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找到了。”那粒云扣在月光的照耀下莹白如玉,反射着丝丝流光,如冰川里流动的雪水一般,真是什么人送什么东西,虽然温润如玉,却也冰冷寒心。
次日,梅贺贺便将地契分了个光,基本上人手一张,不是铺子就是宅院,都是价值不菲,众人不肯要,她便劝说,“你们都知道,我是个从小不学无术的,哪里会经营铺子看守宅院,而且我身负血海深仇,能在我国公府杀人的决非等闲之辈,你们若是能帮我经营好这些铺子,也好给我个坚强的后盾。”众人听完方才收下,各自前去接管铺子宅院去了。
梅贺贺给自己留了个千禧街的茶楼铺子,吩咐思容和月荷带着地契去接收,自己在茅草屋照看二夫人。
二夫人昨日还絮絮叨叨嘀咕到半夜,今日醒来却一句话不说,只管低头拿稻草编头环,编完戴在头上大约觉得不好看,又重新编一个,编了一个又一个,都不和她心意,大约编累了,靠着稻草就睡着了。
梅贺贺也累了,也靠着稻草睡了过去。
朦朦胧胧好像有人走到她身边,凉凉的手指刮了一下她的鼻子,一张薄润的嘴唇一张一合地对她的脸颊吐着气,他说:“你是我的!”
那声音如同魔咒,久久环绕在耳边,“你是我的!你是我的!你是我的!”
梅贺贺只觉鼻子痒痒,随即“阿切”一个大大的喷嚏,睁开眼来,傍边二夫人还在熟睡,周围再没有其他人,空气中好像飘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芝兰幽香。
梅贺贺吸吸鼻子,忖道:“什么我是你的!我是你大爷的!”
下人们陆续回来了,但他们个个负伤,有的还流了血,一看就是经过一场恶斗的样子,梅贺贺问他们因何受伤,一个两个不是说低头撞墙了,就是说踩着香蕉皮了,梅贺贺当然不信,“你们是约好一起出门撞墙的吗?还是遇到了超长香蕉皮,足够你们一起踩上去滑倒一片?”众人无语,就是死活低头不说话。
梅贺贺只好等思容和月荷回来,思容一定不会对她说谎,更不会隐瞒她,这丫头唯一的优点大概就是这个了。
谁知思容却是被月荷拖着回来的,两人身上都是伤,思容被什么硬物砸破了头,人已经昏昏沉沉,月荷为了带她回来也废了半条命,几乎虚脱了。
梅贺贺的脸已黑的堪比锅底了,她一拍桌子,“到底出了什么事?”
陈四眼看思容和月荷的处境比他们还惨,也知不得不说了,“我和兄弟们前去接收铺子,谁知掌柜说我这地契是假的,我与他理论,一闹来了官差,官差说只要是梅家的铺子梅家的地都一律充公了,铺子的经营,能盘的掌柜都盘下了,只需每月给官府交个租金就行,盘不了的就当是官家的店,亏盈都需上报官府。总之来往与我们梅家和我手上的地契没有半点关系了。”
“我知接收无望,打算返回,谁知大家听说我们是前护国公梅家的人,竟然拦住去路,辱骂国公通敌叛国,小姐草菅人命,我们一时气不过,便与他们打了起来。结果就…就是这样。”陈四说完将头低了下去,不敢看梅贺贺。又弱弱地补了一句,“思容她们的情况,大概也跟我们差不多吧。”
梅贺贺深吸一口气,拍桌而起,可怜的矮脚桌经不住她的两拍,应声而碎,“思容,拿我的偃月刀!”
一声吼过才想起来,思容已经昏迷了。茅草屋里一通乱翻,也没找到什么衬手的兵器,最后两手空空运着轻功就往景城去了。
她来到千禧街的那家茶楼,小二还客客气气地把她领了进去,“大侠里面请!”
梅贺贺也正正经经坐下点了壶茶,茶上来,她含了一口从牙缝里过了过,就全数喷在小二哥的脸上,“这什么茶?这么臭?你这还能叫茶楼吗?干脆叫粪楼算了!”
小二哥抹着脸,朝掌柜挥了挥手,很快上来四五个彪形大汉,抡着三大五粗的膀子就要上来揍梅贺贺,“你小子也不打听打听,在这千禧街挑事儿的都是什么下场?”
梅贺贺斜勾唇角,不以为然,“哦?是什么下场呢?我真是好奇。”
一切都按她的程序走着,她先找个由头让他们先动手,然后再把他们收拾服贴了,只要是别人先动手的她爹都不会责罚她。
就在他们两方即将开打的时候,旁边看热闹的一个中年汉子突然叫起来:“她是梅贺贺!她是梅贺贺!”
人群哗然。
“怎么可能?他是男的?”
