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婉儿的幽思,杏儿没再说什么,她自己都为封天炀最近的态度烦恼不及呢。
“咚咚咚……”轻轻地敲门声传来,小绿上前打开门,一个可爱的小脑袋探了出来。
玉罗站在门口,往里面望了望:“不会打扰到你们吧?”
“当然不会,我们在闲聊呢!外面天冷,快进来啊!”婉儿微笑着说。
玉罗闻言,才笑嬉嬉地踏进门槛,边坐在炉子旁边问道:“两位姐姐刚刚在聊什么啊?”
杏儿跟婉儿互相对看了一眼,一时不知道该跟这小丫头说什么好,难不成说她们正在聊感情的事情?
杏儿看了看玉罗红润的脸庞,反问道:“刚刚斐儿拉你出去做什么?他没对你怎么样吧?”
说到凌斐,玉罗两眼变得晶亮,当然那是因为眼里冒着火花的原因。不过想到刚刚最后泼下去的半桶凉水,她又不禁得意,于是扬唇笑道:“杏儿姐别担心,斐少爷不能对我怎么样的,呵。”
“斐儿不知道你是女儿家,他要是有欺负你,你一定要告诉我,我替你教训他。”杏儿道。
小绿在一旁也插嘴道:“斐少爷可是很会怜香惜玉的哦,也许我们该告诉他,玉罗是个女孩子。”
“不要!”玉罗出声反对,“嘿,反正我又不怕他,大不了就是替他刷刷背嘛!”
“斐少爷刚刚让你去伺候他沐浴了?还让你刷背?”小绿吃惊道。
“嘿,那也要本姑娘愿不愿意啊!”玉罗晃着小脑袋,笑得得意。
杏儿和婉儿见这模样,会心地露出微笑,看来玉罗真是个特别的姑娘,她的机灵一点都不用让人担心会被斐儿欺负。
玉罗望着两位美丽又善良的姐姐,心中极为喜爱,可见到两人眉间均藏着一些忧虑,她关心地问道:“两位姐姐不开心吗?我看你们好象有心事哦。”
“呵,小丫头真懂得察言观色,这你也看出来了。”杏儿笑道。
“是因为商姑娘还是因为封大哥啊?对了,封大哥呢?”玉罗好奇地问,刚刚听故事时封大哥还在呢。
“说到这两人我就来气。”
“杏儿姐,虽然我才认识你们几天,可是我敢打赌,封大哥绝对不是喜欢商姑娘,他眼中只有你呢。”玉罗道,“就像我们逛街的时候,封大哥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过你啊,虽然跟你闹别扭,但是他还是把你的安全放在第一。”
这些杏儿也有感觉到,可是她现在就是拉不下面子去主动找他。
婉儿叹息着开口:“杏儿,你看连玉罗都看出来了,你应该珍惜眼前的幸福,别再跟封大哥闹别扭了。”
“那婉儿姐姐又是为什么不开心呢?我看你天天没精打采哦,是不是想家乡了?”玉罗将目光转向晓婉,她自己出来才几天日子,就已经比较想家了,大哥一定很担心自己吧!可是既然出来了,又碰上了这么好心的姐姐,她只能对哥哥说声对不起,也许明天就给他送一封信报平安吧!
婉儿眉头蹙得更紧,她自认为已经将心事隐藏得很好,没想到竟然连玉罗这小丫头都看出来了。她扯开一抹飘忽的笑容,不愿让心底的那个男人再次扰乱自己的心思,便将话题转开:“再过几日就是韩妃娘娘生日,不知道她是否会中意凌家十二香?”
“咦?什么是凌家十二香?”
“那是杏儿发明的,将十二种不同的香味添加沉浸于丝绸之中,穿上这样的衣裳会自然散发出淡淡幽香,仿佛与身俱来……想必这些贡品已经到了韩妃娘娘手中了吧!”婉儿解释道。
“呵呵,杏儿姐我太崇拜你了,韩妃娘娘一定会喜欢的。”玉罗兴奋地说道。
“这也是偶尔得来的灵感,虽然我一直表现得很有信心,但是心底难免有些忐忑,万一娘娘不喜欢,那岂不是……”
“放心吧,我保证韩妃娘娘一定不会有意见,说不定还会大大奖赏凌水山庄呢!”
“玉罗怎么说得如此肯定?”
