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远之细细看着念云踪，回忆着那一段过往，他的眼中翻涌着墨色的波涛，他的神情那般专注，令她忍不住白了他几眼：“你看什么呢，没见过美女么？”
桓远之“扑哧”一声差点笑叉了气，他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念云踪道：“不过我倒真的没想到当年那个又瘦又小的黄毛丫头居然就是你……难怪你一直针对我，原来还记恨着当年的事啊？女孩子就是小心眼……”
“哼！我倒是没见过你这么狠心的男人！半夜三更把我赶走，害我被人抓！还出卖我，抢走我的寻剑山庄弟子名额！”提起往事，念云踪越说越激动。
桓远之却只是淡笑着任她发泄，末了才不露痕迹地转移话题：“对了，你当年跟着吕莫岑走了，可是拜了他为师？”同样是身体中涌动着两种灵气的“入魔”之人，他对吕莫岑的印象甚至比念云踪更深刻！
“没有。”念云踪并没有说谎，她只是隐瞒了自己和吕莫岑的师兄妹关系。
桓远之点了点头，很是笃定地道：“也对，你是精灵族的人，又怎么能学剑呢？”
“不过我跟着他生活了很长一段时间……”念云踪很豪爽地拍了拍桓远之的肩膀，“所以你放心，我不会嫌弃你的！”
没有如她想象中的感激涕零，桓远之只是无奈地弯了弯嘴角道：“从我进入剑师境界开始，我就感觉到有另一股灵气的存在，我不敢让师傅知道，也不敢让任何人知道，但我早就做好了准备，我知道迟早有一天会被人发现这个秘密，到时……”
念云踪心中一凛，想起那望风而逃的简碧城，心中竟也替桓远之着急起来。她居住在镜月湖的时候，亲眼目睹了龙族的人不断地杀上镜月湖，妄想将苏白染和吕莫岑群起而诛之，幸好苏白染剑法高超，每次都是有惊无险，她则和吕莫岑配合，疗伤术功力直线上升。而且她每次大开眼戒之余，对龙族的各种杀招竟生出了自己的一套看法。
但桓远之势单力薄，倘若被龙族人知道他的真实力量，恐怕就没有苏白染和吕莫岑那么好的运气了！
“你知道剑魔苏白染吧？要不你拜他为师，就没人敢欺负你了！”念云踪拊掌一笑，把她认为最理想的方法说了出来。反正以她的受宠情况来看，她只要煮一顿美味佳肴，苏白染还不得乖乖听她的？
桓远之只当她是随口乱诌，却没认真往深处想。他掸去袍子上的泥土，眯起眼睛笑道：“放心吧，船到桥头自然直，简碧城是桃木观的人，邪教中人说的话又能有多少人相信？他既没有证据，也奈何我不得。”
念云踪点点头，这才放下心来，眉开眼笑道：“那你以后可要乖乖听我的话了，否则我就去当他的人证，看你怎么办？”
桓远之没好气地瞪着她：“你最好别让人知道你和吕莫岑的关系，否则你肯定也没有好下场！”
念云踪心中一悚，吐了吐舌头：“其实我一直不明白你们龙族人是怎么想的，身上多一种灵气不是更好吗？为什么会认为这是入了魔道呢？你究竟是如何得到另一种灵气的？”
桓远之沉默了片刻，缓缓说道：“人的内心充满了很多畏惧，当面对比他们能力更高的人，就会产生敌对和仇视心理。比如你养的鸡每天只能生一个蛋，你靠着这每天一个蛋正好能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突然有一天，你发现邻居家的鸡每天能生两个蛋，甚至每个蛋都比你的蛋要大要好，人们都去买邻居的蛋，没人来买你的蛋……这时，你会怎么做？”
“那我就去养猪……”
