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映荷鼻子一酸,强自按捺几欲喷薄而出的情动,说:“谢谢大姐姐,妹妹一定会早日重拾欢颜的。”自打上次送夫人向文彩新鞋,被向文彩转送给身边丫头,暗喻她做的鞋子只配丫头穿,沈映荷的笑容就少了,成日里呆在绣房,没完没了地绣。她知道,肯定整个沈府里面的人都知道这个事情了,也不知道祖母是如何看待……
沈映荷忍不住眼眶一热,用手背抹抹眼睛,说:“这么好的月亮,不赏月,非要流泪当真是暴殄天物了!”顿了顿,幽幽叹口气,“姨娘去了以后,好长一段时间我也不知道该如何了,而今想起来,真是白白荒废了那几年。”
“映荷妹妹能想通便好,姨娘是姨娘,小姐是小姐,不可同一而语。”
“现在希望,亡羊补牢为时未晚!”
“何必要如此患得患失?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祖母想必看着妹妹的改变也是欣喜的。”
沈映荷转眸看向沈宁一,沈宁一扬眉一笑,飞扬洒脱尽在眉间。
月色朦胧,照着两位青春活力的少女,一个在榻上窗边倚着,一个在榻上坐着,一个秀丽如芙蓉,一个宛然如春水。就这么漫不经心地聊着天,一盅一盅地喝着。喝到一壶酒尽,再添一壶。
沈映荷基本是大醉了,依然拉着沈宁一喝酒,沈宁一也已然半醉,幸亏燕婉与云芝不放心过来看着,二人这才散了。
沈宁一原以为喝醉了,会一觉到天明。却不想睡到半夜,梦到马鸿飞幽幽地看着自己良久,沈宁一激动得赶紧扑倒他怀里,细细的诉说着自己对他的思念,却不想,马鸿飞忽然猛地一下,将她推开……顿时惊醒,心里害怕,又怅然若失,在床上辗转反侧,外面已然下着雨,听着淅淅沥沥的雨声,一夜就过去了。
用过早膳后,各种困乏自不在言下,沈宁一便歪躺在榻上闭目养神。
正朦胧入睡,燕婉走了进来,把手中的一张请帖递给沈宁一,说:“方才李管家命人送过来的,说是给小姐的。”
心里一动,睡意也跑了。沈宁一坐直身子,下意识地就想伸手去接,皱眉说:“无端端地搞得如此神秘,还知道是谁,写着什么?”
燕婉看沈宁一纠结的模样,又是好笑又是叹息,说:“好了,好了,宁儿小姐若是不看,燕婉读给小姐听就是了。”说着,作势要拿过帖子……
沈宁一瞪了她一眼,颇有点无语。
燕婉跟着沈宁一久了,知道她的性情,也不害怕,反而冲她吐吐舌头。转身提起墙角搁着的小水壶说:“宁儿小姐,慢慢看,燕婉去浇花了。”说着,走到案边,装模作样地浇起花。
沈宁一展开帖子,上面只有一句话:明日郊外踏青可否?在扶风楼等候大驾——乔吉。
没有废话,也没有问她意见,署名,字迹刚劲挺拔,力透纸背,一如其人。沈宁一看着帖子,良久,默默地叹口气。
不过,他对自己的心意自己是能感觉到的,可是心里感动,却又惆怅万分,心里在她还没有弄清楚马鸿飞是不是萧长昊,或者萧长昊什么意思的情况下,她不能乱动情……再纠缠下去,也没有意义。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沈宁一本欲撕碎纸条,又停住了,跳下榻,深深吸口气,说:“燕婉,随我去祖母院子里。”
老夫人正跟丁姨娘说话,见她进来,招招手说:“宁儿丫头,今早我就看你脸色不好,可是病了?”
沈宁一摇摇头,犹有余悸地说:“宁儿昨晚做了一个噩梦,吓的一宿没睡。”
老夫人好奇地问:“什么噩梦这般吓人?”
沈宁一看看左右,欲言又止。
老夫人怔了怔,挥挥手,丁姨娘,下人们都识趣地退下了。
沈宁一凑近老夫人的耳边,“呵呵,没有什么,只是想逗逗祖母开心。”
老夫人顿时笑了起来,“你个小妮子!越来越没有大小,分寸了!”
“昨天晚上五丫头到你房里说什么?”
“宁儿就知道,什么都瞒不过祖母!五妹妹昨天晚上心情很郁郁寡欢,所以宁儿便陪着她聊了聊……”
“那也是个苦命的孩子,不是祖母偏心,而是不能显着对她太好,不然你母亲必然在暗地里加倍折磨她!想想佩姨娘,后来老身平静下来,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佩兰不是那样蛇蝎心肠的女人……”
沈老夫人揉了揉太阳穴,微微的叹了口气,“你以后帮衬着点五丫头吧,这么多年过来了,她也不容易。”
“宁儿知道了!”沈宁一偎依在沈老夫人的怀里,静静的陪着她。
“祖母,明天宁儿出门,您老人家想吃点什么点心?”
