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不仅大获全胜,还俘虏了夜叉族的一名大将洛危!来人,将他带上来!”龙王的话引得在场众人一片欢呼叫好。
洛危杜灭长得和极为相像,同样的壮硕和凶猛,同样的肤黑与貌丑。其实在念云踪看来,夜叉族的人长得都极为类似,没有多看几次,真的很难一眼就分辨出谁是谁。
洛危被一根粗如婴童手臂的麻绳捆着,由两个护卫押了上来。
面对群臣的嘲讽和指点,他浑不在意,一双铜铃似的双眼只气鼓鼓地瞪向龙王司无忌,他喘着粗气,发出低沉的呜咽声,似乎想随时扑上去将龙王撕成几块。
两个护卫还未退开,洛危忽然大吼一声,右脚在地上猛地一踩,那从水之海海底挖掘出精制而成的白玉石地砖竟被他一脚踩得碎裂开来,裂缝一直延伸向四面八方。洛危两臂一张,上臂和胸前肌肉暴涨,顿时他身上的绳索寸寸断裂,纷纷落地。
“啊!”文臣们吓得面色苍白,身体战栗着,不顾身份地纷拥着躲到武将们身后。
司无祁抬头看向司无忌,见他神色自若,只轻声安慰着身边的龙妃绛雪,而一向柔弱的绛雪此刻竟也没有露出太大的惊吓,他心中了然,便无动于衷地继续喝着酒。
洛危嘶吼一声,用力掀翻身前几张碍事的酒几,大踏步地朝龙王走去。
龙王面色依然平静,反而还有闲情观察着身前众将臣的反应。
就在洛危离龙王只有几步之遥时,一个矮小的身影不知从何处快速窜出,手持两柄尖锥灵活地刺向洛危。
念云踪一凛,那矮小的身影虽然速度极快,她依然看清了他身着的龙暗卫装束,那身装束是她生命中前十二年里如噩梦一般的存在,此刻看到,更是心潮澎湃,几乎想立刻冲上前去,将那名龙暗卫千刀万剐。但她的目光却越过龙暗卫停留在龙王和龙妃的身上,龙暗卫也只是听命行事,她的真正仇人第一次离她这么近,若非她一直压抑着心中的冲动,恐怕早已冲上去与龙王兵戈相向。但多年来的成长经历在告诫她,不能打草惊蛇,不可轻举妄动!在报仇之前她还需要做两件事,一是弄清龙王和父母之间到底有何深仇,二是弄清龙王的真正实力。
一旦确定龙王龙妃便是害死父母的真凶,而自己的实力足够杀死龙王时,那一天便是龙王的死期!
念云踪又将目光移回到那个其貌不扬的龙暗卫身上,只见他招式平淡无奇,但每一招都灵动得令洛危头晕脑涨,摸不清方向。虽然洛危皮糙肉厚,普通兵器都无法在他身上留下什么伤痕,但那名龙暗卫的尖锥却仿佛是他的死敌,一扎便是一个血洞。
洛危愈发愤怒,双拳不长眼睛似的攻向那龙暗卫,那龙暗卫却依然冷静专注,灵活地闪避开每一拳的攻击,最后尖锥直刺向洛危的咽喉,在上面开了一个巨大的血洞。
洛危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看着那面容平淡无奇的龙暗卫,喉咙中发出一声呜咽,便直挺挺地往后倒去,庞大的身躯与地面撞击时又发出一声巨响。
念云踪心中一凛,幸好她没有轻举妄动,以她目前的能力,恐怕连龙王身边这个龙暗卫都对付不了,更何况是早已到达天剑师境界的龙王!
护卫们适时出现,将洛危的尸体快速抬离现场,又有宫女上前熟练地打扫起来,不一会儿地南便被擦拭得一点血痕都看不见,桌椅也摆回原位,文臣们这才壮着胆子坐回自己的位置上。
“玄武,你辛苦了!”龙王微笑着命人递上一杯美酒赐予那位矮小的龙暗卫。
名叫玄武的龙暗卫将美酒一饮而尽,便默默地退至角落,对在场众人的称赞和叫好充耳不闻,只低调地等待下一次的命令。
司无祁却只是冷哼一声:“故作姿态!”
念云踪甫听到“玄武”这个名字,脑中顿时一片“嗡嗡”声,玄武!玄武!玄武不就是杀死她父亲的那个龙暗卫吗?想不到那个矮小的龙暗卫竟是她一直惦记着的仇人之一?
她强迫自己镇定心神,指出其中的奥妙,笑道:“龙王怎会不知洛危力大如牛,还用那样一根普通粗绳绑着送到龙宴上来,我猜他是故意让洛危挣开绳索,好让龙暗卫有机会在龙宴上大败夜叉族大将,给龙族的文臣们一个下马威。只可惜了那么好的玉石地砖,得花多少钱啊……”
司无祁默默地饮酒,并未承认也没有否认,只微略惊诧于念云踪敏锐的观察力。
“龙暗卫是做什么的?很厉害吗?”念云踪状似极随口地问,平淡无波的口吻将她这么多年的憎恨完美无缺地隐藏起来。
司无祁不知道是不是喝多了几杯,破天荒地回答了她的问题:“他们是我父王的亲兵,在暗中保护他,替他办事。”
“除了你父王的命令,他们还会听谁的命令?比如你?”