“厄……”玉罗眼珠一转,好险,差点就要让人看出倪端了,“呵呵,因为我自小在京城长大,对于皇宫里的一些事,听得多啦。而且凌家十二香那么特别,是女人都会喜欢的啦。”
“玉罗说得对,小姐,我们不用担心,而且姑爷不是找了宣王爷吗?宣王爷也一定会帮我们的。”小绿道。
哥哥?早有耳闻哥哥跟凌水山庄这一行人关系不错,他一定会帮忙的,呵。
听小绿突然提到宣王爷,婉儿脸色微微一变,沉下了眸子,唉!
只听得玉罗道:“呵,有大名鼎鼎的宣王爷帮忙,姐姐们更不用担心了。皇上最喜欢的可是他这个侄儿呢。”
“你似乎对皇宫里的事挺清楚的。”杏儿道。
“嘿,这又不是什么秘密,宣王爷年轻有为,北京城里谁人不知啊!我还知道皇上有意把相府千金指婚给宣王爷呢。”小丫头记起那天韩妃娘娘和皇叔的谈话,毫无心机地随口说道。
却没发现一出口,婉儿秀丽的脸庞瞬间变得苍白,小手紧紧地捉住帕子,心中如掀起了狂风巨浪,无法平息。原来——原来他会娶的是相府千金……
心幕地疼痛地厉害,眼眶渐渐发热,婉儿忍住泪水,起身道:“你们先聊,我下去看看有没有什么消夜……”
“婉儿小姐,还是我去吧。”小绿是丫鬟,这事自然她去。
杏儿明了她的感受,道:“小绿,让她去吧。”
“婉儿姐突然怎么啦?”留下玉罗发出奇怪的问。
“玉罗,你给我出来!”凌斐魔鬼般的声音带着被戏弄后的怒气,在门外低吼道。
“糟了糟了,仇家上门了!”玉罗不想跟发怒的人对战,她连忙躲到大床柱子旁,以口型告诉疑惑的杏儿——说我不在!
婉儿一直走到清净的小后院,才停下仓皇的脚步,听到玉罗说皇上有意将相府千金指给朱宣的那一刹那,她的心便乱了,被狠狠地震动了!
幽冷的夜风扑上脸颊,婉儿伸手一摸,只摸到凉凉的湿意,她的心像被人拧了般疼痛。早知道自己跟他不大可能,早有做好这等心理准备,为何听玉罗无意说起这样的事,心痛得难以呼吸?她——李晓婉早已对朱宣情根深种,或许今生都不能逃脱!
想到那个南京之夜,恍然如梦,不知该喜该悲?
从杭州来京的路途遥远,日子却过得飞快。一行人一边赶路一边游山玩水,时间很紧,但队伍里宣王爷、杏儿、凌斐几个都是生性洒脱爱玩之人,所以一碰到山清水秀之地,必然要停下来好好观赏一番。一路上没有鸟语花香,却充满了欢声笑语。
朱宣与婉儿不知道从哪一天起开始走得很近了,大家路上歇息时都可以看到这个王爷与婉儿聊得甚为投机,两人站在一起,一个锦袍玉冠,一个娇柔优雅,宛若一对璧人。王爷机智幽默笑声不断,婉儿也也抛开了羞涩,被感染得笑容满面,更添三分韵色。
大家都很有默契地不打扰他们。
晚上投宿的时候,时常可以看到朱宣与婉儿二人在小亭子里吟诗作对,下棋弹琴……这些文人墨客才有的风雅,杏儿和其他人都不大感兴趣,渐渐地,大家便分头去寻找自己的乐趣去了。
抵达南京安排好住宿以后,大家兴致挺高,在杏儿的提议下,一行人冒着冬夜的寒冷,到街头四处逛逛,美名其曰“欣赏夜景”。渐渐地,几个人边走边看,最后只剩下朱宣与哓婉一道。
“杏儿和封大哥他们怎么不见了?”婉儿紧了紧身上的披风,张望着四周,跟宣王爷这样单独相处总是有些不自在。
“没关系,大家可以到客栈会合。”朱宣看着那娇弱的身子宛若一株在风中颤抖的花朵,让人心生怜惜。
李晓婉,这个典型的江南女子,第一次见面就让他惊叹她的婉约气质,体态修长,温柔娴静,而再与其一交谈,更感觉到婉儿的谈吐不俗。最让他震撼的是偶然见婉儿兴起题文,她文不加点,须臾而成,珠圆玉润,调叶声和,尤其她的书法秀媚,格仿簪花。朱宣看后大惊,民间有如此才女,让他这官拜一品的大学士都不得不赞叹。
没想到有缘一同上京,途中二人甚为投机,了解也越来越深,婉儿的琴艺与棋术已让朱宣这个王爷由钦佩变成了倾慕……
两人边谈边走,渐渐偏离了街道。
天空不知何时飘来了朵朵乌云,借着夜色的掩盖让人毫无察觉,直到细雨开始飘落,才意识到压抑的气流就在头顶。
