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逍没有心情在逛下去,于是就带着风瑶回了风府,打发风遥自己去玩后,风逍回到了书房,一个人不禁又陷入了沉思。他想起了许多,重生到这个世界的恐惧彷徨,与家人相处的温暖,看到种种不公的愤懑,以及,发现不能练武后久久的落寞。
现在他发现除了传统的气道外又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自己脑海里不明就里出现的七十二变功法的确能让自己实现的渴望,可自己十二年辛辛苦苦做的布局难道就要全部都白费了么?
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那么多的好事哪能让自己全占了。风逍眼中散发出夺目的光彩:虽然有点对不起风贤,不过……只能这样了。
风逍想起来一直被他忽略的一个人,通过这几个月的观察,风逍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他从案角取出张纸,写了封短信,换进仆人,说道:“将这封信送到黑房子,再去找人去请李不闻。”仆人走后,风逍靠在椅上闭上了眼睛。
李不闻最近陷入了天人交战之中,那位书生不久前曾对他说,如果他愿意的话,他可以带他走,并且郑重希望他能尽早给他回复,而今天就是书生要走的日子,也是李不闻最后的机会。可李不闻毕竟不是寡恩之辈,他觉得自己还没有报答风公子的救命之恩,不能就这样一走了之。
李不闻不过是一介小民,而且是那种不多的能把世事看的通透的小民。李不闻知道风公子救他很大可能只是无心之举,就和李不闻自己随手在路边救下小猫小狗无异,不过,李不闻却不能这么想,虽然他并不是有心之举,可救命之恩就是救命之恩,一点也做不得假的,况且这种不求图报的恩情比那种有某种意图的恩情来得更加可贵。李不闻也知道那个书生是天机阁的大人物,最不济也能说上几句话,李不闻自忖自己除了二十几年混迹江湖练出来的世故外没有其他东西能够打动书生,自己在书生提笔时能与他有说有笑不过是他的涵养不能使他对自己恶面相对罢了。不过书生能许给自己这个泛泛之交一个前程,那他就一定能给,至少也能让我李不闻不再寄人篱下。
利和义就在他的脑海中不停地交锋,谁也不能完全把对方压倒,好在今天早上他就不再考虑这个问题了,因为那个木讷伙计给他个答案,他看着李不闻神思不属,僵硬地说了句:“不要总想着未来,看看你的过去。”这如当头一棒打在李不闻的脑壳上,他苦笑一声:“贪心了贪心了。”于是便放下此事。
临近中午时分,风府来了个仆役来请他去风府一趟,说是风公子有请,李不闻稍稍惊讶后吩咐王翦两句便随仆人去了,他其实心里也很好奇如今声名鹊起的风公子会找他干什么?
两人没被门房查问就进了风府,左弯右拐几多路,仆人把他领到了一个外表布满青苔的房子前,士兵示意他进去后就转身离开了,李不闻觉得他有点慌张。
他先观察起了周围的环境,房子不大,样式也没什么奇特的,房子周围种满了估计已有百年的各类乔木,郁郁葱葱,将房子完全笼罩在阴影里。一条小径曲曲折折,分过树林,一路斑驳树荫洒下,由淡转浓,最终完全湮没小径。四周鸦雀无声,一点点的风也感受不到,终年不见阳光,使这里的气息阴冷潮湿,再看那房子,不经意的就流露出阴森恐怖的气息,仿佛一只怪兽瞑目盘踞在前方。
他压下心里的忐忑,推门,嗯?推不开,再次用力时门却自己开了,李不闻没有停住身子,向前扑去,在将要触地的一个刹那才被人扶住。他正了正衣冠,先行礼道谢,然后抬起头打量恩人,入目的两点红光让他差点丢了魂,仔细一看才发现前面站着的真不是人。
这是一个身长八尺的木头人,李不闻心里想道,他的五官躯干都被雕刻的活灵活现,宛如真人,他穿着藏青色长袍,留三尺青丝(真的青丝),面红无须,浓眉大眼,空洞的眼孔跳跃着两团绿豆大小的火苗。
木头人温和地问:“你没事吧?”
