亲,见过舅舅,见过祖母,见过父亲。褚红袖恭敬地向林君仪和林慬(qín)韫行了个礼,又状似无意地随意行了个礼。
坐在上首的褚老夫人与褚允文对视两眼,彼此都能看到眼中的不悦。但褚红袖行的礼无论是从蹲姿、手势还是从头的仰俯程度来看,都让人挑不出里面的错儿,不仅是挑不出错儿,甚至比一般的大家闺秀做得还要好,偏偏她明明白白地把自己的不屑表现了出来。
“袖儿来了,快过来舅舅的身边坐啊。”林慬韫丝毫不介意她的姗姗来迟,依然笑着对褚红袖招招手。
“是,舅舅。”褚红袖温顺地答应了,乖乖地依言坐下,“让舅舅久等了,真是对不起。”
“无碍无碍,是舅舅没和你提起今日要登门拜访这件事。”林慬韫拂了拂衣袖,神情十分淡然。
“可是……”
“别可是了。”褚允文受不了地一摆手,打断了两人的道歉来道歉去的话,“袖儿,你姗姗来迟我也就不计较了,但带着这个男人,若让镇国王爷知道了,这纸婚约还能继续下去吗?”
“父亲不必担心,我保证镇国王爷肯定不会悔婚,你就不必操心了。”褚红袖看也不看他一眼,只是以眼神示意羽风。
“大姐,你这都要出阁了,怎么能和一个野男人纠缠在一起?我都要看到顶在王爷头上的绿油油的帽子了。”褚依蓉这女人几天没有教训她,便又故态复萌。
这孩子,真是嚣张的让人觉得很欠揍啊。褚红袖突然灿烂地笑了,心中设下了几个整治熊孩子的计划。
褚依蓉瞄见褚红袖的笑,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想起几日前和褚红袖对上而又惨败的事,先是一阵害怕,但随之而来的却是一阵得意:哈哈,我赢了你一局,这次看你怎么辩!
“容儿说得对,你这孩子就不能向蓉儿学学么?你看她,多明事理,还不快把这野……”褚允文一脸的后爹相,数落着褚红袖。
羽风将剑拔出鞘,拿剑抵着褚允文的脖子,一脸的气定神闲,呃,虽然看不出来。
“你……你……”褚允文面上全是恐惧与惊恐,腿也开始发起了抖,显然他没料到这男子竟然这么大胆,“你竟敢公然行刺朝廷命官!难道,你……你不要命了?来人,快、快把他拿下!”
“父亲,”褚红袖悠闲地为林慬韫沏了杯茶,对她恭敬地做了个“请”的姿势,不紧不慢地说,“我劝爹爹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
褚红袖话音刚落,羽风的剑尖就又逼近了几分,吓得褚允文立刻不敢动弹。
“大姐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是你在威胁父亲吗?还不快让他住手,莫要弄伤了父亲。”褚依蓉一副关心的口吻,配合上一张担忧的脸庞,让褚允文心里一阵感动,心中也越发觉得指使这男子行刺的人是褚红袖。
“闭嘴!主子们说话,哪有你一个妾生的婢子插嘴。父亲,我想羽风并没有要行刺你的意思。”褚红袖给予褚依蓉一声厉喝,转头不咸不淡地对褚允文说。
“这剑都架在为父的脖子上了,你还要说他没有行刺的意思,依为父看,他的做法就是你授意的!”褚允文对她怒目而视,眼睛似乎想把她烧出一个窟窿来。
“父亲请慎言。”即使褚允文这么污蔑她,她也依旧不温不火,稳如泰山的坐在椅子上浅酌一杯毛尖,“我想,父亲还是低头仔细看看羽风的剑吧。”
看剑?剑有什么好看的?褚允文带着疑惑和一丝不以为意,低头看了一眼剑身。
下一秒,褚允文瞪大了眼睛,然后不可置信地闭上了眼,再睁开,眼前的一切还是没有变,才勉强接受了现实,惊魂未定:“镇国王府敕造、破翎军零零九……”
褚允文笑得勉强,简直比哭还难看:“原来公子是王爷的人啊,一场误会,呵呵,一场误会……”
“父亲总算明白了么?!”褚红袖的语气中总带着丝似有若无的嘲讽,“羽风听到您把他说成是不知名的野男人,所以干脆用了这种最直接的方法表明身份。怎么样?父亲总不会再说他来历不明什么的吧?”
