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快乐的时光对亚伯拉罕来说不多了。上帝仿佛对林肯一家心怀恶意,秋天到来的时候,这个九岁的孩子,就不得不开始面对生活的捉弄了。
首先是他们的牲口得了一种怪病,莫名其妙地死掉了。
在鸽子溪的牲口死得差不多的时候,同样的情况开始出现在人身上。在那个时候,这种怪病无药可医,只要头晕恶心、腹痛口渴,那就死神缠身、在劫难逃了。有时甚至全家乃至整个村子的生命一并消逝。这种神秘的病因到本世纪初才被人们找到。有一种植物名叫白蛇根草,它含有佩兰毒素,牛马等动物吃后即会患病,而通过牛奶,这种毒素就暗暗地传到人的身上,只需要一周的时间就可以夺去人的性命。
这种病被通俗地称做乳毒病,它在鸽子溪一带肆虐,夺去了许多人的生命。9月南希的贝特西姨妈病死,她的丈夫随后也离开了人间。南希悲痛欲绝,尽管如此,她仍耐心地照顾着那些身遭此疾的人们。她的善良让死去的人们感到平静,而最终她也不能幸免,在送走了布伦那太太(一个猎人的妻子)之后,她也被乳毒病袭击了。1818年10月5日,这是亚伯拉罕·林肯终身难忘的日子,他善良的母亲魂归天国。
生活开始把重担压在了两个孩子身上。好在不到十二岁的萨拉非常能干,做饭、洗衣、纺纱、织布都能做得井井有条,林肯则负责饮水,那要从一英里以外打来。
自从妈妈死后,家里就突然冷清起来。
一天,亚伯拉罕在林子里拾完了柴,正背着柴往回走,走到泉水旁边时,突然听到萨拉高兴的叫喊声。
“怎么了!萨拉,发现了什么?”
“发现了一个不平常的脚印。”萨拉边说,边伸着手指头指着地下。
“哎,是不是发现了鹿的脚印?”
亚伯拉罕一面说,一面弯着腰往地下看,等看清楚时,他高兴地跳了起来。
“啊,是妈妈的脚印!”
“所以,我想,我们把这脚印想法子给留下来。妈妈留下的就只有这个脚印了!”
“是的,我们在这脚印的周围,用石头把它围起来吧。”
这样一说,两个人就急忙去搬了些石头来,在两个脚印的周围,堆起了石墙。
从这天起,姐弟两个每天都要去看这石墙。
一天,萨拉独自一个人在煮东西,亚伯拉罕在外面劈柴。
父亲说是出门去几天就回来的,可是,这次出去了好几天,还没有回来。所以,他们姐弟两个就只好一天又一天冷清清地在家里看家。
萨拉听到从老远的地方传过来一阵声音。
“亚伯拉罕,有什么人往这边来了,你听!”
亚伯拉罕放下手里的斧头,对着声音来的方向,侧着耳朵倾听。“不错,那是马车在石子路上经过的声音。”
“不知道是不是往这边来的?”
“除了到这里来以外,没有别的地方去了。”
马车慢慢地越来越近了,这是一部两匹马并拖着的布篷马车。坐在驾车台上的那个人,一手拿着马缰绳,一手挥舞起他的帽子来了。看,他一面还不住地微笑呢。
“啊,是爸爸回来了!”
