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着资料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时,我的心再无法平静下来。刚才好容易找了个借口到梓黛办公室跑了一趟,不过这样的借口得有公事可办,不然容易引人怀疑,再这样下去总不是办法。装成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走进那办公室,耳朵还是不禁微微发热,幸而耳朵不是惹人注意的地方。她果然抬起头,向我这边望了一眼。那美丽的眼睛让我装出来的平静脚步一下子乱套了,差点碰了门槛。我连忙低下头,没有察觉似的翻了翻手中的资料,内心却因为那一眼而欣喜不已。只可惜她只看了那么一眼,就淡淡地重新埋下头去,好像那一眼只是看文件看累了,抬起头,不经意地一扫,偶尔落在我身上。
我半倚在大伟办公桌边,听他喋喋不休地对我拿来的那份资料指指点点,实际内容全听不到。因为我的眼光一直被一股奇怪的力量吸着向梓黛那边射过去,思绪也随着飘荡不定。办公室里人多,在大伟这边我看不到她,不过我能感觉到她静坐着的侧影,半低着的头,优雅而安静。
要走了,我故意高声说了一句,让梓黛知道,希望她不要老无动于衷似的低着头。果然,这一次我看到了她散着光彩的眼神,我的脚步顿时轻快无比,觉得这一趟走得很有价值,仿佛取得什么重大的胜利。有了她这一眼,今天,我能把事情做下去了。再多的文件也是有趣的。
也怪我平日太没用了——这真是说不清的,身边的人无论是同事朋友还是亲人,谁不承认我子凯精明能干,学什么会什么,从未为什么事情退缩过,怎么遇到梓黛就不行了——在单位碰到她,心里兴奋不已,脸上表现出来却是变得畏畏缩缩的笑容,躲躲闪闪的目光,这几乎成了条件性的反射。她见我这样,便也矜持地笑笑,从我身边飘然而过。他妈的我真想抽自己一巴掌,好好的就成了这样子,想起小学时每个课间两人混在朋友堆里暗暗对视,那时看一眼胜过千言万语。
不过,话说回来,我是努力过的,要是我认定的就不能轻易放弃。从小学五年级,我冒着被同伴们取笑和孤立的危险,把那几张经过千挑万选自认为最美最配得上她的卡片偷偷塞入她书包底下时,我就没停止过努力。
奇怪,才上小学的两个孩子,怎么会有那么深沉的感觉,敢情我们两个是心理比身体先长。不过,也不得不承认那时确实觉得整个世界都在向着我在发笑,就是现在想想那时候的情形,还忍不住地暗笑。
因为有了她,我空空洞洞的日子开始变得前所未有的丰满,我的生命里开始有一种从未有过的责任与自豪。当然,那个时候我并不懂那是什么,但那快乐与充实是实实在在的。那时候,无论是偷偷翻她的作业,还是下课看她躲在女生群中斯斯文文地笑,都能让我兴奋地与伙伴喧闹上一整天。收到她妹妹回送的红枫叶时,我感觉到天上的太阳也和那些枫叶一样艳红灿烂起来。这样看来,我塞在她书包里的卡片她早就收到了,也不生气!