“这位、公子……是王爷派来保护你的人?”褚允文有些吃惊,不,是灰常惊讶。破翎军编号在前二十的,都是一个小队的领队。这镇国王爷相当于是派了一支小队保护她啊。
然而褚红袖并不知道这些,只是很淡定的点了点头:“嗯。”
“在下羽风。”羽风连个眼神都不屑于给他,只是表面功夫还是要做一下的,于是拱了拱手,算是行了礼,“我家主子说了,任何对未来王妃无礼的人都要向他汇报。我原想这是不必的,现下看来,褚家的家教果真让人堪忧啊,还是林家的家教好。”
曲瀚城有叫他汇报吗?我怎么不记得有这回事?褚红袖好笑地看着羽风的瞎掰,附送他一记卫生眼。
羽风委屈地回视着她:主子,我这不是让这老头更加服帖吗?
“什么玩意儿啊?还敢叫王妃学那个虚伪的做作女。”羽风嘟囔了一句,不轻不重,正好够褚允文听到。
褚允文当下也是一阵窝火,却碍于羽风的身份而有火无处发,只得憋着,憋着憋着脸也就一阵青一阵白,颜色颇为精彩丰富。
“袖儿,那舅舅就先走了。”原本默不作声的林慬韫突然就起身告了辞,神情越发显得淡然了,照理来说,表情应是愤怒的才对,这个样子让人很摸不着头脑。
“舅舅,何必走得那么急,至少也该陪袖儿用了膳再走啊。”褚红袖出声挽留,有些不舍。
“对啊,大哥还是留下吃饭吧,你看我都安排厨房留饭了……”褚允文刚刚还恨她恨得牙痒痒(虽然原因不明),但这一刻却因尴尬的气氛而十分积极主动的希望林慬韫留下来。
“妹夫,实在是你府上的“戏”太精彩了,让我都不想再看下去了。”林慬韫不怒则已,一怒惊人。表情仍是淡淡的,但语气中却全都是讥讽,让人无法想象当世大儒原来生起气来竟是这般。
褚红袖心里一暖,原来舅舅是在替她抱不平啊。不得不说,有亲人关心的感觉真的挺不错的。
“这、大哥……”褚允文被林慬韫讽刺得眼睛一阵抽搐,却半点也不敢反驳。的确,他刚刚听了蓉儿的话对袖儿说出那样的话确实是他冲动了,现在人家的娘家舅舅、他的大舅子要为她找回场子,他也实在不能反驳不是?
“怎么?你作为一个长辈,做出了失礼之事,难道不该向袖儿道歉吗?”林慬韫云淡风轻的瞥了他一眼,明明眼神中什么也没有,但你就是能看出他对褚允文“赤果果”的鄙夷。
“这……”刚刚还“勇敢”地仇视他的褚允文,瞬间就变成了一只单音节生物。
“这恐怕不妥吧?让一个长辈向一个晚辈道歉,岂不小题大做了吗?”褚允文还没有开口拒绝,褚老夫人就一脸不悦的拒绝了。
开玩笑,真让一个长辈向一个晚辈道歉,那文儿的威严不就扫地了吗?她这做娘的面子上也不好看啊。
“怎么,褚老夫人心疼儿子了?刚刚情势还那么危急,怎么不见夫人您冲上前去和这位公子理论?”林慬韫这回眼中可没了淡漠,明明白白地映着两个大字:虚伪。
“那是因为……那是因为老身受惊过度。现在老身反应过来了,自是心疼文儿的。”褚老夫人老脸一红,神色一僵,嘴硬地讲了个理由。
她是爱自己的儿子没错,但还不至于胜过爱自己,总不可能让她为了自己的儿子而丢了性命吧。
“老夫人,我也不同你多啰嗦,只求你明白了‘上行下效’的道理才好啊。如若不然,我也只好秉公办理,用用在御史台的闲职弹劾弹劾妹夫了。”林慬韫低沉着嗓音威胁,让褚红袖一瞬间就觉得这个舅舅牛叉闪闪亮。
褚允文和褚老夫人都感到有些为难,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林慬韫见二人迟迟没有表示,颇为恼火地拍案而起,“我这就回我的府邸写一纸诉状呈递给皇上,相信皇上应是极为高兴的,毕竟御史台已许久不曾这么认真弹劾过一个人了。”
林慬韫的火气一上来,谁都压不住,朝二人冷哼了一声,带着满腔的不满拂袖而去,不顾二人的挽留,任凭后面的二人如何相劝。
是她看花眼了吗?林慬韫转身的时候眼中带的不是怒意而是笑意吧?难道说其实他一开始就打定了这样的想法?不管褚允文最后道歉与否,恐怕结局都是这样吧,只是老夫人和褚允文的态度让这个决定变得更顺理成章罢了。褚红袖用星星眼一路望着林慬韫出了门。
御史台的那些个儒生们可都是大舅二舅的得意门生啊,这回就看看褚允文该如何逃脱得了舅舅布下的绝佳陷阱。看着褚允文黑得跟锅底似的的脸,褚红袖就不住地在心里为林慬韫点一万个赞,舅舅威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