亚伯拉罕和萨拉两个人都跑到了门口。在那部大马车上,装着满满的东西。另外,还有人从布篷的缝隙里,探着头不断地往外看,那好像是三个小孩子的脸孔。
不大一会,那辆布篷马车。就在这座小木屋的门口停了下来。父亲从车上轻快地跳下来,接着,他从车上又搀扶下一个女人。“萨拉、林肯,一起到这里来。这一位,就是你们的新妈妈。”林肯第一次见到所谓继母,他吓了一跳,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个女人。这时,那个新来的女人微笑着说:“我在心里想,我要做一个你们真正的母亲!不过,不知道你们能不能真心喜欢我,如果我喜欢你们的话。”
“我正在想,最好我们能够像别的孩子们一样,有一个妈妈。”萨拉这样回答。
可是,林肯的回答可不像萨拉那样清清楚楚地说出来,只是说:“嗯,我也要尽量做个好孩子。”
“这孩子真老实。”新妈妈说着就笑了。
这个时候,父亲正在卸马车上的东西。
“喂,萨拉、林肯,你们两个也来帮忙。哦,对了,这几个是你们新妈妈的孩子,还没有向你们介绍呢。你们以后要好好地在一起过日子,像亲生的兄妹一样。这男孩是约翰,这女孩叫莎丽,还有一个是——哎,跑到哪去了?”
正说着,那个年龄最小、有着满头蓬松金发的可爱小女孩,从马车背后探出头来:“我是倩蒂,请多多指教!”
大家笑起来。
一个半新半旧的衣柜,从马车上卸了下来,还有床,羽绒被,厚厚的羊毛毯,各种厨房用具以及碗橱。一面帮着把东西搬进家里,一面问父亲:
“爸爸,这是什么?”
“是枕头。”
“枕头?”
“是的,晚上睡觉时用来垫在头下面的。”
“原来是这样!”林肯还是头一次看到。
这天晚上的晚餐十分热闹,孩子们很快地就成为朋友了。在这些孩子里,人缘最好的是倩蒂,她跟林肯特别好,几乎不肯离开一步。
父亲这晚也非常高兴。他看看围坐在桌边的家人,微笑着说道:“开始吧,大家都到齐了吧。”
倩蒂站了起来,说:“让我数数看!林肯和我是两个,萨拉和莎丽是六个,再加上约翰哥哥是十七个,还有爸爸,这刚巧是一百个人——所以我们家里的人,都到齐了。”
这种糊涂算法使小屋里充满了笑声。
到了就寝的时候,林肯低声地向呆站在屋角的萨拉说:
“现在,我们这个家,成了很有钱的人家了!”
“是呀。不过,我要问你,林肯,这个新来的妈妈,你真的喜欢吗?”“嗯,我想我会喜欢她。她那笑声,我听了实在高兴呢!”
对于小小年纪的林肯,这实在是一个莫大的幸福。因为新来的妈妈,的确是真心爱林肯的;而林肯自己,也的确是一个很乖的孩子。
后来,林肯当选总统的时候,还非常怀念他的少年时代。他认为他之所以能够当上总统,完全是母亲的教诲。有人问他:“你说的是哪一位母亲?是你的亲生母亲,还是抚养你长大的那个继母呢?”听了,连笑也不笑,很严肃地这样回答:“我的母亲只有一个!当我的生母去世,继母未到我家前的半年中,我们的确很惨!而这个继母和我的生母完全一样,所以,我也把她当做是自己的亲生母亲。”
求学1820年,小林肯十一岁时,父亲和继母又给了他上学的机会。不过,那时的鸽子河畔地处荒僻,校舍和师资条件都很差。学校开学只能是在冬季农活不多的时期,偶尔有本身文化素质就很差的教师来到鸽子河,也只能给孩子们教一些读、写、算之类的基础知识;待老师一走,学校也跟着关门了。多年之后,亚伯拉罕·林肯回忆道:“这一时期,我全部上学的时间加在一起还不到一年。”
少年时代的林肯在学校的时间虽然还不足一年,但他却养成了勤奋好学的习惯。他酷爱读书,几乎见书就读,孜孜不倦地刻苦学习。由于家境贫困,实在买不起书。家里除了有一本《圣经》外,再也没其他的书籍。有时他不得不步行好多里路去向人家借书看。