那时候,因为她就坐在我后面,最让我想打瞌睡的语文和数学课,也坐得笔直。我怕要是还像以前那样松松懒懒,坐得东倒西歪,她会笑话我的。她自己上课就老是坐得端端正正的。虽然我还是什么也没听进去,可是上课不像以前那么没趣味了,上课的时间也好像短了许多。要知道脑勺后面就是好,多近啊。
下课更好了,所有的游戏我都玩,而且要玩得最好。我知道她在一边肯定看得见的。不过,最期待的还是体育课。那是我大展身手的好机会。语文数学枯燥我不喜欢,学不好。可体育课上我是最棒的。整队列的时候,我学着老师的样子,表情严肃,中气十足地地吹着哨子,让全班同学走得横是横,列是列,老师在一边直点头。站在队伍最中间的她那样睁大了眼睛看我,我觉得自己比老师还神气,吹得更起劲了。
有一节体育课上,她摔破了膝盖。我敢保证,除了她身边那几个女生,我是最早发现的。因为就算我跟伙伴们玩得再起劲,每隔一小会儿,我都会忍不住朝她那边看。只要看到她的影子,我就会玩得更开心,渐渐地成了一个秘密的习惯。那天,我扭过脸去,正好看到她往前扑倒在地上。心里一急,手下意识地一挥,手里的球拍把刚飞过来的一个乒乓球狠狠地拍扁在球桌上,招来伙伴们一阵大笑。
我趁机把球拍让出来,暗暗跑过去,让她先回教室。她太聪明了,没问什么,静静地走回去了。我看了看四周,同学们各玩各的,谁也没看见我们俩刚刚说话了。
教室里只有我们两人,我帮她洗伤口,敷青草泥,她脸颊红红的,嘴巴想笑又没笑出来,那样半翘着嘴角看着我的样子,我永远无法忘记。我真希望我们俩都不要长大,不要上大学,时光永远停留在那一个瞬间。
后来,轮到我摔得够呛,在寨里卫生站醒来时,我模模糊糊看到老师和许多男生围在我身边,心里喊着,坏了,这下摔得够难看,在她面前多丢脸哪。等定了定神再看,还好,没有女生在这儿,她当然也没看到我这样窝囊地躺在这儿。
不过,在家里休息了几天后,同学们一拨一拨地来看我,我开始希望来看我的人中也有她。我不再想到自己的面子,就算额头上绷着白纱布又怎么样,难看就难看吧,要是能看看她,难看一点也是高兴的。平时最要好的伙伴们变得那么大方,把平日最宝贝的东西都有送给了我,什么玻璃珠子啊,弹弓啊,鱼钩啊,还有好看的画片……可我却高兴不起来了。她怎么就不会跟着老师一起来呢,那样别人就不能说什么了。可是她没有。
那是第四天,早上几个伙伴走之后,屋子里就静悄悄的,我知道这一整天除了妈不会再有人来了。闷闷地坐在那儿,无聊地看着被子上的花纹。看了能够好久,我好像感觉到窗口有影子一闪。真的,不是那时我脑子摔糊涂了,那影子闪得那样快,好像还有一点点什么声响。我莫名其妙地想,会不会是她?一定是她不敢直接来看我,在窗口偷偷看我来了。我一阵激动,抬头去看,可窗口什么影子也没有,只有竹叶随风摇来摇去的。哎,刚刚一定是风吹竹叶了。我重新埋下头去看那旧得花纹有些模糊的被子。
但这回那些花纹再看不进去了,我干干脆脆地想象着,如果刚才窗口那个影子是她,她就站在那儿趴着窗口,我走过去,隔着窗口跟她说话该多好。这样天花乱坠地想象着,我的心竟又激动起来。忍不住扭头去看窗口,天,真的有影子一闪!我一时情急,抱了被子就往窗边跑,一看又怔了,是家里那只大白猫,大概,刚刚从窗口跳过,这时正蹲在竹丛中扒拉着几个白团,一定是把一张什么纸撕得粉碎,周围只有风轻轻的声音,哪里有她?我在窗前直愣到妈端着饭进来,喊了我几句才回过神来。
终于可以回学校那天,我是多么高兴,原来上学是这样有趣。她好像知道今天我就能回来似的,站在教室门口,远远地朝我笑着。
其实,老天待我不薄了,这一段美丽的日子一直很顺利地陪着我们到初中。只是不知为什么,现在我倒把勇气和努力隐蔽得更深了,但她是否知道,我没有停的,从未停止过。