李不闻下意识接道:“没事没事。”说完心里一阵抽搐。
李不闻右前方传来哗啦啦的声音,李不闻闻言望去,只见一蓬头乱发的青年在埋头写字,他的笔很奇特,没有笔毫,只有尖端带着点黑点,他持笔的方式也很奇怪,李不闻心里有几分好奇。
李不闻好奇地凑了过去,轻轻地拿起了一张纸,上面密密麻麻画着他看不懂的符号,错乱的字体让他有些头晕,他连续拿起几张纸都是如此,到第六张时上面开始出现图画了,李不闻细细看了起来,越看心里的惊惧越重。
李不闻轻轻放下纸,没敢再看下去,他退后几步,细细打量着眼前这个面容不过十八九岁的青年,他的脸大部分被头发遮挡,看不清面容,不过李不闻敢断定他不超过二十岁,他的脸黯淡无光,布满了灰尘,从头发缝隙间可以依稀看到那已有鱼尾纹的眼角和被干枯的黄色残留物所堆积的眼眶,大大有损他那俊美异常的皮囊。他的身量很长,却使他显得越发单薄,摇摇欲折。李不闻心里涌起了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于是情不自禁问道:“你累么?”
青年刚好在他开始说话的那一刻放下了笔,他抬起五官深刻苍白的脸,闻言摇头笑着说:“当然!不过我在思考的时候感觉不到。你是李不闻吧!”他的语气有种令人信服和不容拒绝的力量,李不闻不由自主地点点头,空气安静了一段时间后,李不闻问道:“公子几何?”
“十七。”
“公子姓名?”
“明理。”
“你自己取的?”
“我师父。”
“师父?”
“我来自一个小门派,师兄弟有七个,我是第六。我被赶了出来。”
“那你?怎么……”
“怎么到了这里是么?前一个人也是这么问的?我被赶出师门,流浪江湖,我会点拳脚功夫,所以有幸走到了这里,再然后,你就当是缘分吧,我遇到了风逍,他能给我想要的,我也符合他的利益,于是,我留了下来。”
“……这么说你并不是他的手下?”
“手下?你怎么会用这个词?哦!你或许在为你那个现在还不是和即将要是的主子担忧吧?……我一定会离开的,风逍也知道,不过,有些东西是超过利益能衡量的范畴的。”
“比如,细胞分化。”
他微微一笑。
李不闻也笑了,“看得出来你很喜欢研究……和解剖人体,不过,你是如何观察到……‘大微粒级’的物质的呢?”
“风逍提出来可以做出一种似乎是镜子的工具,我拒绝了,镜子也是物质,是不可能观察到组成物质最本质的粒子的,那种粒子应该远小于大微粒级。风逍似乎来自一个古老的时代,他的知识很渊博某些见解却很死板,我们是学武的,将来也许有极渺茫的可能成仙化神,那时我们的视力也许就能看到大微粒级……不提这个,在此之前,我依然有很多方法观察到大微粒级的物质。《器经》有言,物质与形神是可以融合的,生命活动微弱的细胞也可以看成是物质,虽然祭炼之法很繁杂,可我还是如愿以偿的看到了他们。”
李不闻震惊难言,他武力微薄,可见识着实不凡,自然知道能知道看到‘大微粒级’需要怎样强大而又精微的灵识。
明理又笑了,他的一颦一笑总有一种柔和的美,这种美来自心灵,无视外面的皮囊直接传递到对方的心里:“互相认识结束了,该办正事了。”
李不闻点点头,青年意味难明,“风逍说给你准备个礼物,不过要看你打不打得开。”“十七,带李先生去一号间。”
看李不闻要说话明理懒散一笑,指了指挂在墙壁上的一幅画,李不闻顺势看去,那是一幅山水画,画里重峦叠嶂,云雾袅绕,花鸟相随,一副仙家景象,李不闻一时入了神。木头人抓住他的肩膀,将他推了进去。
李不闻回过神来已在一处石室中,一道淡漠的声音响起:“批阅卷宗!”
李不闻这闻言转身向后看去,果然发现案几上堆着一叠叠的案宗,李不闻走到紫檀木高背椅上坐下,取了张纸,上面写道;
十一年夏,大旱,绛西村张三家田地颗粒无收,余粮将罄,老母病危,遂偷贾氏水桃三枚,尽孝敬老母。
次日再去,见于贾氏之奴,折其腿。
经查,张三和母亲相依为命,没有外戚,贾氏门庭高贵,良田千顷,更与郡守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明镜高悬下,如何处置乎?
李不闻微一思索,就在纸上写道:张三赔锦桃六个,并向贾氏道歉。打断恶奴双腿双手。写完后就将这张纸放在一旁。
明理与风逍看到这一幕皆会心一笑。此时两人正在一处富丽堂皇的宫殿之中,也是原来残破不堪的石室,洞天中枢所化一切皆是幻想而已。在宫殿中央,有一巨大铜镜,铜镜上就映射着李不闻种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