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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朦胧色的亚儿

“下世..轮回?”

苏衍听闻崔判官所言,嘴里喃喃。直至此刻,他才有了一丝自身已经死亡的实感。原来一切都不是梦,全部都已经成为了抹杀不了的已定事实!

轮回重生?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地府,真的有新生,呵。神话,也不全是骗人的呢!

但是轮回后的自己还能是自己么?全新的身份,全新的世界,全新的一切,忘记亚儿,忘记与她经历过的一切,这样的感觉,我不要!

轮回?我苏衍不屑!

思绪万千,却只是弹指一瞬。想通一切,明白一切,苏衍下意识的握紧了双拳,轮回重生什么的怎么都好,不过,惟有亚儿不可忘记。

“敢问崔判官,轮回是不是意味着忘记前世的..种种?”

呵。

或许是错觉吧,苏衍一个渺小的凡人,在问出此番话之时,竟有了一番铁骨铮铮的意味。那是下定某种决心的预兆,不容他人拒绝反驳!

“当然,汝若转世重生,需饮孟婆忘情之汤,遗忘前生种种记忆。两世不得再有任何联系,天道轮回,天道无情,斩尽牵绊!”崔判官淡淡的说道,例行公事般为苏衍解惑。

“那..”

“我做不到!我绝不能忘了前世一切记忆。”

话音未落,苏衍猛的抬头,双眼紧紧逼视着上方的崔判官,神情平淡,无悲无喜,却有着一抹难以言喻的坚毅。

“大胆”

崔判官一声大喝,手中判官笔“嘭”得一声巨响,砸在他身前的古色桌子上,惊起股股黑色旋风。一时间,轮回殿内鬼哭狼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无数厉鬼、冤魂化为青烟消散,彻底湮灭在天地六道中,再无轮回可能。

苏衍渺小的身躯承受到的更为强烈,数十道黑色旋风仿佛携带着崔判官的意志,急冲而来。此风只具其形,却没实质。但对一切鬼魂体有着极为厉害的克制,哪只恶鬼如果不想投胎了,大可以试试。

“身具大功德又如何,顶撞本君,吾便让汝彻底消失在六道轮回之中,天地再无汝之痕迹!”

崔判官字字连句,平淡无奇间,化为轮回之奥妙,仿佛抹杀苏衍是天地意志,万物意志,非如此不可。

“起码直到最后,我还记得亚儿”

苏衍心里淡淡的说道。但是他不甘心啊,他还想再见亚儿一面,完成她的夙愿!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在这种地方,终结呢!

下一刻,黑色旋风秉承灭杀苏衍的决心,直接撞在了他的身上,一股,又一股,穿透过他的身体。看似没什么,却是对苏衍现在的魂体造成了巨大的损害。本清晰可见的苏衍肉体,再经历过旋风洗礼后,竟然变得残破不堪,模糊无比,仅仅留下一个淡影,摇摆不定,好似风中残烛,立刻就要消散。

“砰”

伴随一声稍显沉重压抑的响声,苏衍摔倒在了地上,四肢再无撑起的力气。虚幻的面孔挣扎、狰狞,仿佛在承受什么巨大的痛楚。当然了,伤身者数日之功,伤魂者终生之疾。意思就是说人的肉体受伤,以天来计算就可恢复。但是人的灵魂伤到了,或许就是一辈子的创伤,没有治愈的可能。

“竟有如此毅力!承受本君灭魂一击,竟然没有湮灭无形,吾再给汝一次机会,安心投胎做人。以你所积功德,下世足以享受万人之福!”

崔判官的眼中映着苏衍未消散的残躯,还妄想着爬起的姿态,竟起了一丝怜悯之心,眼中深邃无底的瞳孔又收缩了几分。

“呵,谢过..崔判官..好意。但是呢..不管..不管几次..我的回答..都是..拒绝!”

此刻苏衍的状态,每说一个字都要耗费他本就残余不多的魂,说话显得极为艰难。但是再艰难,再痛苦,他的答案也不会变!

“哼”

再次听完苏衍的回答,崔判官却没有如原先一般愤怒,仅仅是冷哼一声。但他脸上的表情比之前冷了几分,怒睁的瞳孔妖异得升起两团青色的火焰,不过瞬间,便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出现过。

下一刻,崔判官拿起手中的生死簿,没有什么多余的举动,生死簿便自动运转了起来。一张张仿佛被岁月侵蚀了恒古的古黄色纸张快速过滤着,不时的出现一个个巨大的红色圈圈,圈住某些人名。但奇特的是,一些人名竟释放着各种各样的光芒,有强有弱,五彩缤纷,一个个仿佛要挣脱红色圈圈的困锁,超脱出来!

