僵站在房中.呆滞的目光,久滞在窗外的草地上.
忆着适才悯人说过的话,几小时前一同喝酒的情景也清楚地浮现.
一个是凡人,一个不是人.如果六天前我听到这话,只当是句玩笑.而此刻我相当清楚,自以为不可能发生的事情终究发生了,我该如何去评价它?荒谬?还是可怕?
我想我已经没有资格客观地评价它了.我所感到的,只有愤怒与憎恶.有没有悲哀,我不敢说,抑或,我不想承认.
这些天来,自从我发现了这农场的异样,我便大胆地猜想一些灵异之事,我从来没有排斥过想法,也不认为这种猜测是否会遭人笑话,只是我从来不放在嘴上,和悯人一样,由沉默将它占据.
我开始不愿一个人待在寝室里,开始变得害怕黑夜,时常有莫名其妙的恐惧感,但我寻不出原因.唯一能排除这种感觉的,只有和悯人在一起.
但是他呢?每次都在黑夜里瞒着所有人,去一个只有大家白天才敢去的地方,谁都不知道他做过什么.偏偏我的好奇心促使我发现了他的秘密,否则,他会隐藏地很好,即使是像刚才那样受着伤回来,也同样装作若无其事,然后,一个人独自疗伤......
这家伙,就是如此固执地选择一个人!
我不管你了,随你便吧......我赌气地一脚踢向墙壁,好像这样就能平息我心中的怒气.然而,这根本说服不了我自己.
被踢到的酒罐子弹跳了几下,在墙角慢慢停下.
怎么能不管......
来这儿的那天,当我得知膸必须站在车上两个小时时,满腔的不满与无奈不只如何发泄,并不是因为怕累,只是我不想一个人就这么呆呆地站在车子前面,好像自己是个局外人.
我陪你.悯人的声音就是在这时候在我身后响起的.这是他对我说的第一句话.它就想一个承诺.
不管他,怎么对得起把我从地上拉起来的臂膀?怎么对得起陪我一起看星辰的眼睛?怎么对得起,替我受过欺凌的身影?
我无法再往下想,只是倏然推开门,再次冲出去.
给我一次机会,让我也陪你一次.
在礼堂前停下飞奔的脚步,痛心使我无法自抑地从厚将孤身一人的悯人紧紧抱住,那一刻,仿佛抱住了全世界.
我...永远都是你的朋友吗?
是,永远都是...好兄弟.....
楚天.
恩?
你哭了?
恩....
谢谢....
我根本不知道在他的话中,隐藏着我想象不到的真正含意,而这,也终究成了我这一生最大的伤痛.
泪中,那张符在他手中突然窜起一束火焰,那亮光并不足以使我看清他的脸庞.但在我眼中却是一朵最亮,最美的莲花.可以为一切都将随之灰飞烟灭的我却看不到,那焰光中燃烧着的代价的美丽,和悲壮.
从农场回来已经有三天了,学校为了让我们调整好状态以准备考试,特意放了五天假.
这三天待在家里,休息,学习都进行地很好,只是,总觉得缺少了什么.为了寻找这缺失的东西,我突然想去一个地方......
踏进寺庙里,浓烈而熟悉的香味迎面而来.好久,好久没有拜过佛了.还记得小时候,这里是常来的地方.只是,那时不懂事,心高气傲的小鬼头从来不肯向座上的佛下跪,只会直直地望着那双能看穿一切的眼睛.
现下,依然是抬头望着那双大智慧的法眼,不同的是,我已经两膝弯曲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举在面前.
跪在佛前,我第一次觉得自己的渺小到几近虚无.敬畏之情油然而生.佛,真的好高大,真的能够包容一切.在佛眼中,众生为何?而众生之中的一个我,又为何......
起身欲离开时,人群中,一个令我意外的身影止住了我的脚步-----可可.她正跪在佛前,双手合十举过胸坎,闭着眼睛,似在祈求什么.
我站在原地不动,直到她求佛完毕,三拜之后转身与我四目相对.
真巧啊.我跨出门槛.
是啊.可可眨着漂亮的水眸朝我笑着.
几句招呼后,我好奇地问她怎么会来求佛的,虽然这涉及到隐私,但现在的女孩子,就算真有想不通的事,也很少会有来烧香拜佛的.
对于我的问题,她莞而露出不介意的微笑,转身看向殿上的佛像,毫不羞涩地告诉我:我在求一个人.
求一个人?求谁?
对,一个可以保护我的人.
我凝视着可可的侧脸很久,心理大概明白她所指之人.但是,她能如愿以偿吗?我望向座上的大佛,望着俯瞰芸芸众生的慧眼.
只有佛知道......
最后一场考完,时间已经不早.
作为代理劳动委员,我必须替出国三周的劳动委员每天留下来监督值日生.说是监督,实际上哪天不是我全包的!偏偏这一天下来这教师简直就不像是人待的.
花上半小时把教室打扫干净,全校差不多跑光了.提着个大垃圾袋没好气地走出教室关上门,我有种很想叹气的冲动.一把把垃圾扔进垃圾箱,正要回家的我无意见瞥到了,躲在走廊拐角后的两个鬼鬼祟祟的身影-----玉沙和捷文.她们一个站着,一个蹲着,扒着墙角伸长了脖子向拐角后面张望.
她们看什么呢?
什么东西这么......大家一起分享嘛!
嘘-------一句话还没说完,她俩动作一致地急忙回头吻着自己的食指.捷文站起来朝我挥挥手,我照她的意思蹲下,然后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
原本对她们偷窥对象不报希望的我在目睹了下一个场景后,立刻下了要看到底的决心.
走廊的尽头,可可和悯人面对面站着.悯人肩上挎着背包,看样子正要离开.而可可则是什么也没拿,两手放在两侧,却不自在地拉这衣服的下摆.
那里在拍电影啊?这演的是哪一出啊?
这是真的!捷文白了我一眼.
真的拍电影?
你疯了,是真的表白!玉沙用手不客气地戳了戳我的额头.
啊?我嘴一张:谁向谁表白?
当然是可可向和尚啦!玉沙说得天经地义,根本无视我的惊讶.
嘿嘿,现在在可可心里他可不是一般的和尚!捷问很得意.
那是什么?玉沙问.
唐僧!
什么意思?
骑白马的呗!
聆听她俩的一来一往,我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的两个人.我并没有她们那么兴奋,反而不由地提可可担心.
我打心底里佩服可可,竟然主动向悯人表白,别说勇气了,光是这念头就足以让人仰慕了.只是在我看来,似乎有点冒险.
可可低下头,紧闭着双唇.可悯人还在说话.一会儿,他的嘴唇也不动了,只是静静地看着可可.
从这一刻开始的七八秒内,寂静停宕在这两人...应该说是五人之间.
可可突然转身朝这边跑来,独留目光依旧注视着原处的悯人站在原地.
以极短的时间意识到情况不妙的我起身拔腿向前跑,在跑过向我奔来的可可身边时,她眼中闪动的泪光栓住了我的视线.我回头将目光追随了过去,直到擦着眼泪的她被前来接应的玉沙她们拍抚着带走.
当我回过头来,悯人正无言的转身离开.
我担心的事情果然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