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有钱人家高高兴兴、热热闹闹地筹办年货、装修房屋、张灯结彩、张贴对联迎接新年,而我家里到处空荡荡的,什么年货也没有,只有那长长的叹息和悲哀。真是富人欢乐穷人愁啊!
父亲满面愁容地往街上走去,母亲以为他是去办年货。不料他买回一迭红纸和一个财神像的模型。边吹着欢快的口哨边卷起了衣袖,开始印刷财神像了。半天功夫,印出了几百张财神像。又把我和哥喊到身边,教我们如何去送财神,还教送财神的口诀:“财神送进来,四季广招财,恭喜老板家里发大财!发财!发财!”我们很快就能熟练地背诵出了。
现在想起来,觉得这事真是滑稽,穷人还要饿着肚子,去祝福有钱人,祝他们更加发财,我们仅靠他们施舍几个小钱度日,这世道真是太不公平了。三十晚上,母亲替我和哥哥洗得干干净净,穿得齐齐整整,开始从家里出发,挨家挨户地去送财神像。
哥哥有些害羞,我却很大方。我背诵台词清楚、声音宏亮,很受大家的欢迎。尤其那些有钱的大老板,见我和哥哥长得非常可爱,高兴得把我们抱起来,问这、问那,还给我们花生吃。
送财神的事,一般都是那些无家可归的叫花子去干,从来没有我和哥哥这种好似金童玉女般的孩童上他们的门送财神。
尤其是那些无生育能力的夫妇更觉得我俩的到来为他们带来大吉大利,更是喜出望外。他们给的红包都是又重又大。
回家时,我们所有的衣袋都装满了钱和零食。父母非常高兴,赞不绝口地表扬我们。母亲也很赏识父亲穷则思变的才智。那年,全家过了一个非常丰盛的新年。
转眼,春天到了,春雨一个劲地下着。弟弟的出生加重了父亲肩上的担子,送财神挣来的钱眼看快用光了。父亲买回一担很大的木水桶和木扁担,打算挑河水卖。那时,长沙城还没有自来水,挑河水卖,也是一个生活门道。
由于他才来长沙干挑大粪工作时扭伤了脚,这种挑水的活也难以坚持。不久,他又改行做硬糖生意,这种糖是用谷芽熬制的,成本低,卖得也便宜。
特别是小孩子最喜欢吃这种糖。可以用现钱买,也可以用旧钢铁和废牙膏袋换。
父亲每天扛着糖盘,跑到离城十几里路的郊区和学校去卖糖,天黑才回家。
下雨天就在家里整理用糖换回的废品,把收回来的废牙膏袋用旺火熔化变成锡块后,再随同其他金属,送往废品商店卖掉后,才是他的现金收入。
父亲又安排我和哥哥去卖芝麻糖。整天我和哥哥在外面奔跑,走街串巷,到处叫卖“芝麻糖”。
我们的生意还不错,家里的小菜钱我们基本上可以挣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