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一过
尹仁和婷婷躺在草地上,任由坐骑四处随意漫步,不时有牧马人驱赶着成群的骏马在两人身边掠过,闻听马儿自由奔驰的欢快蹄声,胸头涌起一阵舒懒之情。
尹仁用手遮挡着刺眼的日光,说道:“婷婷,开心吗?”
婷婷侧身,枯叶玩弄着尹仁的招风耳,笑着说道:“开心呀,很好玩。”
尹仁因为麻痒而动动头,但却没有避开,道:“可是现在还不能陪你回幽谷。”
婷婷丢开枯叶,把尹仁盖在眼上的手腕拿开,轻轻别过他的脸,看着他的眼睛,说道:“男人的天下和女人的天下不同,对于女人来说,她心爱的男人在那里,那里便是她的天下。”
说着脸色一红,道:“所以只要和你在一起,那里都是我的幽谷,那里都是我的天下。你不用整天想着带我回去,只要你带我在你身边。”
尹仁心中感动,看着近在咫尺的粉嫩脸蛋,那明亮的双眸,闪着坚定的眼神,心中涌起一股甜甜的爱意,不觉侧身抱着婷婷。心里想着要带她回去,但是又实在难以割舍这花花世界的牵绊,和父亲兄弟的期盼。
因为这里常常有牧民驱马群而过,婷婷不好意思的挣扎着,可却又挣脱不开,抬眼一看,只见远处两骑向这边而来,忙道:“有两人向这边来了。”
尹仁放开婷婷,回头用手掌遮着阳光,向那边眺望,远远的也瞧不见相貌,但决不是尹易诸人,自言道:“会是谁呢?”
婷婷站起来,嘟嘴道:“我们上马走吧,别理会他们。”
尹仁摇手道:“特意来找我们的,也不知道有什么事,看看再说。”
待这两人奔近,才知是赢兴带着徒弟楚玉,两人到了眼前,尹仁朝赢兴道:“赢公,听说您这几日都在督促比赛,怎么今日来空找我?”
赢兴微微一笑,跳下马来,将缰绳递给楚玉,看着两人道:“近日只听你父亲在各处走访,而尹小兄终日不见人影,原来携美游山玩水哈。”
婷婷虽知道刚才相拥,他不会瞧见,但仍微有不好意思,假装转头看着远山,尹仁呵呵一笑,道:“呵呵,现今得罪了李傕,随时要丢掉小命,要及时行乐哈。赢公老远来找我,不知有何见教?”
赢兴道:“来留家寨这么久倒从未欣赏过这片草地,陪我这个老头子走走吧。”也不等尹仁回复,便慢慢向前走去。
尹仁也只得跟着前进,婷婷拉着两匹马的缰绳跟在身边,楚玉则故意远远的坠在后面。
赢兴特地来寻尹仁,不知有何事,两人在草场上并排而行。
赢兴边走边说道:“张济马上到留家寨了。”
尹仁带着疑问的“哦?”了一声。
两人又走了几步,赢兴说道:“李傕郭汜有强兵在手,稳坐长安,此次派了张济过来,听闻对尹小兄不怀好意。”说着看了眼尹仁,继续说道:“但尹小兄惊天之才鸿胪之志,岂肯会任人宰割?”
尹仁摇头摆手道:“山林小子,何来惊天之才,赢公太抬举了。”
赢兴笑道:“呵呵,以尹仁之名,何人不倒履相迎。”顿了顿,站定看着尹仁说道:“与其仰他人鼻息,不如开新立业,自立门户?”
尹仁只见赢兴眼中精光闪烁,知道他还有话说,失笑道:“我尹仁无兵无财,年轻识浅,凭什么自立。”这话也间接表示有心无力。
赢兴望着远方,山势起伏,连绵不绝,长长的叹了口气,边走边说道:“大秦先祖本是周朝牧马小吏,靠着顽强和不屈的精神,创造了辉煌的时代,始皇帝更是雄才大略,大秦百万雄兵踏平六国,建立万世不朽的基业,何等的气概英雄。”
尹仁点头同意,赢兴生为大秦皇族的子孙,说起始皇帝统一六国的历史,怎能不引以为豪,虽然秦朝苛征严法,百姓怨怒,但是始皇帝的卓绝才干却毋庸置疑,遥想当年秦始皇扫平六国,一统海内,足以令每个秦族子孙热血沸腾。
赢兴平复下崇敬的心情,转而为悲伤,继续说道:“可是这万世基业却只传了两代”,心中充满心痛,愤怒。
说着背负双手而立,遥望天际的山脉,颇有点落寞的说道:“几百年来,每个大秦子孙都未忘记复国。”
猛然间,尹仁瞧见立在身边的赢兴,不是那自信满满风神隽永的赢兴,而只是个头发花白的老人而已,为了光复秦朝这个美丽的梦,想必已心力交瘁了吧,尹仁不禁有点同情起他来,可是自己或是尹易或是廖化要做的不也正是这个美丽的梦吗?看着奋斗一生的赢兴,尹仁实在觉得这个梦虽美丽,但太遥不可及了。
