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重起来要走的时候,外面又传来了敲门声,看沈重的表情,似也很惊慌,尹仁和狼女不禁又捏了把汗,在密室被发现,那逃走的机会太小了。
沈重向两人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然后细听外面动静,却声息全无。这个密室除了自己人是不会有人知道的,自己人也不会敲这个门,他们有联络方法,但如今不知是谁。
沈重抑制心头的慌张和疑惑,脸上却一丝不苟的平静,朝两人微笑点点头,便去开门。
沈重的眼神很镇定,但是从他开门动作的留神和仔细,尹仁和狼女明显可以感觉到气氛的异常,这个密室大概是给发现了,两人不觉得把手放到了各自的武器上。
看着沈重出去,似乎一切平静,但就是这出奇的平静让人觉得不对,因为连沈重的脚步声多没了,那黑洞洞的门外,透着一股诡异,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尹仁和狼女站起身来,正要出去查看,却听到了响动,接着便看到沈重慢慢的退了回来。
一把银枪抵住他的咽喉,枪头寒气深深,不寒而栗,枪头枪身一体,雕刻着精美古朴的纹路,一见便知不是凡品。
尹仁和狼女立即执器在手,死死的盯着门口慢慢逼近的长枪,要看看持枪的人到底是谁?
慢慢的,那人终于露到光亮处,只见他宽额准目,粗眉挺鼻,鼻下一张扁长的嘴巴,肩宽体长,给人感觉此人活力充沛,充满力量。
他年纪不大,跟尹仁差不多,但是从他坚毅孤傲的眼神,可知他有颗成熟的与他年龄不相称的心。
他也瞧着尹仁,嘴唇轻启,微含笑意,自信满满的样子。
沈重丝毫没有不安和局促,只是瞧着拿枪对着他的那人,记得这个是住在自己的酒楼内的一位客官,大概是今早救尹仁时给他看到了。
那人仍然只是看着尹仁,眼中透着一股欣喜的华彩,说道:“长安城,来尹仁。”显然他也知道那歌谣。
尹仁在他的眼神中看不到丝毫敌意,更多的是和气和友善,正要问他是谁,便见银枪一动,已向他扫来。
尹仁和狼女站的较近,皆觉一股大力逼体而来,不容细想,忙各自后跃,还未站稳,枪头已跟到尹仁身前。
那人横扫荡开尹仁和狼女,而势道未老,便挺枪刺向了尹仁,一般使如此重武器的时候,收发之间会有明显的换气和停歇,而这人一扫一刺之间,一气呵成,没有丝毫的停顿和呆滞,可见其枪法的精妙,巧妙融合了力量和招式。
尹仁眼见枪头尾随而至,赤比剑一竖,剑刃一转,剑刃和枪刃摩擦而过,带出一声刺耳的声响。
室内不大,一定程度上限制了那人的枪法,但同时也不便跳跃和躲藏,也利于使枪之人的防守,狼女无法上前帮忙,但见尹仁也游刃有余,不需帮忙。
两人一来一往,已攻守二十余招,尹仁只守难攻,但瞧着那人也没有敌意,招式凌厉,但却没有狠辣的杀招,似只是纯粹的切磋,不是生死相搏,本就发挥不出真正的剑法和枪法。
内行看门道,那人本就抱着试他剑法的目的,若真是生死相搏,百招之内,不能分出胜负。
为防伤口迸裂,尹仁跳出银枪的范围,收剑而立,报以微笑道:“阁下是?”
那人也笑道:“我叫孙策,他把你关在此地,定然不怀好意,我是来带你走的。”说着微微露着笑意看着沈重,但眼神中却透着股狠劲,只要沈重有个眼神不善,便要在他脖子刺个窟。
沈重明白孙策的意思,忙道:“若尹兄要走,我绝不阻拦。但尹兄伤口未愈,还是留几天较好。”
尹仁说道:“多谢孙兄,但恐怕我不会跟你走。”
狼女也道:“你是李傕的副将?”
孙策哈哈大笑,蔑视说道:“李傕?哈,无能之辈。也配?”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两位千万别误会,长安因尹兄全城躁动,已非久留之地,我只想和尹兄出去,共图大事。”
狼女立即想起诸侯讨董之事,问道:“不知你是哪位将军的部下?”
