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沈九天咽下那药丸,荀穆迅速划破他和祈宁手腕动脉,将两人伤口对在一起。空中的血腥味跟药丸的异香交杂,形成一种让人很不舒服的味道,但这种味道明显是那蛊喜欢的。只见祈宁在昏睡中依然忍不住蹙紧了眉头,分明是痛苦非常。沈九天见她如此痛苦的面色,心中自是心疼不舍,但偏偏这还急不得,只能让她自己熬过去,沈九天紧紧盯着那似是睡得很不安稳的人。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祈宁最近消瘦得能看得到血管的洁白手臂上,明显有一突起一点点移过去,在手腕处却犹犹豫豫,渐渐停滞不前了。就是这个时候了,沈九天小心控制着经脉中的内力,猛地将那蛊向自己吸引过来,那一点突起迅速闪过,没入沈九天的手臂中。
祈宁的面色逐渐平静下来,沈九天却开始忍受极大的痛苦。引蛊之后,蛊会更加活跃,这使得沈九天所遭受的疼痛要比祈宁强上不知道多少倍,更不用说,祈宁那还是在昏睡中,而沈九天是清醒着感受蛊一点点在血脉中肆虐的痛苦。他脸上不断滑下大滴汗水,控制不住地攥紧双手,挣动手臂,手上青筋暴起,却被紧紧捆住,动弹不得,又一阵更为剧烈的疼痛袭来,沈九天的意识几近涣散。
“坚持住,你必须保持清醒地忍过去。”眼见着沈九天的目光开始失去焦距,似乎马上就要陷入昏迷,刚为两人包扎好手腕上伤口的荀穆赶紧上前,使劲拍着沈九天的脸,若是在毒蛊和他身上的内力稳定下来之前陷入昏迷,那不受控制的内力爆发,后果不堪设想。
沈九天在他的喊声中好不容易恢复一丝清明,他不能这么死,他得为了活下去坚持到最后一刻,他想着祈宁很快就能醒来,他还要看一眼她神采飞扬的样子,他们好不容易才走到一起,还有大把幸福的日子,他说过要好好护着她的,从小就这样说,他若在这会坚持不下去,那祈宁一人面对没找出来的下毒者,没查明白的神秘人,甚至连魔教众人都有太多偏见,她要如何应对……不断地想着,强迫自己保持着清醒,清晰地感受身上一寸寸愈演愈烈的疼痛。
待到身上的痛一波波消退下去,沈九天有种不知今夕是何年的感觉,忍耐是每一刻都似乎被无限延长,都不知道有多少回就要放弃了,最后已经全靠着想要亲眼看着祈宁醒过来的执念强撑下来。也幸好,他撑下来了,还活着,就有无限可能,每闯过一关,活下去的希望就多几分。偏头去看旁边的祈宁,她还在睡着,荀穆说了,她至少得到晚上才能醒过来,这会静静躺着,从那不大的窗口照进来的阳光洒在她的脸上,玉白的肌肤显得有几分玲珑剔透的感觉。
“她暂时还行不过来,你体力消耗太大,可以先睡会。”荀穆走进来,看着沈九天一脸痴迷的神态,颇有些无奈,不过对他,也真真是有几分佩服,作为医者,他太明白那引蛊的疼痛,他竟然生生忍下来,甚至咬紧牙没吭一声。
“无碍,我撑得住。”确信了祈宁不会有事,沈九天整个人都轻松下来,眼睛盯着还在睡的人,一错不错,带着欣喜的温柔愈发醉人。荀穆看不得这腻腻歪歪的样儿,自个走出门去了,魔教那群小子也不知道准备了些啥吃的。
一下午,沈九天就那么躺在那里看着祈宁,无声无响,一个人也不着急不无聊,还颇有些看不够的意味,甚至忍不住起身,对床上的人越靠越近,最后,整个人都趴在祈宁身旁,至于刚刚引蛊后的虚弱啥的,在强大精神支撑下基本上忽略不计了。也不知道盯了多久,床上的人的睫毛颤了颤,似是将醒的样子,沈九天激动非常,不敢发出丝毫声音,生怕惊了那将醒未醒的人。
祈宁一睁开眼睛,便看到一张放大的俊脸近在眼前,熟悉的眉眼,却多了太多沧桑疲惫,多日未曾好好休息,一路的颠簸,一刻未停的担忧焦虑,让他整个人消瘦的很,他一直只见到祈宁瘦的让他心疼,却未曾看到自己的样子,其实真真比祈宁强不了多少,满眼的血丝,一脸拉碴的胡子,除了眼里未变的深情温柔,几乎要找不到昔日桀骜霸气的沈教主的模样。
祈宁很艰难地抬起手来,覆上沈九天的脸,想说什么,却还未出声,便忍不住泪盈于睫。昏迷这些日子,她只觉得是被困在无边的黑暗里,怎么都挣扎不出来,但对周围的事物,却又不是完全没有感知,她听得到沈九天初时抱着她大声呼喊的崩溃,甚至能感受到滴落在脸颊上他的泪,只一滴,便烫得她心都在颤了,她也知道沈九天每天在她耳边的絮絮叨叨,那样寡言的一个人,在她昏迷这些日子,说的话怕是要及得上之前那么多年的了,甚至她听到引蛊的法子,她那样急切地想要阻止他,可是却被无尽的黑暗困住,连手指都不能动一下。这便是百日醉最为厉害的地方,让你陷入无边黑暗,却又能保持一丝意识,生生受着几近崩溃的折磨,知道死去。而如今,醒过来了,那么多话想跟他说,却又一句也说不出来,只是眼里的泪怎么都止不住。
“哭什么呢,好不容易才醒过来,要笑才对呀。”两人无声相视良久,沈九天很是无奈的抬手,轻轻拭去祈宁脸上的泪。
“沈九天……”祈宁把头埋在他怀里,眼泪很快就打湿衣襟。
“怎么还在哭呢?”沈九天拉出扒在他身上的人,轻吻着她的脸颊眼角,这时候的祈宁脸上满是平日里见不到的脆弱,是不同于张扬热恋的她的另一种美,但那微颤的肩膀却让他心疼,忍不住轻声安慰哄劝。
“为什么,干嘛要这样做。”祈宁的声音带着还带着虚弱沙哑,又因为刚刚哭过而断断续续,却抬手推开沈九天,眼睛直直盯着他。她知道他为救她不惜一切,她怪不得他,怨不得他,毕竟眼下这是唯一的办法,可是她也会心疼担忧,不知道该怪他还是怪自己,这样矛盾的酸涩在心里溢得满满的。