尹仁情不自禁的望了眼身边的婷婷,心中想着:只有这身边的人才是真的,才该值的一生追求和珍惜的。
再看赢兴时,只见他已大步踏出好几步,似又恢复了往日的神采,正回头道:“如今天下将乱,眼见大秦复兴有望。”
尹仁走上几步,说道:“这锦绣江山,太多人想要了。”
赢兴点头,说道:“不错,如今北有袁绍,占据冀州,青州和并州的广阔土地;南方刘表,据地数千里,带甲十余万,称雄荆江;益州刘焉,虽偏安一方,实力不可小觑;淮南袁术,地广人稠,兵精粮足;再加上曹操降服黄巾军三十万,占据兖州,正如日中天。”
说着讪讪一笑,说道:“这几人实力最强,皆觊觎天下,呵呵,他人若想从中占得一席之地,前路渺茫。”
尹仁若有所思,静静的看着他。
赢兴看了尹仁一眼,继续说道:“但若小兄与我祖龙门联合,以你尹仁在天下中的号召力,和我祖龙门的财力物力支持,则是奇兵突出,先拿下长安,凭此帝王之都,远交近攻,联强并弱,天下定是你我囊中之物。”
尹仁还未说话,边上的婷婷听后发言说道:“请恕小女插嘴,赢公的祖龙门延续四百余年,积蕴深厚,而阿仁只是舞象之年,又无权无势,怎么不去寻个强强联合,而为何选择毫无实力的阿仁呢。且一位爱徒虽非阿仁所杀,却因他而死,虽赢公大人大量不再追究,但为何要却要帮助阿仁呢?”
赢兴瞧着说话的婷婷,眼中现出温柔之色,就像爷爷看着自己的孙女,说道:“老夫之所以要除掉尹仁,阻我大计,害我爱徒是一个原因,但更主要的是尹仁不为我所用,将来定是个难缠的对手。”赢兴光明磊落,也不怕把这些直言相告。况且以尹仁现在的实力,跟祖龙门合作是非常好的选择,赢兴具实相告心中所想,也是为了表现诚意。
停顿了片刻,又道:“我祖龙门屡招汉朝缉杀,凭祖先庇护,延续至今,几百年来,门中人皆在暗处发展,在各地置办产业买卖,为的正是有能力起兵复国。但我等深知大秦亡国,乃政失人心,若要复国,必先建人心。”
婷婷接着道:“阿仁两刺董卓,受天下人的拥护和爱戴,正是你们所需要的人,而他是否有实力不但不是重点,相反,最好是背后没有权势,到时候便可以控制。”
赢兴笑道:“呵呵,说对了一半。”向尹仁说道:“阿仁怎会受我们控制,若想控制他,岂非多了个可怕的敌人,况且尹仁也并非毫无实力,凭着尹仁这个名字的的号召力和尹仁的才干能力不亚于一只劲旅雄兵,所以,老夫与你是强强联合,若能得天下,那你我便二分天下,同享盛世,永不相负。”
尹仁想起皇帝刘协说起与尹仁共享天下,心道:一山难容二虎,岂能永不相负,最多也只是相互利用而已,但这确是个好机会,如今无一兵一卒,要争夺天下实在毫无筹码,心中已为所动,说道:“实不相瞒,赢公说的我怦然心动,只是我对你祖龙门一无所知,如何能妄谈合作?”
赢兴说道:“你我本该坦诚相待,但我祖龙门内情,一时也说不清楚,且未到起事时刻,不会展现全部实力,不过要组建支征战天下的义军不在话下。”
尹仁点点头,这个是意料之中的事情,赢兴怎么会将祖龙门的实力和盘脱出呢。
赢兴看尹仁眼神金芒闪动,似有所动,继续说道:“如今天下各处势力强弱不一,正是出奇制胜之时。”
尹仁摆手道:“赢公思路清晰,可我却一片迷茫,只能先在留家寨休养生息,不过赢公的提议,我得回去跟我父亲兄弟商议一番。”
赢兴想了想,正色道:“很多事情你刚来不了解,此地表面太太平平,实则暗潮汹涌,我劝你还是不要久留的好。”
尹仁奇怪的望着他,追问道:“赢公,此话何意?”
赢兴呵呵一笑,想了想说道:“说来话长,自从上代留大当家留韬,就是留云秀的父亲离奇失踪,致使如今的留家寨军权旁落,表面留云秀风风光光,实则受制于司马家和留家五主,他们几人各怀鬼胎,你若在此久留,必招嫌弃,我想,堂堂尹卫尉,不想受人白眼吧?”
尹仁点头,说道:“原来如此。可我都没见过他们,该不会不待见我吧?”
赢兴呵呵一笑,说道:“你尹仁是什么人?人人敬佩的少年英雄,留云秀堂堂一个留家寨大当家,会随便带个人来敬以上宾?”