高中报考那一阵子,我似乎是有意无意地,从她最亲近的朋友那里获得有关她志愿的一些信息,旁敲侧击地从她妹妹那里打听出她和家人商量出的报考的学校。这些事难不倒我,我干得天衣无缝。难的是在高三短短的一年里赶上她的成绩。
高三那一年,我突然意识到,现在的大学多如繁星,加上我与她成绩差一大截,想再与她上同一个大学的可能性几乎为零。到那时,我将结束每天趴在栏杆看她穿着长裙,夹着书姗姗而过的幸福日子。何况,我相信大学是鱼龙混杂之地,如果不能与梓黛上同一个大学,我很难保证她这样的女孩子身边没有几个男孩围着。这个打击够大的,我不得不面对现实,开始严肃思考我的成绩与提高对策。
在学习上,我一下子从吊儿郎当的后进生变成埋头苦读的勇士。同学们大吃一惊,以为我豪情大发,必定立下了什么壮志;父母喜上眉梢,认为我突然开窍,懂得他们的艰幸,将会大有出息。本来,妈身体不太好,家里全靠爸一个人双手撑着。我的成绩一向令他们头疼,这两年他们也想好了,干脆跟我摊了牌,说按我这样的念书态度,供我到高中已经算是尽心尽力了。好在家里只有姐姐和我两个孩子。说好了,上了高中就找一个学费低点的职业学校,或者让出外的朋友帮忙,在外面找个工,自己拼自己走。现在我突然来了这样一个大转变,全家苦虽苦,还是乐呵呵地准备着向哪些亲戚借点凑点,供我上大学。心里又有了那么一点模糊的想法,或许这个家还有点别的指望。我常不敢直视他们充满期待而慈祥的目光,只有天晓得,我是为了到她的大学里跟着她,陪着她,甚至监视她。要是别人明白这个,真不作何感想。
天遂人愿,当我在大学校园里再次看到她时,我觉得天上的太阳比起我心中的灿烂也黯然失色。看着她的背影渐渐远去后,我在教学楼前的大树下狂跳了一阵,惹得不少女生对我侧目。看吧看吧,今天我高兴,不过你们全不懂的,我得意洋洋地想。
谁知第一次同乡会,就把我的得意一扫而光。那天,她来得较慢。她进来的时候,我在角落里早就看到了她,不,是一眼就看到了她,我从一进门就在等她。她还没看到我,几个男生就凑上去跟她热情地聊了起来,我看见那些男生脸上讨好般的笑血就往上涌,刚刚站起来准备向她挤过去的脚步也停了。这也难怪,她那样的女孩,没有男生跟她搭话倒是怪事了,我无措地站了一会后,定定神,理智地告诉自己。然而,更令我坐立不安的是,她并没有如我所希望的那样,高傲地撇下那些男生,斜着眼走开,反而微笑着听那些无聊的人无聊地说着话。我的脑袋嗡嗡地响,重新坐下去。
啊,她终于走过来,她看到我了,我刷地站起来,喉咙有些干。令我气愤的是,那几个男生竟赖着脸跟着挤过来,算什么东西。不行,我不能和他们一样,不会挤在他们那一堆里面。于是,我喉咙不干了,怦怦跳着心也落回了原处,客气的笑挂上了脸,我想笑容里一定还带着一些可怜的骄傲。我只对她点了点头,表示我认识她而已。这时,一个一见面就对我有好感的女孩在身后喊我,我报复性地转过身去。当再转过头来时,她已经走开,我撇开一切人,退回角落里默默发呆。
幸好大学跟高中完全不一样。它真是个好地方,适合我这样的人,想学什么就学什么。以前我干的那些被认为不务正业的事,在大学里全是有用的。在这里我感到一种任人展胳膊展腿大干一场的痛快,越来越有价值感,对我表示关心的女孩也不少,我以为从此我潇洒了。然而不行,有才子之名的我,在校园一遇上她,我立即又成了那个只敢缩着头暗地里看她的小子。每次碰见她我都不敢直视她的眼睛。等我鼓起勇气抬起头来时,她已渐去渐远。
不过,像其他小子干那些送花、写情信涎着脸送到她前面去的俗事我是不屑的。不屑就痛苦着吧,我暗骂自己活该,只有我自己知道其实我在干着更俗的事。
