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一群鸟儿在窗外叽叽喳喳。
睡在脚踏上的入画被吵醒了,翻了几个身,也没有再睡着。
天色蒙蒙,只有微光,入画披了件外衣走到床前,掀开床帘,想看看六小姐是否好好地盖着被子,却看见一双乌黑清亮的眼睛正笑意盈盈地看着她。
“六小姐,你,你怎么就醒来啦?奴婢来看你踢被子了没有。”
“盖得好好的,你是被鸟儿吵醒的吧?”
“是的啊,”入画觉得六小姐心情很不错,这几天都不错,“六小姐你这么早醒来,也是因为听到鸟鸣的吧,那你要不要赶着起来做诗?”
顾青听到“做诗”二字,忍不住大笑起来。
院中停在枣树上的几只鸟儿随着她的笑声振翅而起,鸣声更响亮。
六小姐这笑声,整个院子都听得到吧,入画咬着嘴唇想。
连院子外走过的顾嬷嬷都听到了,顾嬷嬷人老了,没觉,总是起得早,今早起来后听着鸟鸣,便想去花园摘些花,给史老夫人插瓶。她自然听得出,这是六小姐在笑。她摇摇头,六小姐这笑,太不像个侯府千金小姐的样子了。
顾嬷嬷是史老夫人少时的大丫头,极是忠心,后来嫁给京城一家绸缎铺的掌柜,掌柜死后,三个子女皆是不争气的,个个不肯奉奍她,无奈之下,便求到史老夫人这里,史老夫人怜惜她当年的忠心,允她再回到寿康院侍侯,却并不让她做什么活,日常里只让她陪着说些积年的话便罢了,但她却闲不住,常在院里走来走去地找些能做的活来做。
顾嬷嬷在花园里找了些百合,掐了几枝桃花,就回来见史老夫人了。
史老夫人也起来了,正坐在镜子前,双眼闭着,左手拿着串檀香木佛珠,右手在数,大丫鬟红玉正在替她梳妆。
“老夫人,你怎么不多睡会?天气还凉,多睡会好。”顾嬷嬷抱着花走进来。
“哪里睡得着——”史老夫人叹息一声,睁开眼,看见顾嬷嬷手里的花,又道:“说了让你别再做这些嘛,怎么就是闲不住呢?”
“奴婢这把老骨头,还想发光发热,可也就只能做这些了,你就让我做嘛。”顾嬷嬷笑道,找到花瓶。
一旁的红玉也笑道:“老夫人,你就让顾嬷嬷动动筋骨嘛,否则啊,她就时时看着你和我,也是累人。”
顾嬷嬷笑道:“好个红玉姑娘,你打趣我便罢了,连带老夫人也编排了,谁又常常看着老夫人了,你这胆子越发大了。”
红玉笑道:“好嬷嬷,你不敢看老夫人,那就看着我吧,我啊,就喜欢你看着我,你若一直看着我,我啊,就一直欢欢喜喜的。”
史老夫人又闭上眼,数起佛珠来,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
顾嬷嬷笑道:“好红玉姑娘,你就是个懂事的,知道要像六小姐那样天天欢欢喜喜的,这样的姑娘啊,不但大家喜欢,就连身体也比别人强,六小姐昨天都能跳湖救人了。还有啊,老夫人,奴婢刚刚路过六小姐的拂翠院时,正听到了她大清早就在笑,在欢喜,奴婢的心情立即更好了,奴婢还采了几支桃花,你看。”
顾嬷嬷把插在瓶里的桃花抱过来给史老夫人看。
史老夫人的脑袋已经听得昂起来,这时转向花瓶,朝着那些花点点头。
红玉看了顾嬷嬷一眼,心生寒意,六小姐喜爱诗歌,在老夫人面前不大说话。虽说也没有整天哭丧个脸,但也不像顾嬷嬷说的那样,天天欢欢喜喜的。
顾嬷嬷将花瓶插好,便过来和红玉一起将史老夫人要穿的衣裙整好,挂到衣架上,又将三套首饰摆在妆台上。
这些都是要等侯夫人和几位太太们过来时,先品评选择一番后,再穿戴起来。
史老夫人是个重规矩的人,却并不想为难人,总是在夫人太太们来之前,便将自己打理得差不多,发髻先梳好,只不戴头饰,衣裳也只留外衣不穿。夫人太太们过来后,只需先替她选一身外衣,再在三套首饰中选一套首饰,然后由大丫头帮着穿戴起来,就算是服侍了婆婆。
待一切齐备时,天色已明,红玉找来一部佛经,翻到昨日史老夫人看的地方,轻轻放在她面前,便退了下去,到屋外指挥小丫头们烧水去了。
她这一辈在老夫人房里的四个大丫鬟皆是名中带红字,其中,管茶水和衣饰的红裳和她最好,红裳这几天请假,央她和红芳一起帮忙看管茶水房。她和红芳约好,清晨这段时候,茶水房便由她来管。
顾嬷嬷陪着史老夫人说笑一阵后,见史老夫人要静心研读佛经,便回到自己住的房间,口中笑说毕竟人老,又比不得史老夫人身体强健,所以需要睡个回笼觉。
红玉让小丫头们管着火,便去了耳房,发现红梅果然在这里。
红玉借口要替红裳管茶水,央红梅在太太们来的时候替她当会儿值。
红梅见不过是例行的当值,且最近府里没什么坏信儿,想也不会有什么事情,便一口答应了,待将手上的事情做完,就动身去了上房。
红玉回到茶水房对小丫头坠儿嘱咐几声,便回到自己房间,对镜整理一番,又将原来的银耳环换成赤金耳环,才推门而出。
她缓缓向大厨房的方向走去,恰好碰见入画来拿早饭,心中便松了口气。“入画,你这么早就过来这边了。”
刚才入画远远看见是她走来,便早就将笑容堆满了脸,这会子热情地说道:“红玉姐姐,主子起得早,我们难道还能睡得着?你今天怎么往这里来了?”
这大厨房有什么用得着红玉大驾光临啊,红玉是老夫人身边的大红人,大厨房完全没有她的活计,即使她有事,那也只要吩咐一声小丫头,立即就有人帮她来办,所以说红玉没有往大厨房来的理由,可现在她却亲自往这边来了,这令入画很是好奇。
“我刚才远远看见你,就知道定是六小姐起得早,你便来得早。一大清早,顾嬷嬷从你们院前过,听到了六小姐的笑声,回去后,可是向老夫人夸了好久。”红玉的笑容里颇多内容,笑得也比平时更亲切,她甚至面带笑容定定地看着入画好一阵,像是担心入画不留心,没听到她语气的特别,又担心入画不够机灵,听不明白,可就费了她的苦心和功夫了。
入画却立即就懂了,只是不明白她为何要告诉自己,不,应该是六小姐。她朝红玉眨眨眼,道:“六小姐笑得畅快,不光是今早,从昨天开始就这样了,那是因为她昨天做了件大好事,救人一命,可是胜造六级浮屠,救的又是亲表弟,表姨太太可是谢了又谢,恨不得把六小姐捧着,六小姐自己也开心,我们这些做奴婢的又是高兴,又是佩服六小姐,也从昨天乐到今天。”
红玉听了这话,便知道她不但听懂了,还又厚着脸求自己替六小姐说话,不由带笑白了入画一眼,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只笑容满脸地转了话题去赞扬入画的双眉,不过两三句,便告声罪,走了。
红玉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对镜换回原来带的银耳环时,不由想到六小姐房里的那几个,个个都很机灵,但当主子的六小姐,却常常把不到老夫人的脉,不由得叹息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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