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斐不费吹灰之力地拽着玉罗到了自己的房间。
玉罗甩开他的手,瞪着大眼问道:“拉我来这干吗?”
“啧啧,我说玉罗,你得注意跟本少爷说话的语气,跟主子说话可不能这样子。”凌斐甩甩袖子,半眯着眸子斜视线着她。
“啧啧,凌大少爷,我也跟你说,本人就习惯了这样说话,你想怎么的?”玉罗毫不示弱地学着他的口吻回敬道。
是啊,玉罗要用这样的语气跟他说话,他能拿她怎么地?凌斐微微笑了起来,有意思,这小子果然有趣。他不是恶人自然不会欺负她,不过使唤她为自己做事不算欺负吧?
“本少爷想洗澡了,你去帮我从小二那抬热水过来。”
“什么?叫我抬水?”
“叫这么大声干吗?呵呵,我知道你不乐意伺候我,对不?”凌斐笑得有点贼,他既然已经发现玉罗原来如此好玩,又怎会轻易放过她?“我也不想勉强你,你随时可以离开这,至于那个玉佩嘛……就当送给在下做礼物了。”
仿佛吃定了她,凌斐撇着坏坏的笑,等着她不甘愿的低头认输,嘿,如果他不还她玉佩,她是拿他没折的。
“你明明知道玉佩对我来说很重要,为何还不还我?如此做法也叫不勉强吗?实在非君子所为!”
“君子?本少爷从来不认为自己是君子哦!反正玉佩我就暂时留下了,至于你嘛,愿不愿意留下来跟从我,都不勉强你。”言下之意,我可没有一定要你留在这听我使唤喔。
果然,为了玉佩,玉罗把怒气全吞进了肚子里,尽量以听起来比较缓和的口气道:“我……凌少爷有何吩咐,我都照办就是了。”
“不勉强?”凌斐变成偷笑。
“不勉强!”玉罗说完,心底加句话——卑鄙王八蛋,等着瞧!
“太好了,现在就去帮本少爷抬热水来吧,大冬天泡个热水澡一定很舒服,呵呵……”
那笑声听来格外刺耳,玉罗心中升起了一个念头,如果有那么一天,她一定要亲手将那张自以为英俊的笑脸给扯成大花脸,哼。
宝华楼不愧是京城名楼,对客人的服务特别周到。玉罗一下去找楼里的伙计,他们可以立即供应热水。
“小公子,我看你还是歇着,抬水这等重活,让我们帮你就好了。”伙计看看她那瘦弱的身子骨,好心地说道。
“那谢谢小二哥了。”玉罗露齿一笑,“请将水抬到二楼的凌公子房间。”
这个世界上,哪怕是酒楼里毫不起眼的小伙计,都比凌斐那家伙来得顺眼,玉罗拍拍两手,跟随着抬水的伙计上楼,暗暗想道。
“水直接倒进去就好了。”玉罗抬起手,指着凌斐房间中央的大木桶,那样子俨然是一个常发号时令的少爷般。
连续几桶热水加进用来沐浴的大木桶之后,房间开始染上热气变得氤氲起来。凌斐没有出声,静静地看着玉罗指挥伙计忙完这一切,直到那小家伙朝他扬起一抹胜利的微笑。
“好了,少爷,你可以沐浴更衣了。”玉罗走到门边,“在下先告辞啦,你慢慢享受吧!”
“慢着!”眨眼间,高大的身躯已欺近她面前,身形极快,他擢住她纤细的手腕,咧嘴道,“小家伙,没有你的伺候我哪算享受呢!”
