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凉尘屏息，深深地看了一眼龙座上的男子，继而他径直起身，恭声对他说道，“父皇，儿臣恕难从命。”
听着此话，楚泽宏轻瞥了他一眼，然后对着堂下的那北格使者说，“你且回去，此事朕答应了。”
“父皇！”那话一出，他皱紧了眉心，渐渐地提高了音调，高声唤道。接着他又转过目光，看着一旁贵妃椅上的素裙女子，道，“母后，儿臣不愿。”
音妃静静看着他，面无表情，并不开口。
一旁的皇后却悠闲地抬手拿过案上的青玉杯，泯了一小口，微笑着看着殿下的楚凉尘道，“尘儿，你便就娶她过来，好吃好喝地养着她便是，又无人要你做些什么。”之后她又补充道，“这皇家子弟，哪个不是三妻四妾，妻妾成群的？”
她是南回的皇后，掌管后宫，雍容华贵，早已习惯了这般的规矩。
楚凉尘听着她说，顿了顿，随之，他拱手，单膝跪下，再次对着楚泽宏说道，“儿臣答应过她，一生只娶她一人，还请父皇收回成命。”
“朕意已决，你等着迎亲就好。”楚泽宏定定地看着殿下他最喜爱的儿子，怒声斥道。
大殿下方，梨花木桌案上，那蓝缎男子端着酒盅，晃了晃，看着殿中央的男子，轻轻笑着，隐隐有着幸灾乐祸之意。
他低首，拂袖起身，道，“儿臣告退。”道完，便大步离开清风殿。
旁的粉裙女子见着，立刻起身离案，浅浅行了礼，退后，跟上了那男子。
“三哥。”她跟在他身后，轻轻唤了他一声，然后，她仰头，手指指着那皎洁的一弯明月，曼声道，“看这月光，姣姣的夜色，透彻，迷人，本该是多好的夜。”
他信手拈了架上的一朵紫藤花，放在鼻下嗅了嗅，一瞬的清香，幽幽地道，“只可惜，良人不在。”
“徒废了一晚的月色。”楚笙瑶走上前，拿过他手中的花，晃了一晃，看着那天边的繁星点点，轻声问道，“三哥，小堇她，答应你了？”
“嗯。”他笑着点点头，眼前随即浮现了那女子曼妙的身影，笑得欢喜，“我这一生，有她一人，足矣。”
“可是，那北格莲姗公主要嫁给你，这该如何是好？而且，皇叔已经答应了。”她站在他身侧，看着他淡淡微笑的样子，不禁为他高兴，却又想起了今日忽然杀出来的联姻。
本该有多好，本该是多好，却偏生生地出了这样的事。
“总之，我不娶，我答应了她，绝不能食言。”楚凉尘一本正经地看着她，字字句句清晰清楚地道，“你先不要告诉她，我不想她乱想。”
楚笙瑶凝神看他，久久道了个单音字，“好。”
北格。
一络一络的珠帘内，檀灯挂满，红烛摆尽。一女子静静坐在木石椅上，看着雕花铜镜，镜中的女子，秀眉浅浅，长睫弯弯，朱唇巧巧，好一副绝色丹青卷。
她怔怔看着镜中的自己，愣愣发呆。
她身后的浅色宫装女子执一枝镂金芙蓉花珠钗，抬手，专心地插在她细密的发丝中，然后捋捋垂下的流苏。
宫装女子拿起梳妆台上的朱红纸，递到她面前。
女子伸手接过，在手中顿了顿，之后照着铜镜抿了抿唇，唇上立刻如染了鲜血一样妖艳，胜过她身上的大红嫁衣。
嫁衣精致的紧，袖口处，衣襟处，镂空镶嵌着许多精美细腻的花纹，绣上金黄色的花边，使得整套嫁衣别有一种原始的美感。
殊而，杉木琥珀门被轻打开一条缝，一宫装女子从外边慢慢推开，随即垂头、束手，站在一旁，然后，那外头的红裙女子慢步踏进，步步生莲。她缓缓走到她身后，替她拢了拢身后的长发，又拿起青玉梳，梳了一遍又一遍，梳得顺顺的。
椅上的女子轻轻地转过身，恳求她面前的红裙女子，道，“师父，我可不可以不嫁？”
她一直要嫁的，都只有那个男子。那个云阁山上救她的男子，那个待她颇好的男子，那个说将来会娶她的男子。
“松儿。”左诗雅拂了拂她额前的碎发，纠正她的称呼，“你是北格的莲姗公主，我是北格的皇后，你应当唤我母后。”她静静地看着她，犹如母亲看着自己的女儿一般，温柔，安静。
“师父。”习松儿抬手盖掉台子上的铜镜，看着上边的琉璃花珠闷闷地道，“我不是莲姗公主，我不要嫁给那个越王。”
“松儿，我不想再说第二遍，你唤我的称呼，该改了。”左诗雅再次纠正她道，随即又说，“南回越王他文武双全，一表人才，且极有可能是南回下一位帝王，你若嫁了他，将来，就算不是皇后，也会是个位高权重的贵妃，你有何不满？”她倾身，把那铜镜翻起来，对着她的面容，笑着道，“这般好看的容貌，配他，真真是极好的。
习松儿低下头来，把玩着手上的指甲，幽幽地道，“母后，任他再如何好，也比不上我的凉尘哥哥好。”她说着，渐渐地笑了起来，“我只想嫁他，他也说过要娶我。”
“你的凉尘哥哥，就是越王，就是你此次联姻的对象。”左诗雅看着她那痴呆的样子，真是有些哭笑不得，原来她这般不愿意嫁他，竟是为了要嫁给心上人，殊不知，这要嫁的，便是她的心上人。
“当真？他真是我的凉尘哥哥？”她一听，喜得从椅上站起来，紧紧地抓着她的袖子，急急地问道，生怕她说的是假话。
左诗雅信手拉了一旁的木椅坐下，从台上拾了一条项圈天官锁，好看的手绕上她的脖子，替她挂上，然后在她胸前摆好，嬉笑着对她道，“松儿，这是你一生的幸福，我骗你作甚？”
习松儿垂首摩挲着那锁子，顺着一路路的纹案摸下去，刻在心底的深处，烙下印记。良久，她抬起头来，张开手拥住她，道，“母后，谢谢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