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马被捕兽器夹住,婷婷把持不定,便被抛了出来,虽然在滚动中卸去不少力道,但撞在一块石碑上,便不省人事。
婷婷醒来时天已大亮,入眼周围环境,发现身在山室之中,慢慢坐起来,发觉左肩疼痛,想起昨天晚上掉下马时撞到一块石碑上,伸手揉了揉,蓦地发现衣服已给人换过,婷婷心中一凉,直挺挺的躺了回去,眼角便流下泪来。
眼前出现尹仁的样子,却是讪讪而笑,渐渐远去。婷婷心若被绞,只觉万念俱灰,伸手去抓尹仁,却什么也抓不动,只是越来越远,口中喃喃叫道:“仁哥哥,别走。别走。”
忽觉室中一暗,听得脚步声起,婷婷知道吕布进来了,心想,被吕布玷污,没脸再见尹仁,不如在他面前撞死,好过看他丑恶的嘴脸,更不让他再要挟尹仁。
“妹妹,你醒了?”传来的却是一个银铃般的女子声音。
婷婷心中一愣,抬头一瞧,却见一美貌女子端着一碗汤药正缓缓走来。
此女身型高挑,约莫十八九岁年纪,眉清秀目,气质淡雅,和睦友善,让人一见便想要与之倾心。
婷婷急问道:“是姐姐帮我换的衣服吗?”
那女子把碗中汤药递给婷婷,温柔一笑道:“是呀,我父亲昨晚带你回来,我见你衣服湿透了,身体又有发烧,便帮你换了,衣服在外头,很快就干了。”
婷婷这才安心,微微一笑道:“多谢姐姐,救命之恩无以为报。”
女子坐在床边,道:“也是我爹不对,想着昨日下着大雨,无人过往,便出去摆弄捕兽夹,却不想夹到妹妹的坐骑。”
大雨过后,野兽便要出来捕食,是以这女子父亲要在雨中放置兽夹,而且此处山林少有人来,更别说在大雨的午夜了,也怪不得他父亲。
婷婷想起昨晚的事,幽幽一叹道:“昨晚,我被坏人追赶,不知有没遇到他?”
“有,似乎是个将领,被我赶跑了。”洞外一个声音中气十足的说道,接着便见到一中年男子走进山洞,婷婷看他外貌,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却又知绝对不认识此人。
那男子边走边说道:“如今天下大乱,军队实比强盗还要凶狠,我见那贼官横冲直撞,我突然跳出,着实下了他一跳,他便跑了。”其实吕布见婷婷所骑坐骑倒地悲嘶,形状凄惨,不知附近还有没其他兽夹,赤兔马天下无双,若夹断了腿,可是不得了,且婷婷躺在一边不知道死活,便策马退了出去。
婷婷下床,敛衽一拜,道:“多谢大叔相救。”
那男子伸手一抬,示意起来,道:“不必客气,起来吧。如今你伤无大碍,便下山去吧。”
那女子正想说话,便给他父亲的眼神逼回肚子。
婷婷点点头道:“救命之恩定当来谢,却不知大叔贵姓?”