玉罗小脸瞬间有点发热,不知道是不是屋子里布满水气的原因,还是因为这可恶下流的家伙。她的确是气昏了头,像他这么不可一世的家伙当然想让人伺候,有钱又不知羞耻的男人差不多都这样吧?自己贵为郡主,对自己的事却从不借他人之手,像沐浴这等事,玉罗只需丫鬟在门外等候便是,她打心眼瞧不起他了。
“快点,水都要凉了!”凌斐忽略掉她的发呆,将她拉到正冒着白色热气的木桶旁。
仿佛没有逃出去的份,宽大的屏风完全遮挡住了木桶,玉罗却紧紧地站在屏风旁。
“过来啊!”凌斐背对着她,呼喊道,仿佛伺候他沐浴是多么天经地义的事,“你还杵在那干吗?把我衣服拿过去。”
他轻轻地解开腰带,利落地脱下白色的外袍,递给她。当她踮着脚将白色锦袍搭上屏风之后,转身一看,脸蛋立刻随着骤起的热度而发红,还好弥漫的水雾掩饰了她的困窘。原来凌斐正悠然地脱下最后一件束缚,露出了精壮结实的上身,当他低下头解着裤带的时候,玉罗再也忍不住倒退了两步,背过身子捂住了眼睛。
凌斐嘴里轻轻地哼着小曲,脱完裤子的他转身只看到娇小的背影几乎已经站到了屏风外面。
停住小曲,他唤道:“诶,还杵在那干吗,过来帮我搓背。”
娇小的人儿一动没动。
真是奇怪,凌斐再次唤道:“快点啊,一会水凉了就没意思了。”
“那个……我……”
“我什么?”凌斐眉头轻皱,不明白这小家伙在犹豫什么?难道伺候他洗澡真那么不甘愿吗?她越不甘愿,他就越想让她伺候。
听到水声,玉罗才暗暗松了口气,好紧张哦,可是眼前却浮现刚刚撇到的精壮结实的男躯。奇怪,曾经在校场看到那些士兵们光着身子练拳,她可不曾有这样奇怪的感觉啊!一定是凌斐这家伙太可恶了!
“过来!”凌斐已坐在大木桶内,惬意地轻搓着自己的手臂,口气中多了一丝不容拒绝,他平时看起来贪玩爱笑,某些时候却固执得很,比如现在,他就非想让玉罗这小子帮他搓背不可。
听到水被搅动的声音,玉罗慢慢地转过身,看向那木桶中的男人。
“过来!”口气有点逼人,“不要再让我说一遍!!”
玉罗慢慢地挪动脚步,仿佛走过了多么崎岖的路途,才站到了木桶旁边,毕竟只是个青涩的小姑娘,她微闭着眼睛,缓缓蹲下身子,接过凌斐手中递过来的毛巾。
终于,微微颤抖的小手紧握着毛巾搓上了他的背。刚刚看着结实的背原来这么宽阔,男人的肌肉跟女人真不一样呢,他的背挫起来似乎比较硬……玉罗心不在焉地边搓边想着,刚刚的窘迫似乎正慢慢地被化解。
凌斐享受地闭上了眼睛,小曲又开始从他薄唇里流泻出来。他没看错,这玉罗果然是伺候人的料,搓背的力道不大不小,刚刚好,太舒服了!呵呵,大手放在木桶的边缘上,他甚至为嘴里哼小曲打起了拍子。
玉罗突地停住手,咬牙切齿地看着他纯然享受地模样,一股怒火升了上来,于是加重了手中的力道,哼,我重重地撮,最好搓死你。
凌斐意识到了小家伙的火气,唇咧得更开,曲子哼地更大声,她这点力道只能让他更舒服而已,呵!突然,他转过身子,微湿的脸对上了玉罗那发恨的眼,突如其来在自己面前放大的俊容让她吓了一大跳,毛巾都不小心落到了水中。
可恶,他笑得碍眼极了,没事突然转过身干吗?
“嘿,小家伙,你真是会伺候人啊,本少爷舒服极了,没看错人!哈哈!”
此话一出,小女子差点没吐血。她站起身,顺手捞起毛巾一把罩在他头上,撅起粉唇道:“我让你舒服!哼!”说完,飞快地用手还压了压男人被毛巾捂住的头。
等凌斐懊恼地扯下头上的毛巾,抹了把脸之后,只听到门“吱嘎”一声响,那娇小的人影消失在屏风背后,已不复见。
有个性,哈哈!凌斐难得受了这等待遇还不懊恼,反而觉得这小家伙越来越有趣了!