尹仁心中却不免狐疑,留云秀待自己是真心的还是逢场作戏?想起那晚背夫缠绵,实在不守妇道,不是正紧人家所为,不免会让人想到她是另有目的,特意而为。虽说是自己先亲吻她,可她却没有反抗。
尹仁实在不愿接受,这样一位端庄秀美的女子是利用他而故意失身于他,可是,若说接近他另有目的,那为什么几次冒险相救?从几次相见时那种欢喜雀跃的眼神中,尹仁相信她绝对不是虚情假意。
婷婷看尹仁脸色阴晴不定,已然被赢兴的话触动了,狐疑的说道:“赢公的意思是,留云秀想通过阿仁打压司马家和留家五主?”
赢兴面色如常,尹仁神情已尽收眼底,心中不免得意,先破坏尹仁和留云秀的关系,自己与尹仁结盟,便更有把握。接着说道:“这是很明显的意图,留云秀若想走出现在的困局,借来外力是唯一的办法。”
尹仁肃然道:“留大当家与我有恩,若她有用得到的地方,尹仁必当赴汤蹈火。”
赢兴赞许的点头,说道:“虽然不同意你的做法,但是我赞赏你的态度。”说完叹息一声,便转身而去,便走遍说道:“阿仁,你要永远记住一句话,不是朋友就是敌人。”
尹仁怔怔的瞧着赢兴的背影,这位迟暮的老者,步履坚定,踏向远方,似永远没有停歇的时候,他也会累吧?可他有时间累吗?尹仁心中念叨。
尹仁和婷婷不知道在哪里玩,在家的众人便提议与廖望一起出寨练马,也正好松松经骨。
黄英不喜骑马,就留在了寨内,洪恩就留下来看家护院。
几人兴致颇高,出寨之后,一路策马狂奔,远远便见尹仁和婷婷正追逐玩闹,玩的哈哈大笑,两匹骏马在他们身后信步吃草,悠闲快乐。
尹易忙策马过去。
尹仁远远只见父亲黑着脸过来,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叫道:“爹,你怎么来了?”
说话间,尹易便已到跟前,哼道:“哼,我怎么来了?还不是找你们俩个?”
尹仁呵呵一笑,支吾道:“我准备陪小望练马。”底气有点不足,因为小望正跟在尹易后面来。
尹易怒道:“睁眼说瞎话,全留家寨的人都知道你一出去便没人影了,还敢骗你老子?我跟小望一直在一起,你要陪他,中午怎么不回来?”
尹仁又是憨憨一笑,说道:“小望练马,我又没事可做,只有去逛逛了,有什么大不了的。”
尹易大怒,跳下马来,扬手做势要打尹仁,怒道:“还敢跟老子顶嘴。”
后面廖化忙拉住尹易,劝说:“尹叔息怒,阿仁年纪小,贪玩。”
又向尹仁说道:“阿仁,不是不让你出来,只是现在李傕方面的张济来了留家寨,带的手下可不少,有可能会对付我们。我早已发信通知老三带上寨里的兄弟来接应我们,差不多也该快到了,但在他们没来之前,你们不可再单独出去。”
婷婷在尹仁身后轻扯着尹仁衣襟,让他少说几句,认个错。
尹仁正想找话题转移,说道:“张济来留家寨,我已听说了,。”早听说李傕郭汜打败吕布攻下长安后,张济便驻守在弘农,怎么到留家寨了,有其他人在,尹仁一直不好意思问这个问题,现在都是自己人,尹仁才把心中疑问说出来。
尹仁问道:“不过李傕和郭汜不是打的火热吗?怎么让张济代表他们来此呢?”
廖化说道:“呵呵,你说在寨内无事可做,我跟尹叔可忙了,就是为了打探各路消息。”
廖化颇为得意的停顿了一下,大手一挥,说道:“上马,我们一边扬鞭策马,一边畅谈天下大势。”说着便上了坐骑。
众人皆哈哈一笑,都上了马儿,慢慢踱步前行,只廖望一人,一马当先,绝尘而去。
廖化娓娓道来:“就在不久前,青州黄巾军大获发展,连破兖州郡县,对阵中斩杀了兖州刺史刘岱。济北相鲍信等迎曹操任兖州牧。曹操和鲍信合军进攻黄巾,鲍信战死。曹操“设奇伏,昼夜会战”,终于将黄巾击败,获降卒三十余万,人口百余万,曹操收其精锐,组成军队,号“青州兵”。曹操机警果敢,唯才所宜,手下谋士猛将如云,如今实力大大增强,绝对是个难对付的人物。周边各地人人自危,李傕郭汜正是看到了这点,加上原本驻守弘农的张济也因两人不和,而来长安调节,三人本就唇亡齿寒,当然又变的通力合作,这次赛马由张济带了四百来名精挑的好手,定然不只是为了赛马,所以我们要多加小心。”
尹仁道:“他们还不敢得罪留家寨的人吧,不会动我们的,至少在寨内。”
尹易接口说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总之,不准你们再出主寨了,小望练马也要人跟着,多加小心点。”虽是命令斥责,但是语气中充满关爱。
廖化点头道:“恩,等老三带寨里的人来了就会好点了。”突然想起一事,说道:“上午赢兴来小院中找你,后来他有没出来寻你?”
尹仁听后,点头,说道:“嗯,他来找过我。”正要跟他们说起赢兴的事情。
听的狼女“咦了”一声,问道:“小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