“下雨了……”婉儿喃喃地说道,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身子已是冰凉,近段长时间的旅途劳累让她变得很脆弱。
“糟了,我们好象离客栈远了,得先找个地方躲雨才是。”朱宣皱眉看了看天空,担心她柔弱的身子被雨淋着,于是一时顾不上男女之别,一把拉起她的小手,朝不远处的屋舍奔去。
雨渐渐下大,待二人跑到屋舍前,衣服已微湿,头发上也结集着细密的水珠。
“屋子里好象没人。”敲了好几声门之后,朱宣回头道,“没办法了,我们只得先进去避避雨了,看你衣服都湿了。”
门吱嘎一声被推开,朱宣掏出随身的火褶子,好不容易找到了半截蜡烛。屋子里还算干净,但似乎很久没有人住了。
“啊——秋”婉儿用手捂住小嘴,无奈这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朱宣连忙走到她身边,关心地揽着她的肩头,道:“你着凉了!”
这是他第一次离她这么近,眼眸里浮现着浓浓的关心。婉儿心中一暖,小脸竟渐渐发起热来。
“你先在这等着,我去找找有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生火。”朱宣说罢打量着屋子,然后掀开屋内深色的帘布,往后屋走去。
婉儿突然感觉不到窗外涌过来的寒意,望着那挺拔昂长的身躯,心儿跳得更厉害了。他是一个王爷,从来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没想到全身毫无贵族子弟的纨绔气息,对现在身处这样清贫的茅屋中也不以为意,真算得上是一个值得依靠的好男人!
瞧,她在胡思乱想什么?婉儿紧紧压抑着最近越来越躁热的心,却隐隐预感到这个夜里可能会发生些什么!
“呵呵,我们还算幸运,后面屋子里竟然有柴火呢,看,我还找到了什么?”朱宣不在乎柴火弄脏了白色的锦袍,而他手中还合抱着一小坛酒,脸上的笑意甚浓。
“婉儿,看你衣服都湿了,先喝口酒,暖暖身子,等会燃起火了,再把衣裳烘干。”朱宣将酒递给她,然后蹲下身子忙碌着点燃手中的柴火。
婉儿默默地接过酒坛,感慨地道:“王爷,真是委屈你了。”
朱宣突然抬起头,直视她清澈的眸子,道:“婉儿你在想什么?委屈的是你,我毕竟是个大男人!或者你认为我是皇室子弟,所以不能到这样的茅屋度过这样的夜晚?”
“我……不是那个意思。”她只是很惊讶他对现在的景况不以为意。
“我知道你怎么想。”朱宣低头继续生火,“即使是皇室子弟也并非天天享受锦衣玉食。我父母很早就不在了,宁丫头是我一手带大,我们兄妹二人虽处在深宫,生活习惯却与平民无异。我从来不觉得身为王爷有多高贵,而且这种屋子我也并非没有住过。”
婉儿没有做声,等着他的下文,脸上的热度让她觉得脑子有点乱。
“当年将军出征西藏,由我做军师……战乱中,哪有什么享受可言……”朱宣缓缓的说着,仿佛在说一些与自己不相关的事一般,“好了,快过来烤烤衣裳,恩?你怎么还不喝点酒?”
他动作很熟练,连烘衣裳的木杆都支好了。
看到婉儿仍呆楞着站在一旁,他拿过她手上的酒坛,一把打开,又递给她。
婉儿小心地喝了几口,站在火堆旁,渐渐觉得身子不再冰凉,头却是热得厉害。可是从王爷的叙述中,她明白了为何他如此平易近人,如此礼贤下士,不仅是因为饱读圣贤书,更因为他自小便体会到了普通人家的情感与生活。
“哈……秋!”她还是很难控制地打了个喷嚏,也许真的着凉了。
朱宣眉头皱了起来,抓起她的小手,指间传来的冰凉让他心疼,沙哑着嗓子道:“看来你是真的着凉了!多喝几口,一会身子就热了,还可以治疗风寒。这套湿衣服赶快脱下来……”
仿佛意识到了婉儿的不自在,朱宣走去将门窗关紧,然后道:“外面的风雨不小,也许我们得在这呆上一夜了。你赶紧换衣服,我先回避一下。”
这哪有衣服可换?