玉罗停住正要关门的手,望了一眼搭在屏风之上的衣裳,计上心来。此时不找出自己的玉佩,更待何时?这样一想,便飞快地折过身,将那男人的衣裳扯落下来,小手忙碌地搜索起来。
“小家伙,原来你还没有走?干什么!”凌斐泡在水中,却清楚看到自己的衣裳落到屏风背后的小人手上,他眼睛一眨噙着一丝了然的笑。
“别找了,东西不在那!呵,只要我不主动掏拿出来,凭你是找不到的。”
片刻后,玉罗放弃了在衣服里搜寻,这狡猾的家伙!到底将玉佩藏在何处?她鼓鼓粉鳃,探出一颗小头颅,愤怒的目光穿过水雾,直射那悠然含笑的男人。
一瞬间似乎忘记了羞怯,玉罗缓步上前,在凌斐还没有回过神的瞬间,她已用力地抬起旁边半桶凉水,毫不客气地泼了下去。
“啊!……”尚在得意之中的男人瞬间发出惊呼,只听“哗”地一声便感觉冰冷的水自头顶淋下,毫无预警地他不禁打了个寒颤。他摇晃掉头发上的水珠,一张俊脸刹那变得恐怖,是的!凌大少爷生气极了!
这不要命的小家伙简直在老虎头上拔毛!
凌斐顾不上未着寸屡的昂藏身躯,陡地自大木桶中站了起来,准备抓这敢挑衅的小子,灌他几口洗澡水也好。
谁知,小人儿早有准备,泼完水之后趁他没回过神的当儿,以从未有过的快速溜至门外,末了,还传来清脆的拍掌声伴随着得逞的笑:“嘿,凌少爷,你慢慢洗哦!”
木桶内的男人一时不知该笑还是该怒!
另一间房内。
杏儿和晓碗坐在炉子边烤火,大冷天的她们都不愿意出门,小绿在一旁伺候着。
“这几天没见商姑娘?”婉儿随口问道,她本不是爱管闲事的人,但是这几天气氛有点紧张,杏儿与封天炀的矛盾还没有冰解,凌斐和玉罗也不在,连那个没事就晃来晃去的商盈盈也不在酒楼。
提到那个女人,杏儿就有气:“谁知道她去干嘛了!鬼鬼祟祟,她不在更好!”
“杏儿,你还在生封大哥的气吗?你知道他不是那种会甜言蜜语的男子。”婉儿不愿意看他们二人明明喜欢着彼此,却死要面子谁都不愿意先低头。
“我也不是让他天天甜言蜜语啊!婉儿你也看到了,在商盈盈面前,封天炀丝毫没有给我面子,反而护着那个女人,你说来气不来气?真不知道到底谁才是他老婆!”
“我觉得你想得有些偏执,封大哥对你的好谁都看得出来,我从未见他对哪个女人这般体贴过。”婉儿劝道,“他那种男人是不会将爱挂在嘴上的,你应该理解他的心就好。”
杏儿道:“既然爱我,为什么不能说?我就是想让他当着商盈盈的面说。”
“杏儿,你想维护你的面子,我理解,但你可想过,封大哥是男人,他也有自己想维护的自尊。唉……”婉儿说完悠悠地叹了一口气,想到自己的感情,更是惆怅满怀,她甚至连问都不敢问心中的那个男人,是否心中有她?
“好了,别说我了,婉儿,你呢?”
“我什么?”婉儿垂下眼,故意逃避。
“你和朱宣啊!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俩……”杏儿的语调藏着一丝暧昧,没错,她很早就发现了宣王爷与婉儿之间那若有若无的情愫,只是一直机会好好地问问。
婉儿不好意思地望了杏儿一眼,嘴里轻轻地再次叹息:“我和王爷没什么。”
杏儿则更加关心地问道:“你和宣王爷相处得怎么样了?我看你们来京城路上真是情投意合,仔细说起来,他真是个难得的好男人呢!”