一瞬,生死簿便在某一页停下了运转,不出任何意外的苏衍的名字被清晰的刻印在了上面,而跟他并排的便是亚儿的名字。是巧合吗,亦或是冥冥中自有安排。谁也不知道,哪怕是崔判官。

苏衍,三千界之凡界,断诸天神通,阳寿二十一载。

二十一年的生命,对应苏衍二十一年的生活,公正无误,天道无差,遵循轮回。

生死簿上,苏衍的一切被记载的清清楚楚,名字呈黯淡,无光,这是已死的标记。但与他并排的亚儿之名却是一种如墨的黑色。

“天道无差。汝积大功德不易,吾念你亦是心怀大毅力者,何苦落得一个消散于天地的下场。汝有何执念,是因此人亦不愿入六道轮回否?”

崔判官再次说道,身形不见其动,就像一个永恒的雕塑,没有什么能引起它的波动。但说话间,双眼居然释放出一道青色的光幕,而那光幕上渐渐显化的人影恰恰是亚儿。

“亚儿!!”

终于,终于再一次看见魂牵梦萦之人,苏衍大声的喊了出来,心中积蓄的所有情绪,不论悲喜,一股脑的全释放了出来。但这光幕中的亚儿只是在一开始的让得苏衍看清她的脸庞,随即低下了头颅,身体不停的抽搐,一下又一下,一次比一次强烈,仿佛在承受着什么巨大的痛苦。

“亚儿..为什么!崔判官,亚儿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会这么痛苦!”

“汝之执念果然寄于此女!本君无法回到汝之问题,天道循环,汝无权知晓此女一切,她已轮回转世为人,与你前世种种皆为过眼云烟,再无任何牵绊!”

“怎么..怎么可以!亚儿..!!崔判官,若我投胎,能不能让我与亚儿一个世界,再续前缘!”

崔判官话音未完,苏衍便急不可耐的接了上去,残破的魂由于剧烈的情绪波动,显得更为淡薄,仅仅在天地间留得一丝生机。但他不在乎,双手强撑着要站立起来,咬紧的牙关伴随一声声剧烈摩擦的响声断裂。虽未魂体,但这份痛却是深入灵魂,比肉体之痛更强上百倍,千倍,万倍!

“以汝之大功德,本君确是可以助你投胎她之界。但经历轮回,需抹杀前生种种回忆,汝又如何能再续前缘?”

崔判官音若洪钟,直指本质。确实,若苏衍选择投胎,便要失去一切记忆,一界茫茫人海,又如何能寻得亚儿,又如何能再续前缘。但是如果苏衍选择了一意孤行,那便只能带着前世与亚儿的回忆消失于天地,这又有何意义?

这个选择看着或许很简单,但是对苏衍来说却是万般艰难。两条背驰而行的道,忘却亚儿的一线生机,记住亚儿的永恒湮灭,这真的是天底下最难做出选择的选择。

但是,那光幕上亚儿痛苦抽搐的身影却宛如魔障般永恒刻印在苏衍的心上,没有办法放着不管。呵!上一次苏衍没守护好的,这一次,说什么,也不能再逃避了!

“崔判官,我..选择好了!”

“哦!汝之答案是?”

“我选择投胎,投胎到跟亚儿转世相同的世界!”

苏衍握紧双拳,一字一字的说道,无比坚毅。既然做出了选择,就贯彻自己的信念一路走下去,哪怕前方再黑暗。

“善!本君便随汝所愿,孟婆!”

崔判官猛的一喝,声传地狱,扩散了出去。瞬间,一名半驼背的老太婆便突兀得出现在了轮回殿中。身形矮小,满面沟壑,比之厉鬼更恐怖慑人,一手执着墨绿色拐杖,一手端着一碗透明的水,泛着滚滚热烟,笑嘻嘻的看着苏衍,眼神诡异。

“哦!又是一个身具大功德,大超脱之人。小子不错,生前积善,死后才能得崔府君单独召见。不像别的恶鬼,遭受鞭挞、下油锅等诸多刑难!来来,喝了这碗孟婆汤,好好转世为人吧!”

孟婆一来便说道一堆,声音嘶哑,难听,却是道尽了地府的诸多规矩。苏衍不得不庆幸,自己为人一直保持一颗向善的心,否则又怎么会得到崔判官亲自召见,成全自己的前世遗憾。

滚烫的孟婆汤被牵引到苏衍的面前,望着这碗不知为自己能带来何种命运的孟婆汤,苏衍没有一丝顾虑,既然已经下定了决心,一切都是多余的。

一饮而尽,无味无感!

但就在碗空之时,苏衍原本残缺的魂却像得到了最好的补品般,以极快的速度重新凝实,肉体不再变得淡薄,反而比之前更加的有实感,更具力量。

“孟婆汤已喝,汝之命运已重新开始。轮回不易,望汝好好珍惜,“缘”字一秘,望汝此生细细参透,补魂之遗憾!言尽于此,去吧!”

崔判官大手一挥,身后竟然显现六个巨大的轮盘,不停转动,仿佛在演奏世上最好听的音乐,洗涤人心。下一秒,苏衍身躯无风自动,朝着其中的一个轮盘飞身而入。

六道轮回,命之初衍。一切都将重新开始,丧失前世记忆的苏衍是否能找到亚儿再续前缘,他和亚儿投胎的世界又会是什么样。现在谁都不会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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