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月依旧。
如街口众人心头的惊惧，丝毫没有少减。
冷风习习。
只是为何会有血腥味扑面而来。
过度的紧张，过度的恐惧，让小沉月浑身打哆嗦，茫然不知所措，只是在看到那只还在滴血的手掌时，她忽然失声惊叫起来，“哥…”
“丫头，有哥在，别怕！”十三夜面色苍白，但神色却没有一丝慌乱，回过头来，先是认真的对小沉月道了一句，然后再回头，再直视着黑袍人。
因为距离很近，所以十三夜看的黑袍人非常仔细。
他虽然黑袍裹身，但却掩不住他的清瘦，虽然看不见面容，但他那双眼睛却毫无感情，只是，他眉宇间为何会有一种不可反抗的压抑？
片刻的对视，只见十三夜忽然现出一种似纱游离的笑意，道：“身为一个死士，你的身法很快，你的剑也很快，但你的父母，你的妻儿，所有与你有关联的人，会因为你今晚的剑太快，而被追杀一生，你认为值得吗？”
看到他眉宇间那道压抑，十三夜心中似乎明白了些什么，因为他是一个死士。
死士是武者行走在江湖上，为了荣华富贵，为了报恩，或者被挟持，又或者被某个组织从小培养，而形成的一种特殊职业，从事的基本上是突击和暗杀。
而现在他这么说，却并不是在威胁黑袍蒙面人，而是平静的陈述，讲的很认真，也很真实。
因为在秋阳郡，夜家真的很强大，而不是一个小小的死士能承受的住，这个家族所爆发的雷霆之怒。
当然，这些话也不是十三夜的前任夜十三能说得出来的。
他虽然留着他的血，但思维与心志已截然不同，因为他是十三夜。
“你说的很对，我的任务本来是要带她走，但今晚刚到秋阳郡时，我就改主意了，因为掳她走，我无法离开秋阳郡，这样会真的连累我的家人，所以我只好杀了她。”
黑袍人话说的也很平静，只是声音却不怎么好听，因为他的声音与他的眼睛一样，也毫无感情。
“这里离夜府很近。”十三夜依然平静，双眸自从褪去了那抹邪异的红色后，又渐渐变得清澈，明亮。
“我知道。”黑袍人眼中也依旧毫无表情。
“但你能确定一定能杀得了她？然后能顺利离开？”
“我确定，因为我的剑真的很快，在你夜家长辈赶来之前，我的剑已饮完了血。”
“你很自信。”
“你也一样，小小年纪，便有这份心性，真的很不错。”
“只是，作为一名死士，有时太过自信，反而会完不成任务。”
“我真的很难想像，你只有十几岁吗？”
刚才那一刻的惊心动魄，不知为何忽然在两人的目光交接中，安静了下来。
因为他们此时正在平静的对话，就像一对久别重逢的老朋友。
这个黑袍男子，虽然够冷漠，够无情。但正如十三夜所说的那样，他太过自信。
在于他说话时，十三夜用上一生磨练出来的冷静在等待着。
他要等待用自己鲜血激发的罗刹印，再次形成。
罗刹印以血为祭，所爆发的威力可不是真元能够替代的。
只不过，如若真的使出这一印，心脉将会枯竭，这跟自杀没有多少区别。
上一世，他也只用过两次。一次是在为师报仇时，抱着同归于尽的想法，用过一回…第二次，便是在生命最后时刻，在落叶山那处断魂之处…
这也是他藏着的最后手段，为身后的小沉月多争取一些夜家有长辈赶来的时间。
因为，他以感觉到一股熟悉的阴寒气息，从夜家的方向，破空而出。
只是，只是，那灵罗界，那落叶山上，那道白色的曼妙身影，是否还如夜空的百合…
……
小沉月眼睛睁的很大，睫毛微眨，他很难想明白，自己的哥哥为何会与这个可怕的黑袍人在平静的说着话，而交谈的内容似乎都是针对她。
可为何，为何在自己刚才听到“有哥在，别怕。”这句话后，自己竟真的不怎么感觉害怕了。
他的背是那样直，他的白袍是那样干净。
夜风吹在他消瘦的身影上，怎么倒映在眼中，却显得如山一样高大。
只是，他的发带已松，披散在肩膀的头发已乱。
他白皙的手掌间，那反射着月光的血珠仿佛在悄然凝结，然后回绕着掌心，开始如漩涡一样在旋转。
只是，还是有一滴，一滴的血液在这已形成血色漩涡的掌心滴落。
小沉月只觉得这些折射着月光的血滴，就像掉落在自己的心里，然后摔得粉碎！
这一瞬间，小丫头只想回家，和哥哥一起回家。
夜府的大门，就在前方街口的拐弯处。
可为何会觉得这么漫长，就像长长的夜空一样，让人根本看不到尽头。
……
长夜慢慢，可今夜似乎特别长。
不光是小沉月这么认为，就连暗中观看的人们，也觉得今夜过的特别慢。
“能够在这种时候，与你说一番话，我觉得很不错。”
黑袍男子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意思非常明确，他要结束这次对话。
虽然对面少年，表现出来的平静，实在出乎意料，与他说话，他觉得也确实很放松。
但他觉得也是仅此而已，因为不管如何，接下来，这少年便会变成一具冷冷的尸体。
“我也是。”
十三夜的双眸倒映着在折射着月华的剑光。
不过，也是在这瞬间，又有那抹邪异的红色在眼瞳深处一闪即逝。
“我的剑就如我所说一样，真的很快，我保证你感觉不到一点疼痛。”
话音落下，剑光闪掠。
只是，十三夜却不散不避，还是非常平静，非常认真的注视着他的双眼。
刹那之间，只听“嗤”的一声轻响，如是划破了夜空的寂静。
“哥！”
在小沉月的惊呼声中。
在众人暗自惋惜的眼神中。
在忽然像是有道阴寒的气息破空而来的时候。
一道鲜血反射着冷冷的月光从夜色里喷向高空。
只不过，与此同时，一个巴掌大的血红色光印，如黑夜的红玫瑰，突然在黑袍男子身上妖异绽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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