婉儿绞织着手中的绢帕,贝齿轻咬着下唇,心潮翻涌,跟朱宣之间的关系她也不知道怎么形容,唉,情字最是伤人啊!抬起眼,她缓缓地说道:“他贵为王爷,我一介平民女子,怎可有高攀之想?”
“哎呀,爱情是没有界限的,也不以身份地位来衡量,只要两情相悦,婉儿你就应该大胆地追求,男女是平等的哦。”杏儿开始也曾那样为婉儿担心过,但是现在为了婉儿的幸福,她得拿出那套二十一世纪现代女性的理念来教育婉儿。
婉儿因她的话而皱起了眉头,杏儿的思想真是不敢附和,她知道杏儿一直在鼓励自己,但是这个时代哪有可能男女平等?身份门弟是个重大问题,何况对方是皇亲国戚,身份尊贵,即使……即使是两情相悦,那又怎么样?她李晓婉从未想过有一天要嫁入侯门。
最后,她忍着心痛,说道:“我和王爷……是不可能的!”
“婉儿你怎么这么悲观?这个世界上有什么不可能?”杏儿不认同的说道,“王爷博学多才,而你也自小饱读诗书,论相貌论才华,你哪一点配不上他?而依我看,王爷他人品还不错,肯定不会是有门弟之见的那种人。”
婉儿无言地看着手中已绞成团的帕子,心中五味杂呈,将来会怎么样?她不知道。自杭州相识至来京城路上,宣王爷的确对自己体贴有加,眉眼间也充满情意,可抵京之后,他便回王府开始忙碌,即使前来宝华楼也未见得对自己特意之处,仿佛与自己两人之间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这叫她如何自处?她该用什么样的心情去理解他?她不想胡乱猜测,他是王爷,而自己虽也算出生书香门弟,但自幼丧母,父亲只是西湖畔一小书院的教书先生,两人身份一个是天上云,一个是地下泥,有没有未来她不敢多想……
其实婉儿的妄自菲薄跟她从小受的教育和所处的环境息息相关。婉儿自幼随父识字,天赋极高,经父亲启蒙后,才几岁的她读书的劲头越来越大,悄悄从父亲书房中找出《唐诗家法》、《唐诗集》一类的书,醉心嗜读,八岁时便掌握了诗词格律,自己开始练习作诗。起初,她都是根据所见和偶尔的感触,信手写下些零散的诗句,尚未结集成篇,然而从这些只言片语中,已可窥见她的锦绣才情。父亲见她初显的才华,甚是惊喜,又刻意培养她下棋、弹琴与作画。
到十二三岁的时候,婉儿对事物的了解日渐全面,谦辞造句的工夫亦愈加老练,于是写成了不少完整的诗篇,闺中无事,便写一些闲情小诗,信手拈过,娓娓道来,平易动人,表现出优异的才华和造诣。
随着岁月的流逝,无忧无虑的小丫头长成情窦初开的少女,书香门第的女子养在深闺无人识,独对镜中日渐明艳的容貌,悄悄发育的身体,春情化出淡淡的幽怨,这种心情,婉儿变写了一首诗。结果此诗无意中被父亲的弟子看到,偷偷抄录了下来,后来竟被附近的文人公子竟相传抄,李晓婉才女的美名就随之传开了。
李晓婉一夕之间成了杭州城多少贵族公子心中渴慕的鲜花,无奈她在父亲严谨的教育下,对这些故作庸雅的男子毫无兴趣,凡是有才的女子都难免清高孤傲,如寒梅一朵,宁愿独绽浓冬。直到因缘际会结识了城北封家堡少堡主封天炀,他磊落的男子气派让她敬佩,加上他常与父亲喝茶下棋,渐渐便结成了兄妹般的深厚情谊。
现在想来皆是缘分。若当初不认识封大哥,也不会跟杏儿成为闺中密友,若不跟他们一同进京,也不可能跟宣王爷……
宣王爷——朝中年轻有为的大学士,举手投足既有贵族气息又有文人风雅,性格豪爽却沉稳内敛,毫不做作,怪不得第一次见面便引得婉儿芳心乱跳。
唉!
至于婉儿与王爷这段感情如何发展,谁敢预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