不久之后,我就惊喜地发现,宿舍里的两个排风孔正对着操场。我们的宿舍在二楼,通过这两个排风孔,可以清楚地看到操场上的一切,包括跑道、篮球架,包括花草,当然也包括人。我高处于上铺的床正对着其中一个排风孔。我经常闲闲地坐在床上,对着这个排风孔,手里捧着一本书装门面。谁也不知道,我眼光正落在孔外的风景中。
早晨,我能看到梓黛在操场边的草地上压腿,中午我看着她走过操场向食堂走去,黄昏我凝视着她在跑道上散步,如痴如醉。这个地形极好,我巧妙地隐藏住自己的感情,宿舍的哥们以为我又进入了哲学性的思索,操场上的梓黛做梦也想不到二楼的排风孔后,有双眼睛就不声不响盯了她几年。这简单的排风孔成我那可怜的爱情的窗户。其实这事的性质跟那些写情信、送玫瑰的小子是一样的,但我愣是认为比他们高尚、深沉。当真正与她面碰面时,我在她的眼神下几乎是逃跑状,过后大骂自己没出息时,我只能自己为自己解释,这可能是着了魔了。
情人节那天,我裤兜里那叠票子被我攥得又湿又皱。为着这一叠票子,这一个多月来,我一放学就冲向市中心的那家餐厅,端盘洗碗,九点多才拖着发软的双腿回宿舍。楼下的暖水房早已关门,只能洗冷水。春寒寥峭,冷水淋在身上一阵阵发麻,然而我心里依然火热。为着她,想到是为着她,我甚至嫌水不够冷!一个多月了,那套白色的羊毛裙还在。我几乎每个星期去看两次,直到那冷冰冰的店主终于有了点笑意,主动开了口让我放心。就算让人买走了,她重新进货也不难。这我就放心了,这套羊毛裙除了她,谁还更配得上?没有了,只有她才能穿上它。我无数次地想象她穿上这套纯白的裙子,垂着那乌黑的长发,向我浅浅地笑着,那时,所有童话的公主都该掩脸而逃。这个月只好写信回家要点生活费了。爸,妈,还有姐,只能跟你们说声对不起了。我知道你们负担我的学费已经很吃力的了,生活费从来都是自己处理的。就让我任性这一回吧。
中午,我抖着手把兜里带着油腻的票子掏出来,双手在裤子上擦了又擦,才敢从店主手里接过包装好的羊毛裙。我不敢就这样拿起学校,带了一个大书包,把裙子装在书包里,说是买书去了。
那天的点歌栏目由我主持,几乎所有的点歌都是匿名者,然而送出的话语都是热烈而痴情的,相信点歌者与收歌者彼此心照不宣。我翻遍了整个柜子,觉得所有的情歌都有我想对她说的话,又找不到最适合的一首。也不知怎么样送出去,同样匿名送出去吧,事先没有跟她提过,也不敢跟她提。这样,她会不会把送歌者当成别人呢?那可弄巧成拙了。最后,我决定今晚所有的歌,不管谁点的,也都是我送给她的。当那些缠绵浪漫的歌在学校上空缭绕时,我觉得心都融化了,似乎句句都是自己唱给她的。那时,我相信,听着广播的她,一定能感受到我这一番苦心,今晚她一定也在静静听着这些歌。现在想来,自己当时未免太荒唐了,当时自己与她对这件事连眼神都不曾交换过,凭什么让她与你这样神异地心灵相通?
那晚,我背着那个大书包,在她的宿舍门外转了不知多少个圈,期待着她突然走出来,我可以出其不意地把书包塞给她。然而,直到熄灯,我差点被管内宿的老师当成小偷,她都没有出现。我看到了好几个跟她同宿舍的女生进进出出,却没有勇气让任何一个捎句话给她,让她下来。这样一来,就有很多人知道我们的事了,她会不会不高兴?裙子拿给她时说什么?除了小学、初中,从高中到现在,我还没有象样地跟她说过什么话,这样冒冒失失地送给她,她愿意吗?就这样徘徊了几个钟头,最后带着书包回宿舍,趁人不注意把裙子藏在箱子一角。如果裙子人发现,不知会被怎样取笑。我丧了阵气,又想到,也不一定得在情人节送,以后好好找个机会送去也行。这样想着,我才心安了一些。然而,一个多月后,我们在林阴道的不期而遇让我再不敢把羊毛裙送出去。
那天,我又在林荫路上散步(虽然这是恋之路),但中午这段时间连情侣也很少,我习惯一个人在这儿轻松一会儿。踩着落叶,缓缓踱着,想象着她就静静走在我身边。就算不说话,我们也能聆听到彼此的声音)一个新进广播的女生,不知为什么,居然能找到这儿来,说是向我请教,怎么样才能让所主持的栏目大受欢迎。我只好暂时与想象中的她分开,来对付面前热情提问的女生。