同龄人对小林肯如此热中于读书、沉醉于涂写都大惑不解,大多数农村男孩甚至认为他的个性“古怪”。他不仅埋头看书,用木炭涂涂写写,而且在念过《肯塔基教师》这本书后,还提出疑问:“谁最有权利进行控诉?是印第安人还是黑人?”随后他便在玉米地里大发议论,滔滔不绝地说个没完没了。离开学校后,他就再没有长时间地在学校里读书了,他的知识归功于他长期勤勉不倦的好学,另外贝利所编的一本《辞源》也起了重大作用,他是从他的伯父的大儿子那里得来的,这本字典对他早年的知识产生了相当大的影响。
1847年他上国会要填报一份履历表格的时候,他碰到一个问题:“你的学历如何?”他以一句话回答:“不完全。”
在他被提名竞选总统以后,他说:“当我成年时,我所知不多。然而,多多少少,我还能够读书写字,并计算比例式第四项,也不过如此罢了。我从未上过学校。我目前在知识资历上仅有的一点进步,可以说是我随时在急切需要情况下获取的。”读书的才干终于为他展现出一个新奇的世界,这是他从未梦想过的世界。它拓宽了他的智能范围并给予他洞察力,而且,读书成为他生平中最大的嗜好。他的继母随身带来的一套五卷册的文库:《圣经》、《伊索寓言》、《鲁滨逊漂流记》、《天路历程》和《辛巴特水手》。这位少年竟都阅读过这些无价之宝。他尤其把《圣经》和《伊索寓言》放置在身旁方便的地方并经常阅读,因此它们大大地影响到他的作风、他谈话的态度以及他辩论时的方法。
他渴望读更多的书,但没有钱。他开始借阅书籍、报章以及任何印成的东西。
后来他到新来的乔赛亚·克劳福德家工作,克劳福德和他的妻子很快成为这一带小有名气的医生,林肯倒是不怎么注意这一点,因为他早就被那医生家的藏书给吸引住了。他是在这里靠自己的劳力,得到了真正属于他的第一本书。
那是帕森·威姆斯所写的《华盛顿传》,林肯读得爱不释手,甚至带回家过夜,他读至眼睛再也睁不开的时候,就将书塞在圆木缝隙里。不幸的是半夜里下了一场雨,书被雨浸得皱巴巴的。为此他多做了三天工,而书和书中的故事就是他的了,他不免暗地庆幸自己因祸得福。
这段时间他读到的书还有威姆斯的《富兰克林的生平》、《哈姆雷特》、《裘里斯·凯撒》等,同时,他还设法读到了杰克逊总统的首次就职演说、莫里斯在亚历山大·汉密尔顿葬礼上的发言,长达近五百页的印第安纳州修正法典也使他读来津津有味,对他有重大影响的还有司各脱所编的《演说法教程》,这使他用心揣摩起语言表达的精髓。常常步行十五英里路,到河边市镇上去听律师们辩论。后来,当他在田野间和其他人们工作的时候,他有时会丢下锄头或干草叉,骑上围篱,而复诵一些他在洛克坡特或布恩维尔所听到的律师们的讲词。
有时,他会模仿着礼拜天在小披奇盎河教堂传道的人大声叫嚷。林肯时常带着一本叫做《奎因的笑话集》到田野里去。
而当他跨坐在木头上高声朗读当中一部分时,树林中他的听众常捧腹大笑而连连作响。然而,田垄间的杂草却日益蔓延,田里的麦子也变黄了。
那些雇用林肯的农夫们都埋怨他太懒惰,而他也承认了。“我的父亲教我工作,”他说,“但他从未教我爱它。”
老托马斯·林肯严格地命令:所有这一类的愚蠢行为都必须禁止。但林肯还是继续讲笑话和演讲。有一天,当着许多人的面,他父亲突然给了他一记耳光,并把他打倒了。他哭了,却一言不发。父子之间开始有了隔阂,这一直延续到他们生命的尽头。虽然林肯在他父亲年老的时候,在经济上给以照顾,但1851年老人家临死时,这个儿子并没有去探望,“如果我们现在相见,”他说,“会不会苦多乐少,这是难以预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