司无祁摇了摇头:“只有他一人。”
果然,龙王正是追杀他们一家的罪魁祸首么?念云踪越恨龙王,便越不敢多看龙王一眼,只怕被龙王识破她眼神中的恨意与杀意。
念云踪不再继续追问,那么多年前的事,司无祁只怕也是一无所知,多问只会徒惹怀疑。
龙宴好似不愿让人好好喝个酒吃个饭,事情一波接一波。
洛危的事刚刚了结,龙王话锋一转,又道:“此次红叶原一战得胜,就连幻族也对我们龙族有所顾忌,此次他们特意将幻族第一美女送来与我龙族联姻,希望两族修好,大家有何看法?”
此言一出,文臣武将立刻像炸开了锅似的,有的兴奋得交头接耳,有的皱起眉议论纷纷,甚至还有一些不太和谐的淫笑声传出。
“幻族第一美女……难道是那个叶纾?”念云踪想起那个媚惑到了极致的妖娆女子,不禁歪头看向司无祁,只见他脸色更加暗沉,一杯接一杯地喝着酒,速度比原来更快了。
龙王呵呵笑着,大掌一拍。
随着轻柔的古筝声起,一袭耀眼的红衣滑进战神殿,红色广袖随着扬起的纤纤玉手寸寸滑落,现出一段凝脂般的玉臂,场中顿时惊叹声四起,尤其是一众武将瞪圆了眼珠,有些甚至跌落了酒杯。
柔若无骨的腰肢轻轻旋转,灵活得像一条蛇,可以自由扭动全身的任一处关节。她时而野性,时而舒缓,时而动感,时而妩媚,每一个动作都自然得像是鱼在水中呼吸,殿内一片寂静,只剩下古筝曲音委婉流淌。
古筝声落,面纱轻扬,终究还是露出一张美艳绝伦的面容。依旧无人喝彩,只听到一声声粗旷的呼吸。
“跳得真好!”龙妃绛雪浅笑一声,率先鼓起掌来,将臣们这才如梦初醒,场上顿时响起如潮的掌声。
大红色的面纱从空中徐徐飘落,几个武将竟不顾仪态上前抢夺,争得面红耳赤。
龙王一声轻咳,向叶纾道歉:“一群粗俗的武夫,没见过世面,还望叶纾姑娘不要见怪。”
既然能得到“幻族第一美女”的头衔,叶纾早已对这种事见怪不怪,她给龙王行了个礼,又给龙妃行了个礼,身姿煞是好看。
将臣们都听说过幻族第一美女叶纾的名字,但绝大多数都没有见过叶纾本人,此刻听得龙王承认,席间又是一片沸腾。
“原来真的是叶纾啊!”
“但是叶纾不是幻族圣姑吗?她怎么能嫁人呢?”
“幻族派叶纾和我们龙族联姻,不知道谁有这么好的运气,可真是羡慕死人了!”
叶纾听见大家的议论,却依然面色不变,笑吟吟地道:“幻族国主已解除我圣姑的位置,收我做了义女,并派我来龙族和亲,以达到两国交好的目的。”
顿了顿,她转过身,落落大方地直视着司无祁:“既然我是以幻族公主的身份出嫁,那我要嫁的人自然是龙族世子了!”
全场又是一阵轰然,有羡慕的,有嫉妒的,但对方既然是高高在上的龙族世子,众人却觉得名正言顺,无人提出异议。
念云踪啼笑皆非。不久前,司无祁和叶纾在幻族边界正斗个你死我活,谁知没过多久,两人竟要成亲了!两族交好或者交恶,本来就是一瞬间的事,谁也无法预料以后会发生什么事,也有可能两人成亲没多久,两族又再开战,到时这两人又该如何自处?是帮自己的夫君、妻子呢,还是帮自己的族人?
龙王和龙妃都很是欣喜地看着这位艳绝天下又大方得体的准儿媳,谁知司无祁却是往地上一掷酒杯,众人俱都噤若寒蝉,大眼瞪小眼地看着这位冰山世子,不知道对方又在发什么脾气。
司无祁站起身,面无表情地看向叶纾,从齿缝里冷冷里挤出三个字:“我不要!”
叶纾的笑容僵化在脸上,司无祁却再也不看她一眼,只伸手将念云踪从座位上拖起,冷冷地宣告:“我已经有了心仪之人。”说完,继续拖着全身僵硬的念云踪离开了战神殿。
他的声音不大,但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虽然他没有明说他的心仪之人是谁,但从他的举动来看,大家心中却已明了。众人面面相觑,龙王却沉下了脸,连一向波澜不惊的息琊将军都不禁变了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