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十年了,家中一直采用烧蜂窝煤取暖越冬。2009年,居住在北京二环以内平房区的居民,将全部实现煤改电,这是件惠民的好事情。细想想,祖祖辈辈生炉子取暖的日子,居然在我手里画上了句号,也挺有纪念意义的。
由于本人耐寒能力差,每年十月中旬就生起了火炉子,一直到次年四月底才灭火。如此算来,一年当中,竟有半年的时间鼓捣火炉子,其麻烦可想而知。
每年的八月份,天气正热,就开始订购蜂窝煤了。院内的房檐下,码放起一摞摞一排排蜂窝煤。高度超过了窗台,黑乎乎一片,极不美观。下雨了,急忙找来塑料布遮盖住,免得被雨水淋湿坍塌。天冷了,生起火炉子,那成堆的蜂窝煤,需要一块块夹进炉膛。待燃烧完,再一块块夹出来。日复一日,不敢怠慢,稍有疏忽,它就熄火罢工,甩给你一副冷冰冰的脸色看。
购买的蜂窝煤,因时间不同有所差异。遇到那种硬度大的,添火时压不下去,只能用火夹子,把正在燃烧的和已经燃尽的蜂窝煤统统夹出来,再把正在燃烧的夹进炉膛,最后添上新煤。如果成块地夹出夹进,进展顺利,没有破碎,心情便晴朗朗的,特有成就感。遇到压不下去又夹不出的情况,就得用通条往下捅,弄得炉灰飞扬,很是烦人。有时候炉子烧得太旺,蜂窝煤与蜂窝煤之间死死咬合在一起。用火夹子夹的时候,它们像冰糖葫芦似的成串地脱颖而出。想把已经燃尽和未燃尽的蜂窝煤剥离开,很是不易。倘若用力过猛,不但未将它们剥离开,反而把红煤也敲碎了,那叫一个郁闷。于是匆匆求助邻居,一溜儿小跑从邻家夹块红煤放进炉子。假如碰巧邻居的炉火不旺,只有劈劈柴生炉子了。烟熏火燎折腾半天,呛得人直流眼泪,揭开炉盖一看,炉膛的蜂窝煤仍未点燃。心里的火气别提多大了,恨不能将心火掏出来,放进炉膛内把蜂窝煤点燃。
当然了,用火炉子取暖也不是一无是处,在即将向它挥手告别的时候,总是念念不忘它曾经带给人的好处。生炉子取暖,主动权牢牢掌控在自己手中。怕冷,可以早生炉子。遇上倒春寒,可以随意延长生炉子的时间,确保室内温度舒适宜人。寒冷的冬日,下班回来,炉子里烘烤几块红薯,那香喷喷甜丝丝的味道,在满屋子里飘荡,给平凡的日子增添了不少暖意和甜蜜。
伺候火炉子的过程虽然琐碎,但也仅仅是麻烦而已。倘若炉子、烟筒密封不好导致煤气中毒,那才是最可怕的严重事件。2008年,居住多年的危旧平房被政府翻新了。梦想住进新房的愿望得以实现,天天都沉浸在幸福的喜悦中。进入十月,越冬取暖的问题摆在面前。面临煤改电,是否还需要在新房内重新安装土暖气?使用一冬就得拆除,值不值得?丈夫从以人为本的角度考虑,做出决定,即是一冬,也决不凑合,也要让家人暖暖和和的度过。于是,请朋友老邹等人帮忙,凿墙、穿管、安装,四个大老爷们儿足足忙碌折腾了一整天。这次的土暖气安装得既合理又科学,比以往任何冬天都暖和。全家人心满意足地过起了更加温馨的小日子。不料,惊心动魄的可怕事件发生了,我和丈夫双双煤气中毒。
那日,儿子儿媳住在家。夜间醒来,我发现室内没有尿盆儿。于是,走出卧室,经过火炉旁,来到放尿盆儿的洗澡间。不大功夫,便感觉头疼欲裂。我扶着墙壁缓缓站起,刚刚移动几步,双腿发软,周身无力,经过炉子旁瘫倒在地。丈夫见我迟迟不归,走出房间,发现我躺在地上,惊恐万分,连拉带拽,把我从炉子旁边拖到厨房。瞬间,他也倒在地上不动弹了。冥冥之中,似有神灵相助。我突然从昏迷中激灵了一下,清醒过来,急切地呼唤着丈夫。他躺在冰凉的地上没有丝毫回应,我被吓坏了。疼痛的大脑在急速地运转着,这是什么病?为何两人的症状如此相似?我强打精神,用力呼喊着睡在另一个房间的儿子儿媳。他们醒来了,我的头脑里瞬间冒出煤气中毒四个字,便用微弱的声音吩咐儿子立刻打开窗户,叮嘱有身孕的儿媳赶快回到他们房间,这里有煤气,说完又昏迷过去。开窗后过了一会儿,我和丈夫双双苏醒过来。
死而复生,才清醒地认识到,以前的破房子四处漏风,如今的新房子密封严实。环境改变了,相应的措施没有跟上去,实在是大大的失误。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此话一点不假。接下来的日子里,立刻购买了煤气报警器,厨房安装了风斗。那报警器异常灵敏,刚睡下不久,它就大声呼叫起来。在寂静的夜晚,声音显得急迫而恐惧。慌忙穿衣下床,门窗大开,通风换气。我躲在门后冻得瑟瑟发抖,睡意全无。有时候一夜报警三次,休想睡个安稳觉。生火炉子没有了安全感,日子过得提心吊胆,很不舒坦,盼望煤改电的心情越发迫切。
假如没有发生那起煤气中毒事件,我对用火炉子取暖虽然厌倦,但也心存几分依恋。如今,我是满心期盼,盼望早日享受到既干净整洁又舒适安全的电取暖。
2009年4月20日《今日东城》副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