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火麒麟乃是上古神兽,威力巨大,等闲几乎不能近身。两个月前,国师算到火麒麟到了千年焚化产子之际,正是它最为虚弱的时候,爵爷便尽起黑云军精锐及宫内魂师百余人,进入哭城捕兽,上古神兽果真不是人力所能匹敌,即便是最虚弱的时候也差点屠尽整只队伍……”
说到这里,文俊停顿了下来,众位长老听闻此事军事面色凝重,云清野好奇地扭头看去,只见他表情甚为肃穆,侧立在云中天身边的云帆更是双目圆瞪,紧咬一口钢牙,身上的甲胄微微颤抖,就连云中天也流露出哀伤的神情,可见这一战定是惨烈非凡。
“细节我就不表了,爵爷率魂师精锐浴血奋战,伤亡殆尽才终将火麒麟重挫,敌我双方均是强弩之末,但鹿死谁手还未可知。不想此番关键之时,却被司马屈人这厮占了便宜。”
“司马屈人!”
“正是这奸佞,他说是奉了国主之命前来支援,便趁势将一举火麒麟拿下,更可恨的是,他还以爵爷的救命恩人自称,完全没有一点羞耻之心。”
“文师,我让你说的不是这些,当时那样的情况,说是司马屈人救了我们,也不为过,”云中天缓缓说,“再说,他也的确是奉了国主的旨意,前来支援的。”
“这个无耻之徒!”云清扬愤愤起身,“父亲,您定要禀明国主,揭穿这个小人的真面目。”
没有人附和云清扬,大都默不作声地低着头。
云清野也明白了怎么回事,司马屈人固然是小人行径,但没有百里长安的授意,他怎敢如此招摇的抢夺功劳,至于他没有在激战之时并肩作战,而是在云中天与火麒麟两败俱伤后才来“支援”,是否是百里长安的意思就不得而知了。
最重要的是,百里长安让司马屈人来当后备,足以说明对云中天的不信任。
“扬儿,你先坐下,”云中天心里暗念了一下,二儿子果然还是不够成熟,“捕猎灵兽的大功归了司马屈人已是不可逆转,国主对他必然更加信任,我云家历经此战,黑云军精锐尽失,只怕连自保都有心无力。”
“自古功高震主必有后患,爵爷自十七年前‘金雀城之围’大破贲国楚击奇,救晋国与倾覆之际,震慑群雄。这些年边患少有纷扰,国富民安,也多亏爵爷在京运筹帷幄,”文俊说到深处,情不自禁张开纸扇,却发现已经破裂,又连忙将其合上。
“国主身体日渐抱恙,几年前就对云家不断加以限制,四年前将戍边的司马屈人再度调至京都,参知政事,两年前更将京畿卫都军交予司马屈人之子司马明接管。爵爷这几年对云氏族人严加规范,实在是用心良苦。”
他说到严加规范族人的时候,眼神若有若无地飘向云清野,厅内其余人等也随着他的眼神看了过去,却只见这位世子爷也是一副疑惑的样子,四处回看着众人,好像也在找是哪个地方出了问题。
“云家看似固若金汤,实则危如累卵矣。”
文俊感叹完这句,众人均感到千斤压力,一时间大都沉默无语,厅内的气氛愈加凝重,这正是他想要的效果,于是他定了定神,又提高嗓门开口道:“可叹天不亡云家,绝处却能逢生!”
此言一出,众人虽被文俊搞得有些晕头转向,但都来了精神。
“引魂术需要具备两个条件,缺一不可。第一是魂体,火麒麟已经落在了司马屈人手上,这一战我们已经输了。第二是魂引,只要进献合适的魂引,也是大功一件,足可以和司马屈人打个平手。”
“那我们快去找魂引,做为云氏一份子,我愿为此肝脑涂地,粉身碎骨。”云清扬哗的一声从椅子上战起,手握腰间宝剑,语气铿锵有力。
“二公子真乃当时豪杰,果真是虎父无犬子!”文俊又赞了一句,惹得云清扬红光满面,意气风发。
不想文俊却突然转身走到了云清野的面前站定,两眼直勾勾地盯着他,一言不发,四周的眼睛便也随着文俊落在了云清野的身上。
听完火麒麟那段,云清野早就走了神,除了母亲之外云家的事与他何干?
在外人看来,云清野出身高贵,父亲是号称晋国之擎的武烈候,母亲是当今国主的亲妹妹,自一出生就是云家世子,身份之尊贵即便同几位皇子相比也不妨多让,必然是被富贵荣华堆成的幸福压断了腰。
但成长的心酸只有他自己知晓,从被判定不能修魂开始,全家族都对他失去了信心,反而是对面这位同父异母的弟弟成了家族的寄托。云清扬原本只是云家排斥在外的“逍遥子”,至孝的父亲顶着与爷爷决裂的压力,在云清野七岁那年义无反顾地将他带进云家,并公开举行了归宗仪式。
仪式的隆重是云清野从来没有见过的,云清野贵为云家的世子,当今国主的亲外甥,也从未有过那样的待遇。母亲也就在那一年把自己锁进云府的后院,常伴青灯,从此再不见外人,包括自己这个唯一的儿子。
母亲的自闭让年幼的云清野痛苦不堪,但更让他伤心的是,父亲对弟弟从眼底流出的爱意,是他从未感受过的,无论是公开还是私下,父亲对弟弟的疼爱与对自己厌恶一样,从来都毫不掩饰。
那一年的变故还有很多:自己被六尾赤裂狐侵蚀,几乎丢掉了性命;唯一疼爱自己的爷爷云震撒手归天;当他九死一生康复过来,却被父亲指责为害死爷爷,试图谋害弟弟的逆子,差点遭到父亲手刃。
那一年他只有七岁,这些打击来得太多也太大,身边却没有一个可以倾诉的人,让他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好在那一年他认识了百里殇和石玉,从他们那里感受到了温暖,从此之后只有他们才是他云清野的家人。
云清野一直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会遭致父亲如此的厌恶,厌恶到要杀自己。长大后他隐约从旁人的冷嘲热讽和仆人们的议论中知道了原因,从此便在心里同父亲完全决裂了。
正在走神的云清野完全没有感受到众人的眼光,心里还在叨念着该怎样好好整整云帆堂哥,还有石玉这个小王八蛋,自然不能少了没义气的百里殇了!自己在器术课上可是攒了不少好东西,可以用“求死不得”,或是“山崩地裂”,前者是痒痒药,后者是特制泻药,惊人的威力从几位教书博士的反应来看都是十分理想的。
想到这里,云世子情不自禁地奸笑起来,配上那对黑漆漆的眼圈和艳红的唇彩,着实把文俊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