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人思虑好久,突然长叹一声,脸上满是唏嘘之意,他看着风逍眼的眼神尽是复杂之色,有惊讶,有欣慰,还有淡淡的苦意。风逍让他看得有些发毛,不觉有些极隐晦的担心。好在中年人很快回过神来,对风逍笑道:“你说的不错,道法自然,蛤蟆也好,蜥蜴也罢,你就算一人了他们身上所有的天赋能力,也不过小道尔,只有这体会这茫茫天道才是正途,其他什么都是虚的。”
“道法自然,嘿!道法自然。哈哈哈,说得好啊!”张生对风逍说道:“恭喜你,通过了考验,不骄不躁,不卑不亢,有耐心,有野心,而且最重要的是有悟性。不过,在传你大法之前,我要你先立誓,以元神和道心立誓:不得说出是谁教了你道法,不得做出忘恩负义之事,此道法终生只能传给一人,你能么?”
风逍闻言立马双膝跪地,竖起三指指天:“我风逍今天在此立誓,无论我今后遇到何等艰难困苦或重重诱惑,也不透漏师门;不做忘恩负义之事;如今后遇到有缘人,也会经过多番考察才会传其道法。有违此誓,毁我道心,灭我元神!”
风逍说完,心里纳罕一句:道心是什么?不过没等他再继续想下去,冥冥中一双眼睛似乎盯上了他,风逍顿时就知道如果自己违背了誓言,差不离是真的要死的。中年人将风逍扶了起来,面色说不出的和蔼:“师弟啊!好师弟,我终于完成我平生最大的一个心愿了,这多亏了你……”他已经泣不成声。
一丝狐疑和一丝察觉到被欺骗后的心虚让风逍心里有些不自在,不过他还是闻言安慰了张生,说你完成心愿自然可喜,做师弟的也应该恭喜你,可是做师弟的还没能拿到能让他摆脱武学菜鸟身份的武学秘籍,所以师兄能不能过一会再感伤。
张生抹了抹眼泪,露出两排皓齿,他摆弄了一下被弄乱的世子方巾,庄而重之地伸出一根中指点在风逍的眉心处。风逍眼前一黑,不省人事。
刹那千年,好似一梦。风逍睡了三天三夜,在梦里却渡过了几生几世的轮回,醒来时,他自然而然的了解到该怎么修行七十二变,就跟婴孩自然而然地知道该怎么说话一样。他翻身下了床,嗯?风逍突然察觉到有点什么地方不对劲,可急切中却想不起来了,恰好这时风瑶在门外叫他,他就没有多想答应了声出去了。
风瑶跳到风逍身上,双脚环住他的腰,双手吊住他的脖子,头往后仰着看着他:“哥哥,你都睡了三天三夜了,终于醒了!今天陪我去看比武吧,风府对门就搭了个擂台,好多好多人在那,可热闹啦!”
风逍心里又是一阵悸动,却只是叫了声好,就拉着风瑶出门去了,他脑海中那一袭白衣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淡化下去,绕过七莲湖时,他看到那缺了一瓣的莲花,朦胧间有些亲切。
街上真的很热闹,风瑶说,自从‘雷雨之变’后,泗北城的人一下子多了好多,每天都会有形形色色的人赶来这里,不是比武,就是好像在找些什么,好多人很厉害,能把剑使的比浣纱楼的姑娘跳的舞还好看,还有些人好凶,一张脸都被胡子和头发盖住了,一点也不好看。
风逍暗自一笑,在拉开大门前突然停住,问道:“今天是几号?”
风瑶老成地摸了摸风逍的头,又摸了摸自己的,眨巴眨巴眼睛,“哥哥,你没发烧啊,这么今天几号也忘记了,今天是景元历十二年九月十七……”我只睡了三天么?风逍没有再想,拉开沉重的红铜朱漆大门。
街道上果然很热闹,以前稀疏宽阔的街道上现在都是提剑跨刀的侠客,以前风逍不愿意看到他们,只觉得他们身上有某种自己得不到的会让自己伤心的东西,现在他觉得以前的那种心态真的是好没来由,他嘴角不由露出一丝微笑。在风府斜对面,密密麻麻的人群从街道那头一直延伸到风府门口将一个三米高台围得水泄不通,叫好声唏嘘声不绝于耳,一股豪气从他胸肺处激荡开来,擂台上一个虬髯大汉将一书生打扮的侠客踢下擂台,放声大喝:“还有谁?!”