孙策傲然回答道:“家父名讳一个坚字。”
尹仁凛然道:“原来是江东猛虎孙将军,失敬,失敬。”尹仁听王允说过天下各路诸侯名士,孙坚是讨伐董卓的诸侯之一,其人勇挚刚毅,身先士卒,有忠壮之烈,然其轻佻果躁,必受其害。
狼女不以为然,说道:“听说乃父乌程侯在洛阳旧都得到镇国宝物传国玉玺,而适才孙将军所说的共图大事,是指什么?”孙坚官拜乌程侯长沙太守。
听到传国玉玺,尹仁忙来了兴致,看着孙策,等他回答。
孙策嘴角一扬,顿时豪情勃发,说道:“目前汉祚衰微,天下纷纷,英雄豪杰,拥兵自重,各图发展。没有人出于公心,扶危济乱。家父有心与袁氏共盟,力图匡扶汉室。”私藏传国玉玺本是死罪,共图大事更有大逆不道之嫌,而孙策将两者联系一起,一言蔽之,变成了匡扶汉室之举。
孙策说着眼光从尹仁狼女扫过,最后紧紧盯着尹仁,说道:“尹兄闻名遐迩,四海之内,尽皆仰慕,我此次前来,正是请兄弟助我一臂之力。”
尹仁拱手说道:“孙将军豪情壮志,英雄满怀,尹仁实在佩服,想我尹仁只是深山小民,又年轻识浅,将军谬赞,实怕有心无力,能力不济呀。”
孙策看了尹仁一眼,满是失望之色,道:“尹兄实在过谦,既然兄弟不肯应允,想必事出有因,也罢,孙策不强人所难,明早我将离开长安,不知尹兄愿意与我一同出城否?”
尹仁答谢道:“孙将军好意,尹仁心领了,只怕你我二人不易出城吧?”董卓对各路诸侯恨之入骨,也会提防诸侯派人进长安图谋不轨,定会严查,况且还多了一个自己。
孙策见尹仁愿意跟他出城,开心之情溢于言表,道:“我能进来,也有办法出去的。明日一早我们便出城。如何?”还未等尹仁回答,继续说道:“你我相识,也算有缘,不如到我房内把酒畅谈,如何?”说完便去拉尹仁的手。
尹仁实在也很想出城去见婷婷,不忍拂他的意,便随着他出了密室。狼女和沈重也跟着出去。
密室外,有两名随从在把守,见到孙策便接过他手中的银枪。沈重锁好密室的门,便在众人不注意中,其实也是没人留意他,便消失了。
居品楼阁内的房间,橡树家具,一派的豪华装束,细腻而整洁,精致而华丽。
尹仁随着孙策进入房间,仆人们已经摆好酒菜,孙策请尹仁和狼女坐下,便给两人倒酒。
尹仁不懂酒,但那浓郁的酒香,扑鼻而来,尹仁提着酒杯,放在鼻子下,狠狠的吸了一口下,已微有醉意。
孙策突然神色一黯,叹道:“太子丹易水边送荆轲刺秦,哎,如同昨晚我送别几位壮士。”说着双手举杯高于头顶,随即将酒洒在地下。
狼女眼光转向尹仁,两人心领神会,知道昨晚误打误撞进入王允府邸的刺客是孙策所派,至少是跟着孙策一起的。
尹仁拿着酒杯,不好再喝下去,说道:“士为知己者死。为天下,为苍生,敬舍生取义的勇士”
孙策自堪一杯,点头道:“不错。敬这些勇士。也敬尹兄。”
尹仁谦虚道:“不敢当”说着两人干了一杯。
尹仁本想告诉他还有个一黑衣人活着,但随即想起不知道那剩下的一个黑衣人是否跟着廖化等人平安脱险,就没说。
孙策生性豁达,想通一节便已释怀,说道:“不知道尹兄今后有什么打算?”
尹仁呵呵一笑,道:“不瞒孙将军,尹仁素来胸无大志,只知道走一步算一步,将来如何,谁又知道呢?”说着又洒然一笑。
孙策愣了片刻,随即像突然明白了什么,炽热的眼神盯着尹仁,说道:“天下间,论当今声势,无出尹兄之右,尹兄剑法卓绝,侠名远播,功名财禄,举手可得,想不到尹兄年纪轻轻,竟能看淡虚名浮利,孙策实在敬佩万分。”说着又举杯敬尹仁。
尹仁摇头苦笑,只得又干了一杯。尹仁只是不想打打杀杀,渴望平静生活,而在孙策眼中毫无理想,也能得到如此多的夸奖,实在很惭愧的很。
孙策放下酒杯,又给两人注满酒,说道:“尹兄人品剑法,孙策实在佩服,家父人称江东猛虎,刚勇英仁,爱民惜才,深得人心,所谓良禽择木,尹兄就不能考虑下?”
正说间,孙策突然瞥见坐于对面的狼女猛的一颤,似打了个寒战,神色很是慌张,同时看到尹仁也已发现,两人一起瞧向她。
狼女将头转向窗口,望着漆黑一片的窗外,怔怔的说道:“有追兵,向这个方向来。”
尹仁一惊,站起身来,向窗外望去。
孙策不明狼女能预先感应的能力,但看两人的神情,却不由的相信,也愣愣的瞧向窗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