正说着,我张了嘴巴说不出话来了,是她,我等了这么久,她终于也到这儿来了。然而不是她自己来的,她身边还有人,一个高高大大的男生。身体的血液不知是在奔涌还是突然停止流动,周围的一切游离起来。
她渐渐地走近,我身边的那个女生还在不住地说着什么,我一个字也听不进去了。因为,她身边的男生跟她说话的样子亲密又随便,不时地拍拍她的肩膀,看起来他们很熟悉,也很……很亲密。那个男生,挺拔潇洒,虽然看起来还有点幼稚,但是很阳光。我感到有只手在一拧一拧地揪扯着我的心。
不。我自己让清醒过来,别看他,要看她。是的,她不是看到这边来了吗?她那双眼睛,睁得那样大,她是在跟我说着什么的,跟她身边那个男生完全没关系的。那双眼睛给了我无限信心,对她的,也对自己的。我得走过去,跟她说说话。
可是,可是那双眼睛如果真的有我,为什么她竟靠到那男生手臂上去了,那样依着他!我又退了回来,脚步踉跄。
她和他慢慢地走远,我直盯着那背影,回头,请你回头。我心里喊着,只要她回头,我会冲上去,把她从那个男生身边夺回来。啊,她的头偏了偏,但没有,她没有把头转过来,又向前面扭正了头,走了。万籁寂静,我心如冰。一会儿,才听到我身边那女孩还在不住地聒噪着。我再顾不上什么,掉头朝林荫路另一个方向冲出去。
直到现在,还不敢回想那段灰蒙蒙的日子,对什么都失去了兴趣。
不知多久,我颓丧之中竟发现她还是一个人走,那天看到的男生再没出现过,学校里也不曾见过。难不成,那天在林荫路只是梦幻?或者是我精神紧张,胡乱揣测。就算真的有那么一点意思,也肯定是那男的。我开始为自己的小气羞愧,然而心确确实实是在那一霎那又温暖起来了。不过,那天过后,她好像在躲我,这使我心里的话隐得更深了。越是热烈越是害怕。就这样不知不觉都毕业了。
当年像一个愣头青把卡片塞到她书包下面时,我一定想不到今天的窝囊。不过话说回来,这也是我有尊严的表示,想想她身边那些似乎永不罢休的男孩,我子凯怎么可能与他们为伍,怎么可能去自讨没趣。
大学几年里的出色表现,使我有机会留在那个繁华的城市。不过,竞争激烈,也许是我没有积极行动,也许是贫寒的家能帮上我的太少,我失去了那个机会。当哥儿们满脸悲壮地安慰我时,我竟觉得一阵说不出的轻松。这样一来,我注定了要回到小镇去,我知道梓黛也是要回去的,我的心出奇地安稳,这是一颗浮动了几年的心。
没错,我们进了同一个单位,她的身影依然在我眼光的范围内,这就好了。虽然,那个单位并不适合我,都说那样的单位女人工作很好,因为安稳;男人工作就不行了,因为没有前途。这个我并不是很在意,没有怀才不遇的郁闷,大概我本来就没什么大志吧。梓黛在这里,这里就是最好的。
可惜我没法利用这得天独厚的机会,不知为什么,我的胆子比念大学时又小了一些。竟越来越像一个闹单相思的小男生,只敢想象与她在一起的快乐,不敢约她出去喝饮料。要知道,不少热心过度的人已经在热情向她说亲了。我急得失眠、头疼,也只在自己斗大房间里团团乱转。该死的尊严,我意不屑于与其它人一样主动上门去说亲。在我意识里,我们俩应该是水到渠成,心有灵犀地走到一起,而不是像物品交易般地去相亲。
今天,她在办公室里的那两次抬头,那两次低头,那望过来的两眼不都是因为我吗?何况这几天总有一个家伙来纠缠她,赖着脸找到单位来了。我紧紧捏住拳头,喝了杯凉水平静了一下焦躁不定的心。不行,不能再这么窝囊下去,明天就堂堂正正走到她前面去。这样下定了决心,我放松了一些,但随即为明天的缓慢而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