“整天就知道扮假小子跑出去!这么大了,该学习学习如何主持中馈了!你明日出门就顺道去祖母名下的的得月楼去看看,顺便从那里给我带两盒蒸菜吧!”
说罢,老夫人起身从内室柜子里拿出一个小匣子,打开,从里面取出一个黑色铁钥匙,交给沈宁一,“得月楼老掌柜的与老身相交多年,看到钥匙便会知道你的身份的。匣子里的这些东西本想交予你母亲的,哪里知道后来生产出了意外,故而,老身便自己一直亲力亲为的打理,现在看来,也是该教会你理财的时候了。”
“祖母还年轻呢!宁儿要一直陪着您!”沈宁一听着,眼圈也红了起来……
睡到半夜醒来,听得窗外雨声渐渐沥沥。沈宁一忽然想起马鸿飞向自己提分手那日的暴雨,又不免想到明日与乔吉之约,还有跟马鸿飞一模一样的萧长昊,一时间思绪纷飞,好久才再睡过去。黎明起来,雨越发地大了,天色昏暗。
雨一直下直到寅时方才停下,辰时居然放晴了,阳光穿透晨雾,洒落万点金光。阳光虽大,却没有感觉到一丝的燥热,瓦蓝瓦蓝的天空,云影淡淡。
沈宁一梳洗好,请过安后,打扮齐整,便带着燕婉出门了。
因为这回顺道要先去的是得月楼,沈老夫人特地让李管家派出的是镌刻沈府印记的松木马车。
沈宁一今日身着粉色绣花薄袄,下着浅绿松绿相间的百褶裙,耳朵挂着明月珰,发上别着珍珠头钗,娇美如花。
燕婉在沈宁一旁边坐下之后,也无聊的看着窗外。
片刻,沈宁一鼻子耸动,转头看着燕婉,笑呵呵,问道:“你熏的是紫罗兰吗?”
“没有,是茉莉花。”燕婉不好意思的说着,举起手腕给沈宁一闻。
小柱子说:“好闻么?”
“宁儿小姐……”燕婉一脸羞涩,耳朵根子都红了!
京郊,扶风楼前,乔吉一早上便等在了扶风楼前,两眼望眼欲穿,盼望着快点见到沈宁一。可是,纵然乔吉左顾右盼,可是佳人就是未到。
“主子,你到楼上银河间坐着等嘛!这样,人人可都看见你的花痴样儿了!还不知道宁儿小姐来不来呢……”卫潇一脸心疼的看着乔吉,无奈的提着建议。
说的是,干等着也是无用,乔吉点点头,顺手将剥好的松子仁放进嘴里,进门的时候才发觉,吃进去的竟然是松子壳,只能自嘲的笑着摇摇头。
沈宁一来到位于京城花溪中心的得月楼,直接走进大堂。还未到饭点,厅内坐的食客不多,里面的装潢倒是中等档次的,环境还算干净,优雅,倒是符合这个地理位置的定位!正在打量间,已经有小二上前来招呼,询问,“客官是要用餐还是住店?”
还算是有礼貌,沈宁一朝小二点点头,“不住店,也不用餐,就找掌柜的!”
小二一听,观察了一下沈宁一,便道“请客官稍等片刻!”便转身往后堂走去。
不一会儿,一位一袭浅灰色长袍的老者大步走了出来,精神抖擞,稍显消瘦,双眸含笑却难掩精明之光。
“二位,找老朽何事?”灰袍老者极有礼数的询问着。
沈宁一微微点了点头,示意燕婉取出前日老夫人给她的信物——黑色铁钥匙。
灰袍老者一见到黑色铁钥匙,便顿时态度更为恭敬起来,“请随我来!”
随老者来到后院,用黑色钥匙打开了一间装潢的古色古香的屋子,一看里面的家居陈设,便看的出,这是一位女性的屋子。
“这是先夫人谢冰心呆过的屋子,十多年了,老夫人吩咐不许改动,也不能挪作他用,以前是老夫人,后面交予先夫人打理,先夫人每次查账,对账,便都是在这间屋子……”
沈宁一看着屋子里的每一样物件,心里涌起淡淡的悲伤,那是身体本主的最原始的情感。看的出来,母亲是很干练却又不失罗曼蒂克的人。
“既然老夫人将钥匙再给了小姐,便是将此间铺子交予您打理了,老朽姓王,小姐以后便称呼老朽为王掌柜便可。”王掌柜一边说着话,一边接过小二手上抱着的几本册子,“这些是今年的账簿,本月也正好到了对账的时间,小姐看,是在这里对账,还是老朽送到府里?”
“既然母亲以前一直都是在这里,那么宁一便不例外了。正好,宁一需要多了解一些铺子经营的情况。”
沈宁一在现代读大学的时候,每年寒暑假都是在外兼职,酒店,工厂都呆过,故而此刻运用起来也是轻车熟路。
账本表面上看,做的是极其漂亮,有条不紊,可是,每日的流水很大,每月的收入却是并不可观。一年下来,也只挣下来一万余两银子,但是,来之前沈宁一也做过功课,按理说这个位置,这样大的面积,不该只是这个数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