“……”桓远之只感觉自己要被活生生的气死时，念云踪却吃吃地笑了起来：“我知道了，你是想说当几乎所有龙族人都只能修炼一种灵气时，忽然有人能修炼两种灵气，那龙族人就会感觉到恐慌，他们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胁，于是就想要消灭能修炼两种灵气的人……我说得对吗？”
“是的，能修炼两种灵气的人实在太稀少，又没有自己的势力，才会被指责是入了魔道。假若龙族最有势力的那人也能修炼两种灵气，那时恐怕就不是魔道，而是王道了！”
念云踪听得如坠云里雾中，她更糊涂起来了：“你的意思是说，一开始把你们这种人斥责为‘魔道’的，并不是龙族所有的人，而是……某个有势力的人？”
“龙王。”桓远之苦笑一声，终于还是说出了那个称号。
“龙……王……”念云踪咀嚼着这个在心中默念过千百回的名字，她的心脏突突地急速跳动着。
“是的，当年苏白染以无道之剑勇闯龙洞，两色光芒震惊了所有龙族高手。那时所有人都不能理解为何有人能修炼两种灵气，那时刚坐上龙王之位的司无忌却当众指责苏白染是入了魔道！从那以后，苏白染虽跻身龙榜，却名誉扫地，成为众矢之的。我师傅……苏南星更是当场与他断绝兄弟关系，将他逐出寻剑山庄……”
这一段秘辛，念云踪从未听苏白染提起过。确切地说，苏白染成天嘻哈度日，从来不喜在徒弟面前说起自己的往事，所以念云踪对剑魔的“成名之路”竟是一无所知，甚至连苏南星和苏白染的关系也是头一回听说。
“你……你是说师……剑魔苏白染以前也是寻剑山庄的人？他是苏南星的兄弟？”念云踪很困难地消化着这一段往事。
桓远之点点头：“你不知道也不出奇，毕竟这已是好几十年前的往事了，连龙族的多数年轻人都不甚了解，更别提你是精灵族的人。我也是偶尔听我师傅说起才知道的！那时我在山庄里呆了快两年，我知道师傅是大庄主、许薄是三庄主、苏若眉是四庄主，却从来没听人提起过二庄主，问了师傅后，他才告诉我苏白染便是曾经的二庄主，他的弟弟。”
“在寻剑山庄当二庄主、成功挑战龙洞名列龙榜，他当年一定极为风光，谁会想到因为龙王的一句话，就无情地从云端摔入泥潭！这龙王真是害人不浅！”念云踪忿然替自己的师傅报不平，同时也对素未谋面的苏南星失去了好感，无论如何，毕竟是自己的亲弟弟啊，怎么能因为这种小事就断绝兄弟情义呢？她却不知，在她心目中的“小事”，在龙族却已成为人神共愤的“超级大事”！
想到自己未来的日子，桓远之也有些怅然起来：“只因龙王自身只能修炼一种灵气，他害怕苏白染会威胁到他的地位，所以……倘若龙王也能修炼两种灵气，恐怕苏白染的际遇又是另一番景象了！”
念云踪忽然想起什么，将玉佩提到他面前，她还有一大堆问题要弄明白呢！
“告诉我，这块玉佩真的是你爹的么？”
“是的……这玉佩怎么会在你那里？”
念云踪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继续追问道：“那你爹现在在哪里？”
桓远之摇了摇头，眉宇间浮现着浓浓的落寞：“不知道，我也一直在找他……如果能找到这玉佩的另一半，恐怕就能找到他了……”
念云踪瞠目结舌地看着他，脑中却浮现了月光下那个舞剑的男子。不可能啊，以苏致言的岁数来看，不可能是桓远之的父亲啊！为了弄清事情的真实，她还是期期艾艾地开了口：“我想我可能知道另一半玉佩在哪？”
桓远之忽然用力地瞪着她，一言不发地等着下文。
“我……我曾经在少庄主那里见过。”
“少庄主？苏致言？”桓远之的口中冷冷地蹦出几个字。
敏感地察觉到气氛的不对劲，念云踪疑惑地看了他一眼，闭上嘴巴不再言语。
桓远之也不再问，眉峰轻蹙，陷入沉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