“没错,梅贺贺平常就是爱穿男装。”
“真的是梅贺贺?让让,我得回家叫我相公来看呐。”
“是梅贺贺!快去叫你二大爷,梅贺贺来了!”
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千禧街梅贺贺所在的茶楼就被围得水泄不通,几个彪形大汉哈哈大笑,“原来你就是梅贺贺!这下可不用我们来收拾你了!有的是你受的!”
一个风韵少妇领着瘸腿的相公挤了进来,她相公指着梅贺贺大喊,“就是她,就是她打断了我的腿。”
门口人群中也挤出一个矮胖子,操着把杀猪刀嚷嚷,“就是她呀!我爹张大屠就是被她害死的!”
旁边一个老爷爷牵着黑瘦的孙子也指着梅贺贺老泪众横,“我可怜的孙子,就是被梅贺贺打折了手腕,到现在连东西都拿不稳。”
人群混着很多江湖中人,意气风发,“这梅贺贺连毛头小子都打,她还是人吗她?”
“这种女人居然还想嫁给容公子,别说容公子不要她,这种女人倒贴我一个景城我都不要!”
“哎,大哥,你看她长得还不错啊,有几分姿色。”
“你懂个屁!她就是个天仙,娶回家你也没命享受,一个不小心不是被她害死了,就是被她打残了。”
“对!对!大哥说的对!这种女人只能乱棍打死!”
也不知谁起了个头,一颗鸡蛋啪嗒砸在梅贺贺的脑门上碎了,蛋清混着蛋黄直往脸上淌,快要盖住眼睛时梅贺贺抹了一把,谁知下一个鸡蛋就不偏不倚砸在她抹过的地方。之后接二连三,鸡蛋,茶水,杯子,菜叶通通都往她身上招呼,身上各处刺痛,扑头盖脸都糊了东西,眼睛根本看不清,不知谁取了茶楼里摆的大花瓷就往梅贺贺砸去,梅贺贺耳听辨位,一把抓住大花瓷,站起来一声喝,“够了没有!”
梅贺贺抹了一把脸,眉目轻挑,指着瘸子淡淡道:“你!嗜赌成性,家里小子连饭都吃不上了你还去赌,我警告过你,再去我就打断你的腿,可你不听,反而变本加厉,没钱赌,竟然要把妻子卖到妓院换钱,我打断你一条腿总比你被赌馆的人断手断脚抛尸荒野来的强吧?”
风韵少妇一把拧住她相公的耳朵,“什么?你竟然还想卖了我?”他相公一边喊着娘子息怒一边瘸着腿跑了。
“还有你,西街卖猪肉的吧?你爹张大屠天天往猪肉里灌水,我只不过教训了他一顿,让他别做黑心生意,至于他是怎么死?据我所知,他的儿子跟他续弦的后娘暗通款曲,珠胎暗结,他儿子怕到时候生出来儿子还要管他叫哥哥,便连同后娘害死了张大屠,后街坊舆论压力大迟迟不能娶他后娘,现在后娘帮他生了儿子,儿子还是要管他叫哥哥,我说的对吗?儿子?”
矮胖子听完脸色大变,“你…你胡说…你…你没有证据。”声音里都是止不住的颤抖,梅贺贺不理他,又接着指着老爷爷身后的黑瘦小子,“至于你家孙子,他偷盗扒手成习,连偷我三次钱包都被我抓到,我也确实警告过他再偷就要折断他的手,但我最终没有那样做,因为他告诉我他无父无母,只有一个相依为命的爷爷,如果他没有手就不能照顾爷爷。我放过了他,大约别人是不肯放过他的,他的手不知是被哪个掉了钱包的主折断的。早知如此当初我就该狠心把他训服贴了,他多行不义终是害人害己。”
在场众人听的哑口无言,手中的鸡蛋迟迟没有砸出去。
“别相信她的狡辩之词,说书先生说了,此女善辩,狡猾多端,她爹都能通敌叛国,她也不是什么好鸟。”
梅贺贺呵呵一笑,扯下头上一片菜叶子,“你们可真是淳朴啊,说书先生说什么你们就信什么,他说明天你就全家死光你信不信?”
“我爹通敌叛国,你们谁看见了吗?去年渭北饥荒,灾民都涌到了城门口,皇上怕引起暴动迟迟不肯开城门,我爹就带着亲卫亲自在城门口盖棚施粥,不知救济了多少灾民,你们看见了吗?还有前年西街大火不知烧了多少住宅,我爹变卖家产一间一间给你们把房子盖起来,当时我护国公客房住的满满都是西街被烧了宅子的人,我都还记得,而你们那些住过我家的人却都忘了吗?可怜我爹尸骨未寒,他一生为国为民,你们的小子都在爹娘怀里撒娇的时候,他连抱抱我的时间都没有,整天不是打仗就是救民,他若是知道你们如今居然辱他通敌卖国,不知有多寒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