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肆

一脚已经跨入门槛的悯人和大伯先是无言的看着地上破碎的茶壶许久,然后一同慢慢抬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对方.一看这情形就知道谁闯了祸.

你怎么那么不小心啊.悯人十分镇定地先发制人,好像和他完全没有关系.

雷少爷,我相当小心啊.老伯伯一脸无辜,可怜熙熙地申明.

你可以再小心点嘛......悯人还在找借口.

大师,麻烦您稍微讲点道理好不好?大伯叉腰不干了:是你撞了我啊.

是吗?谁看见了?悯人高挑一眉,然后四下里指指点点:你问他们,是谁不讲道理?

你-----包括我在内,满座的人确定无疑地大声告诉他.

听见没,是你-----悯人面不改色,理直气壮地指向大伯.

雷悯人......四下里响起了可怕的不满之声.

好好,我错了.悯人立刻挠挠头不好意思地笑着:大不了我赔你一个.

很不好意思.大伯惭愧地看着悯人,好像这样很对不起他难得的一片赤诚:这个,不是我的.

那是谁的?照赔!悯人倒是很爽快.

是我的......很就没有开口的光头大叔冷冷地盯着这个不老实的家伙.

你的?那算了.悯人收起笑脸转身走人.

站住.

干嘛呀......

你赔不赔?

不赔.

赔不赔?

不赔.

赔不赔?

赔.

弄不到一模一样的你别回来!

法西斯......

嘿嘿,还真是好说话.

我正要享受这满桌与众不同的早餐,悯人一把拉起我,理由就是赔他去陶艺市场买壶.

“唉,我说,楚天.悯人用肘撞撞我.

恩?

你......会不会还价?他一手握拳半掩着嘴,一手托着胳膊,两眼瞄瞄我,语气甚是谨慎,好象从来不干这勾当.

会.我将这个偏离事实的答案回答地很爽快.

真的?他凑近了一点并放低了声调.

那个......会一点......

确定?他还是不依不饶.

呃......会一点点......

哦......悯人缩回脑袋,若有所思地抚着下巴.

哎?悯人,那你呢?

我呀......呵呵前一刻还犹带微笑的他立即换了一张脸:一点儿也不会!

看出来了.对他的回答极其失望的我同情地嘉奖他,真是的,怎么说他叔也是个生意人,怎么就不学着点呢?

很快到了一个陶艺店,我们拉开门帘进入,店面虽然不大,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这一个个杯啊壶啊的还真叫人眼花.

扫了几圈,终于在门边的一个小玻璃橱里发现跟大叔那个一样的紫沙壶.

就是那个.我轻轻拉了拉悯人的衣袖.

看到了.悯人慢慢吞吞地踱到小橱旁,蹲下.

老板.他小心地拿起那个茶壶,无精打采地唤着店主.

哎哎......店主是个个子不高的中年男子,一听有生意,连忙堆满笑匆匆跑来.

这个价钱如何?悯人边有模有样地端详,边漫不经心地问着价钱.

三百.

闻言,我倒吸一口凉气.悯人停止玩弄手中的壶,慢慢回首盯着店主的脸,仿佛他报出了一个天文数字.

呵呵.老板地头看着这个年轻的顾客,一副跟小孩子没什么可说的语气对悯人笑道:就这个价,上哪儿都这个价,一点都不贵.

我立刻心灰意冷,我也不是个懂行人,就是想还价也没个门路.只好沮丧地等待悯人一同离开.

三百......悯人思索着念叨着老板的开价,突然表情严肃地问他:为什么这么便宜?

啊?他这一出人意料的问题逼得我跟店主不约而同地发出感叹.

我不明地看着悯人,记得大叔说过,这种壶充其量也就四五十,被人宰了也不知道几斤了,这家伙......是不是酒还没醒?

那......那四百?遇到这么跟罕见的财神,店主忙不迭地往上加价,伸出四跟粗短的萝卜指在脑门边抖动着.

怎么还是这么便宜?悯人皱起了双眉,眼光不济地看着这个茶壶,好像它非得卖个十万八万!

那......那再加一百?五百?店主激动地弯下腰,熊掌般的大手搭上悯人的肩,另一只熊掌在他面前晃悠,就差没流口水.

你就只能卖这个价?就当我考虑着要不要把他拉回去带到大师那里看看,以免过快地倾家荡产时,悯人失望地放下壶,慢慢站起来:看来便宜没好货,不是什么好东西.无视店主的目光由极度失落转为羞愤,他从容地朝我挥手示意离开.

喂!你什么人哪!果然不出我所料,那店主被耍之后炸开地嚷嚷:我说你是真不懂还是存心寻我开心?这么个壶又不是名壶也不是出自那个大师的手!不过是个机械加工连验品都不够格,这种东西满大街都是!成本低就不说了除非只拿它喝差否则谁买这个?你要是诚心要买开什么价都给你,干嘛拿我生意开玩笑,阵没见过你这样的怪人!

店主叽叽呱呱地说了一大堆,悯人在他吼完之后慢条斯里地放下门帘踱回橱边,一边蹲下一边向店主弹弹手指,那男人果然不自觉地蹲下.

悯人再次举起那个茶壶,举到他面前.

你刚开始说,多少钱?

三......三百......那老板愣着声,显然不知道悯人又想干嘛.

这么个破壶你竟然开价三百!?悯人毫不客气地扯大了嗓门.

总算看明白悯人在玩什么把戏的我微张着嘴,感叹他的狡猾之余,颇同情那个倒霉的店主.

什......么......店主眨巴着眼睛,眼睁睁地看着这个说变就变的客人,一下子从财神变阎王.

成本低做工差除非只拿它喝差否则没人会买满大街都是的低级茶壶......悯人拿出念经的本事讲他刚刚的话重复一遍:这种货色你开天价,你缺不缺啊?

嗯......老板傻了眼,先前气焰一去不复返.

知道你缺什么吗?悯人好心地提醒.

店主摇头.

魂.悯人慷慨地解答.

性格真差.

看着悯人已经占了便宜还在欺负人,我一该先前大力支持他的态度,越发同情那个可怜的店主.

你刚刚说,开价多少,你都卖,是吗?悯人回归主题.

嗯.那老板看似已经没思考能力了.

三十,有意见吗?

没......

成交,楚天,拿钱.

我将三张十块钱塞到已经麻木的老板手里.

Bye-bye

啊?老板好奇地看着和他友好道别的悯人.那小子意犹未尽地再次逗起他:别告诉我,你连拜拜什么意思都不知道.

就是把东西白白地给你......

答对了,我很乐意的,你呢?

趁悯人还没有做出更出格的,我硬拽着他离开了这家店,并且发誓再也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