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未进师范之前,我是个十足的书呆子,除了课本、考试、分数,我从未有过“非份之想”,从不敢思考。除了读书升学,我不知道还能有什么样的能力和素质。果然,我凭着自己的勤奋,换来了不低的分数,换来了师范的录取通知书。
我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机会,暗暗下定决心,到了师范,还会继续努力,保持这骄人的成绩。然而,踏入师范大门时,我就意识到,这是一个和初中完全不同的世界,它是那样陌生。师范的世界里,需要的是活力,是自信,是表现,更是多才多艺,单单不需要我这种只会啃书本,记知识的“高材生”。一时之间,我感到有些无措,在自己封闭的天地里茫然乱转,悲哀地发觉,从小学到初中一路畅通的我竟是这样狭隘。
再也没有动力让我对那些“知识丰富”的课堂产生兴趣,唯有文选课例外。文选老师跟以前的语文老师完全不一样。他从不手拿课本讲课,也不让我们抄密密麻麻的笔记,总是把话题自然而然地引向多彩的课外读物,引向广阔的社会,引向深刻的人生,待我们深深迷醉其中时,又毫无痕迹地把思绪拉回来,让人有些意犹未尽。那时,在枯燥的课堂中,我们独对文选课有种急切地期待。最令我在意的,还是文选课前那特别的五分钟。
每节文选课前五分钟,老师都留给我们。他让我们利用这五分钟走上讲台,向全班同学展示自己。你可以介绍自己,或朋友、亲人;可以发表意见;可以议论社会上种种的现象;甚至可以提出问题与大家讨论……要求的就是大胆地走上讲台,声音响亮地说。老师安排得很公平,从不点名上台,而是按号数轮流,每个人都有机会,也有时间准备。不少同学对是兴奋异常,尽情发挥的。而对于我来说,是既紧张又期待的。紧张的是,我这个尖子生,平常虽没少被提问,走上讲台却是从未有过的,更何况是任自己发挥的,一点底也没有,我早已习惯了老师提了问题让我来回答。期待的是,这是一个表现自己的机会,我希望能在这个机会中重拾信心,重新为自己定位。心里又不禁怀疑着,能行么,我一向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为了将要轮到我的那五分钟,我充分发挥自己的老牛精神。早早地把要说的话写成稿子,在僻静的地方,对着镜子一次又一次地练习,无数次地想象面对“观众”时该有的神情,甚至到书店翻阅了一堆有关演讲、交际的书。仿佛我将要参加的不是课前的锻炼,而是一个重大的演讲比赛。
终于轮到我了,在同学们习惯性的鼓掌中,我微颤着双腿走上那将改变我的讲台。极短时间的怯场后,充分的准备帮了我的忙,我开始介绍我的二伯,一个憨厚、善良、朴实的单身农民。深情的回忆让内敛的我也止不住音调低沉起来。当二伯帮别人干完最后一件事后,走回自己破旧的泥屋,无声无息地永远闭上眼睛时,我的眼眶湿润了,台下一片静寂。随之而来的,是长时间热烈的掌声。我听出来了,这掌声不再是应酬性的,更不是习惯性的,是一种心灵的共鸣。
文选老师没有从表面或细节来评价我的表现。而是顺着我的话题,谈了令人感动的亲情,谈了平凡而真实的人生,以此来表示对我的肯定。我的话题就这样让我们共鸣了一节课。
事后,不少同学惊奇地对我说:“你的表现让人想不到,看你平日沉默寡言的。”是的,连我自己都想不到,我真的也能表现自我了。不久之后,这芝麻大的事早已被人淡忘。对我来说,却如一股猛烈的风,在心里刮起狂风巨浪,冲击着我原本呆板、畏缩的心灵。
俗话说,迈出了第一步,接下来的就有路了。一个月后,一个舞蹈老师办了舞蹈班,我再次不平静了。舞蹈,对于我来说,是个迷人的词儿,它代表着高雅、美丽、灵气和内涵。就算在最单调的初三阶段,我还是做了不少关于舞蹈的梦,梦里有天鹅,有孔雀,有黑发,有长裙。然而,这些仅仅停留在梦中,从未曾把自己和美梦联系起来。这一次,我忍不住把梦里的主角变成自己。我想起了文选课上那五分钟。终于,攥着节省下来的钱鼓起勇气找了舞蹈老师。又一个月后,在舞蹈班里,我成了集体舞的主跳,独舞的首选,老师的助手,我开始享受舞蹈。
后来,第一次上台表演,第一次向出版社投稿,第一次参加演讲比赛,第一次参加学校作文比赛,第一次上公开课……我无不想起那文选课前五分钟,我珍惜这每一次“五分钟”,哪怕在别人眼里是多么地细小、平凡,也尽了力去把握,因为我懂得,我所收获的不仅是看得到的光环。
感谢那课前的五分钟,感谢生活中的每一个“五分钟”,因为这点点滴滴的“五分钟”,我发现了生命中被掩藏着的且有可能被永远掩藏的东西。如今,已站上讲台的我,希望能给讲台下的孩子多些这样的“五分钟”,让生命彩虹中的每种颜色都显现出各自的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