朱宣也考虑到了这点,回头道:“你先把外面的湿衣服晾在杆上好了。”
等朱宣再次进屋,杆上已搭好了一件件女性衣物,那个娇小柔弱的秀美身子正坐在火堆旁,火光照耀着她美丽的小脸,不知道是不是幻觉,那脸蛋娇艳似火,眉眼红唇在此刻看来竟散发着不可思议的魅力,让朱宣一时忘了上前。
婉儿抬头,喉咙觉得有点干哑:“王爷,你的衣服也湿了,不防也烤一下……”
要是王爷因为自己而病倒了,她会与心不安也怕担待不起啊。
“喔……”朱宣走到背后,利落地将外衣脱了下来,不久,只见白色的男性衣裳也搭在了木杆之上。
婉儿眼睛不敢乱看,只一动不动地盯着火苗。也许是酒的作用,也许她是真的着凉了,她觉得头越来越重,太阳穴隐隐跳动地厉害,心也扑通扑通地狂跳着。
朱宣无言地坐到了她的旁边,拿起一旁的树枝往里面加火。明显感觉男性身躯在身边所带来的影响力,婉儿不自觉地双手环抱着自己的胳膊,缩了缩身子。两人谁都没有说话,空气中似乎弥漫着一丝尴尬。
良久,朱宣清了清嗓子,试图打破这难看的安静,一回头,却发现身边的人儿已经闭上了眼睛,似乎睡着了。
“婉儿……婉儿。”他轻轻得呼唤着,当他大手触及她手臂地那一刹那,才被掌中惊人的热度吓了一跳。他连忙探向她发红的额间,果然
她发烧了昏迷了!
在他怀中,她喃喃不知所云。
他轻摇着她的身子,语气焦灼:“婉儿,醒醒啊!”外面风大雨大,这个陌生的地方,暂时没有办法去找医生。
她下意识地往他怀里窝进,将整个身子完全埋入他结实的臂弯。玲珑的娇躯紧贴着他,他忽然觉得口干舌燥,原来他,他只是个普通的男人,面前是他倾慕的女人!尽管一再提醒自己该守君子之礼,却羞愧地发现自己无可抑制地起了正常男人该有的反应。
“婉儿……”他轻喃道,想推开她又舍不得怀中的软香温玉,矛盾煎熬着他的理智。
最终,他扯下杆上自己已干的衣服,平铺在地上,慢慢将怀中的人儿放下。谁知可人儿却突然抬高手臂,紧紧地勾住他的脖子,身子随即贴上,含糊不清地念道:“冷……好冷……”
“……我知道,我去加柴!”
她不松手,她已进入半昏迷状态,意识一会清醒一会模糊,突如其来的高烧让她抛开了羞怯,变得脆弱缠人,只想紧紧依靠身边的热源,莫名得感觉到心安。
朱宣无奈地抱着她的身子,伸长一只手去添柴,火堆再次旺了起来。
回头的瞬间,他男性的薄唇不小心碰触到了两片柔软,他恍如电击。似乎同样感受到了这无意间产生的震撼力,婉儿突然睁开眼睛,眼中是全然的依恋和爱慕,她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却只听到呢喃如耳语的呼唤:“王爷……王爷……”
欲望瞬间淹没了他的理智,朱宣一把擢住那芬芳的红唇……
这个风雨之夜,篝火燃起了两人内心深处的渴望,照耀着两具亲密交缠的身躯,原始的奏章中隐约听到男人低沉的声音:“婉儿……跟我回王府……我想你永远在我身边……”
女人意识渐渐清醒,嘴角展开一抹轻笑,今夜,她不后悔!
婉儿凄然地笑着,那一夜虽然发烧,却记忆犹新。王爷的话只是任何男人逢场作戏时会说的吗?为何一进京便开始特别忙,忙得来宝华楼多跟她说几句话的时候都没有?
她该相信他吧?可是玉罗的话并不无道理,他一个皇室子弟,婚姻自会由皇上做主,即使他愿意娶自己,可是以自己的身份,又怎可幻想能当上王妃,朱宣又怎么可能一辈子只守着她一人?
杏儿有句话说得对,她非常赞同,她想拥有的是今生唯一的爱,否则——宁愿不要!
夜风渐凉,婉儿抹去泪水,无论如何,她都不会做一个纠缠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