风逍陡然察觉到一股以前一直缺失的的豪气激荡在他的胸肺,血液开始急速奔腾,热血极剧上涌,他纵情大笑:“我来!”
话音未落他就踩着众人肩膀跳上擂台,一摆下袍道了声敬。众人被踩不仅没有羞怒反而更加大声叫好,对面汉子看他没有兵器,将七尺长斩马刀扔下擂台,单手一扬一手在胸前一推一招‘飞龙出海’就来迎他,风逍喝了声好,同样一招‘黑虎掏心’打向他胸腹,不得已,虬髯大汉转攻为守与他硬碰硬起来。
风瑶在哥哥走后脸上雀跃褪去,挂上了淡然的知性,喃喃自语:“哥哥,变了呢!”
九千里高空之上,张生喝光最后一滴黄酒,看着风逍:“你替我还了心愿,我还你一腔热血,你那些乱七八糟的思绪我就替你清除了,两清了……”
酒坛化为齑粉,他悠然迈步朝东而去,口中唱道:
“朝饮霜华露,晚饮东天水。
独卧太平岗,笛乱天上星。
垂髫怜我意,我泣垂髫音。
西来一老道,三钱离故里。”
“好!!”风逍一个盘手,虬髯大汉没收住脚,掉落擂台,底下人情绪高昂。风逍刚准备下去,底下人不乐意了,于是就有一个手持折扇的公子哥打扮的侠客跳上擂台,拦住风逍,口中说道:“这位公子,小哥不情前来讨教几回如何?”不得已,风逍只好接着再来。
风逍识字过后的九年之中,武林秘籍看了不少,只是一直没有练习过,此番在擂台上的几十个回合,他近乎本能地用上了他以前看过的武功,明明是第一次与人对战,只需几个回合就像是千锤百炼一般。底下人也渐渐发现了那位年轻公子哥的特异,就比如他现在在用的‘折云手’,刚开始只能见招拆招,十分勉强,两三招之后却先后折了对手的手腕、手肘和肩膀,这份功底一些沉浸已久的大家也不过如此吧。不过风逍表现出来的异常虽令人有些惊异,但还不至于让众人吃惊,顶多就是猜测这位年轻公子哥大概天赋不错,只是动手次数不多。
风逍一连打败了七位江湖人士终于下场了,这次没有人拦着他了,再拦就有趁人之危的嫌疑。风逍挤出人群看到妹妹还站在门口,一阵歉意就让他不好意思地红了红脸,风瑶脸上不易察觉地流露几分笑意,恼着道:“哥哥,你去比武就把我一个人扔在这,你真讨厌!”
风逍讪讪不言,心里却纳了闷自己以前的滔滔不绝呢!两人看了一会比武,便继续逛街,街上新面孔很多,所以认得他们是风府公子千金的不多,风逍对这一点无所谓,风瑶却颇感兴趣,阿谀见得多了此时众人的漠然让她心里多少有点异样。
前方陡然一阵喧哗,混乱中依稀能听到“死人了”,“第三次了”这样的字眼,风逍拨开人群,发现一个人躺在了街上,一动不动,地面上铺开一层血迹。两个城卫军站在外面驱赶人群,让他们不要靠的太近,一个仵作正在查明死因。风逍看到死尸下意识联想到了明理,不过他很快赶走自己的无稽,走上前去。
士兵向他行了礼让开一条路,仵作正好拍拍手站了起来对风逍说:“中了两刀,一刀砍在背上,一刀捅进肚子还搅了搅,肠子被搅得稀烂。”
风逍捂住风瑶的眼睛,让他继续说下去,仵作叹了口气:“很普通的江湖仇杀,外面的江湖人多了,这种事就在所难免!”
仵作继而又笑了:“不过这条路是他们自己选的,没有经过血与火的武者算不上武者……”
风逍若有所思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