男子摇摇手,笑道:“深山老人何来贵姓?我夹断你马腿,何来大恩?呵呵。我这有头毛驴你便骑了去吧。”向女子道:“英儿,你去弄点吃的,便送姑娘下山,爹要去收了兽夹。”说完便出去了。
那女子见婷婷兀自瞧着父亲的背影,觉得颇不好意思,那里有这么赶人走的,但只父亲不喜与人交往,道:“小妹子,别介意,我爹就这幅样子,但是他心地可是很好的。”
却不知道婷婷瞧这个背影虽然略陀,却跟尹仁出奇的相似,怪不得刚一见面便觉似曾相识,听的那女子说话才回过神来,道:“姐姐言重了,只是我瞧着大叔的背影,像极了我一位朋友。”
女子哦了一声,拉着她道:“我们出去吃点东西吧。”便带着婷婷往外走去。
婷婷吃好东西,那女子便牵过一头毛驴,婷婷本不想接受,但见那匹战马躺在洞边的草棚里,脚上包扎着。寻思等有空便带尹仁来拜谢,顺便还了毛驴。
婷婷骑上毛驴,根据那女子指点,向长安走去。
刚进长安,便知道李傕等已进入长安,城内乱成一团,司徒王允全家被杀,随后便遇到了狼女。
尹仁听完婷婷述说经过,想不到吕布竟然如此无耻卑鄙,左手拳头捏的“卡卡”作响,想象婷婷孤独一人,在黑暗中躲在破庙一角忍受寒冷,瑟瑟发抖的情景,心里该是多么的害怕和孤独,该是多么希望有人陪在身边,可是却没能去陪他,虽然自己被万人围攻,身受多处创伤,也不及让婷婷害怕伤心而来的痛苦,尹仁心中疼惜,柔声道:“婷婷,我该陪在你身边的。”
婷婷双手握着尹仁的左手,把它夹在双手手心,慢慢的抚摸着尹仁手背,手指顺着因盛怒而暴起的青筋,听了尹仁的温柔话语,泪水便滴了下来,一直在长安中等候尹仁,但是等了一个月多仍然不见消息,而且外界传闻尹仁已经重伤而亡,婷婷几乎以为尹仁真的伤重去世,心中多时的担忧,悲苦一时汇集在泪水中,决堤而出,扑进尹仁的胸口,又哭了起来。
尹仁轻轻拍着婷婷的细肩,呵呵一笑,安慰道:“你眼睛多哭肿了,乖,别哭了。”
婷婷抽抽噎噎的哭泣,靠在尹仁胸口,感受他身体的温暖,感觉无比的自在和安全,也感觉身体好累,这一个月来一直没有好好休息,眼皮渐渐沉重,慢慢的便睡着了。
尹仁听婷婷发出平静祥和的呼吸声,像个孩子一样躺在自己的怀里,既惹人怜爱又让人心疼,理了理一束垂至脸颊的秀发,两指指背轻轻的抚摸着玉脂般红润光滑的脸颊,爱怜之情溢于脸上。
婷婷感觉脸上麻痒,伸手一拨,便继续甜甜的睡觉。
尹仁低头在婷婷额际一吻,抱起她向房间走去。
尹仁帮婷婷盖好被子,觉一人站在门边,尹仁知道是狼女来了,慢慢退出房间,果是狼女含笑站在门口,狼女不常笑,但是她的笑容非常的可亲迷人,跟她平时冷酷的性格完全不符。
尹仁知道这一个多月来,都是狼女在陪着婷婷,照顾着她,心中实在是感激不尽。道:“狼姐,感激的话显的见外,但是真的非常感谢你照顾婷婷。”
狼女喜容不现,脸色转忧道:“先不忙谢我,我们去看看二哥吧。”
狼女边走边说道:“那天我醒来,发现你已不在,正好吕布派人来找你,于是我便去找你们,到那里时候却发现李傕军正在检查活口清理战场,我只找到二嫂的尸体,便把她偷偷抱出来。”
当时尹仁只顾着复仇,没好好处理柳丹儿的尸体,还好有狼女把尸体运出来,不然要和那些臭贼兵一起给埋了。
两人穿过内院围廊,狼女继续说道:“转天,王允府中人便给抓走,我猜想你必定会回来,便在府周围等你,当晚遇到了婷婷,便带他进了府,这府给查封后,没人会来倒也安全,过了几天,又发现了二哥。”
于是简要的说了水影月在长坡之后的经历。
水影月见丹儿和婷婷被带走,自己又无法脱身追,只能先逃离此地,即战即走,但是陷阵营都是好手,长坡林木稀疏,凭水影月的身手,竟然被十几位好手追着甩不掉,还好此时正好高顺得知尹仁正赶来,忙着设埋伏,来不及去追水影月。
正在水影月无法脱身之时,遇到孟获等人,祝融夫人一见水影月面对十几位而凛然不惧,便有些结交,才将陷阵营的人赶走,救下水影月。
水影月托付他们去长安城内转告尹仁,婷婷和丹儿被吕布抓了的事情,自己整理好伤口,便要去找吕布,只是当时不知吕布驻营之地,想到先回盲爷破庙追踪高顺的人马踪迹。
尹仁不想孟获竟然遇到了水影月,要是当时告诉孟获等人自己的姓名,该早就知道水影月还尚在人间。
水影月又怎么知道,他刚回到破庙之时,尹仁等也是刚离去不久,可是高顺人马走的好快,水影月很快就失去了他们的踪迹。
水影月失去了主意,找寻了一夜未果,待到天明,才恢复神智,想起回城找尹仁,才能知晓吕布驻地。
水影月刚到城里,便知天下大变,长安已被攻破,王允全家被杀,等遇到狼女,才知道,柳丹儿已经在乱军中被杀。
尹仁随着狼女,边走边听,见前方便是府中的厨房,尹仁寻思水二哥怎么会在厨房,只见老五廖望正倚在廊下,神情愁苦,听到脚步声,抬头一瞧,却见尹仁,忙蹦跳着跑了过来,喜道:“四叔,你终于来了。”忙跪下叩头,尹仁忙伸手扶起廖望。
狼女指着厨房边上的酒窖口,叹息道:“自从知道二嫂去世后,他便没从里面出来过。”转头问廖望道:“大哥还在里面?”
廖望无奈的摇摇头,道:“恩,又一天了,还没出来。”
尹仁迈向酒窖,心中思绪万千,水影月是心高气傲,却是个至情至性之人,自从柳丹儿得病之后,为了筹钱治病,一直刀风血雨的过着,只要两人在一起,只要都还活着,便是快乐的,便是有希望的,果然遇到婷婷之后,希望真的来了。
想起一月前,柳丹儿病情初有好转,便来长安致谢,当时是如此和谐幸福,水影月周身洋溢着幸福和自在。原本病情多年不治,心中是没有多大希望,可是在给了他希望之后,却毫不留情的又让希望破灭,让人更加难以接受。
想想若不是自己,吕布便不会抓人,柳丹儿也不会惨死刀下。此时该如何面对水影月,如何劝他?
尹仁在门口微一迟疑,便踏了进去,眼睛还没适应,眼前黑暗一片。
狼女不想陪他们喝酒说话,便和廖望一起站在门口。
满室酒香萦绕,尹仁刚一进入,便有微微醉意,甘醇的酒味之中却混杂着一丝汗酸臭气,鱼酒味融合在一起,难以形容。
听到雷鸣般打鼾声,一听便知是廖化所发。本是来劝酒,想不到自己劝的嘧啶大醉。
眼睛慢慢适应了黑暗,但见周遭酒坛凌乱散落,都已被喝光,廖化正趟在一边,怀中兀自抱着一个空酒坛。再看面前一人坐在地上,头发凌乱,胡子邋遢,街上的叫花也要比他干净。
只见他手中揽着酒坛,慢慢的往地上的酒碗中倒去,低头看着满杯酒水,顿了半响后,举起酒碗一饮而尽,又过了片刻,再往碗中注酒,如此反复。
一个站着,一个坐着,一个躺着;一个看着,一个喝着,一个睡着。
酒香浓郁的酒窖中只有倒酒声,喝酒声,打鼾声,尹仁明白水影月的心情,因为当时觉得婷婷被害时也是这般心情,希望能忘掉世间一切,当时以为他夫妻都已去世了,还有点羡慕,推心而知,水影月已了无生趣,不如死了干净。
此时说什么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变的都是废话。只有他自己能想通看开才行。
良久的处着,也不知道喝了几碗了,曾经潇洒倜傥的水影月,竟然消沉至此,尹仁心中一酸,叫道:“二哥。”
水影月不回答,也不抬头看他,只是重复着喝酒的顺序。喝酒就是这样,想醉的时候难醉,不想醉的时候,几杯便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